第七十八章：無言的訣別

林燁揮手趕走南瀟，然後領著楚清凝來到損毀的樓船旁邊。

樓船隨行的聖殿戰士們，正在檢查船隻，判斷其能否繼續使用。

但從他們凝重的表情來看，這玩意兒估計是徹底歇菜了。

眼下只有離開培育中心，沿著隧道徒步前往地面。

在思考之際，他忽然看到了角落旁滿目頹然的麗塔。

這個聖殿護衛軍的衛隊長，正默默無言地坐在碎石堆上，武器也被她隨意扔在一邊。

「她怎麼了？」林燁轉身看向周圍的人。

「我們找你的路上，正好看到她被一大群蟲子包圍了，我們見她怪可憐的，就順手給救上來了。」

秦烈走了過來，指著樓船底部的孔洞，繼續道：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艘浮空船被追上來的蟲子捅了無數個洞，損壞嚴重，航行了沒多久就緊急迫降了！」

林燁點了點頭，隨後目光落在麗塔身上，用艾爾語言問道：

「你的隊伍呢？剩下那些聖殿戰士在哪裡？」

麗塔怔怔地望著他，隨即搖了搖頭：「他們都戰死了！」

戰死了？

五千人之眾的聖殿護衛軍，除了現在站著的一百多人，其他都戰死了？

當初的會議之中，林燁就提出這只是一場營救行動，帶那麼多人跟白給沒什麼區別。

麗塔身為衛隊長，應當顧全大局，可就是死活不聽勸。

這下好了，讓本就實力衰微的聖殿更是雪上加霜。

「這是哪兒？我父親……埃爾文長老呢？」麗塔沙啞著聲音問道。

「這裡是，蟲族的培育室。」林燁轉過身，避開她灼灼的目光，言語中帶著冷漠，「埃爾文已經死了，我來得太晚，沒有救回來！」

麗塔再度陷入沉默，不過她並沒有過激的情緒反應。

似乎早就預知了這個結果。

林燁本想說些什麼安慰她，誰料培育中心通往隧道的路口中，突然傳來異動。

隨後，一群蟲族生物從碎石中鑽了出來。

埃爾文他們本想從這裡離開，趁著意識清醒，前往蟲巢深處，攪他個天翻地覆。

可沒想到天降一艘樓船，砸爛了一座培育室，廢棄的碎石還剛好落在了他們周圍。

麗塔看到培育室的門口有一群蟲族生物，當即拔刀想要衝上去。

她看起來似乎沒受什麼影響，可實際上早已被仇恨和殺戮沖昏了頭腦。

林燁立即出手阻攔，但麗塔卻一個轉身，揮動著光刃斬了過來。

要不是他閃得快，整個右手臂就要被留在這裡了。

林燁見無法阻止這個衝動的姑娘，無奈之下，只能將真相說了出來。

「那些不是蟲族生物，而是……變異后的艾爾人！」

「我不信！」麗塔再度甩開林燁的手。

林燁站在她身後，厲聲道：

「麗塔，那是你的父親，那些是聖殿的研究人員！他們被注射了蟲族病毒，已經變異成了蟲族生物！」

麗塔眼中泛著紅光，她失聲大喊：「不可能！」

隨後，揮刀朝蟲族生物衝去。

埃爾文原本正帶著同伴往隧道方向走，但聽到了後方傳來的嘈雜聲音，於是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去。

裂口岩蛛的視覺感受器官並不算太好用，更何況他還是個變異的偽蟲族。

所以，隔得遠了，他根本看不清林燁那邊發生了什麼。

只是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見有人朝他奔跑了過來。

拿著刀，身上釋放著殺意。

埃爾文先是認出了那套紅色的鎧甲，然後是一頭黑色的長發。

最後，一個身影浮現在眼前。

是他的女兒，麗塔。

埃爾文沒有作出任何反應，身後的研究人員也全部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

麗塔握著光刃，準備將眼前這些該死的蟲族碎屍萬段，但跑近了之後，她忽然覺察到不對勁。

這些蟲族生物，既沒有逃跑，也沒有擺出攻擊姿態，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望著她。

與此同時，麗塔注意到了埃爾文背上，那個已經退化的頭顱。

即便臉型發生了變化，即便沒有了頭髮，但她還是認出了面部特徵。

林燁出現在麗塔身後，並刻意壓低了聲音：

「長老他們目前還擁有神智，只是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這怎麼可能？」麗塔盯著體型發生巨大變化的埃爾文，眼中滿是驚恐。

「我知道這很難以接受，但，這的確是事實。」林燁深吸一口氣。

他轉身看了眼後面的人，他們雖然覺察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但沒有人貿然走上來，只是全部端起武器戒備著。

林燁朝他們比了個手勢，示意這裡安全無事，隨後繼續看向麗塔：

「埃爾文長老他們還有事情要去完成，告別的話，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去說！」

麗塔仍是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她高舉手中的武器。

迸發著粒子波的光刃，直指面前的「怪物」。

如果埃爾文徹底變異成了蟲族生物，那麼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此前，她也曾親手殺死了無數變異的族人。

他們全都喪失了理智，沒有任何挽留的餘地。

可如今，林燁竟然說埃爾文還保留有神智。

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父親，還活著？

不，這不可能！

已經變異了，怎麼可能還保有以前的神智呢？

麗塔望著眼前的蟲族生物，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她的內心在痛苦地掙扎著，手臂懸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終於，她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光刃從手中滑落，斜插入地面。

面對自己的至親之人，這位聖殿衛隊長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埃爾文挪動著附肢，緩緩走上前，抬起前肢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麗塔的頭。

卻沒想到麗塔直接拍開了他的前肢，聲嘶力竭地吶喊道：

「滾開，你這個怪物！」

埃爾文懸在空中的前肢顫抖了一下。

或許是血脈之力的作用，站在一旁的林燁，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情緒波動。

而此時，穹頂之上傳來密集的響動，想必是剛才的動靜引來了蟲族大軍。

西姆少校他們根本擋不住數量眾多的蟲族生物，只能放棄樓船，且戰且退。

情況危急，埃爾文將前肢搭在林燁的肩膀上，他的腦海中立即響起熟悉的聲音：

「林燁先生，帶她走，這裡，交給我們吧！」

「埃爾文！」林燁投去驚訝的目光。

可不等他作出回應，埃爾文便帶著變異的族人，沖向樓船墜落的地方，以肉身攔住從穹頂處衝進來的蟲族生物。

麗塔轉過身，但淚水模糊了雙眼，讓她無法看清遠處的情形。

變異成為裂口岩蛛的埃爾文，也停下腳步。

附肢上的視覺感受器官將最後一幕畫面定格。

隨後，他揮了揮前肢，轉身加入了戰鬥。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嘯，林燁扶起麗塔，帶著眾人走向隧道出口。

「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