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第五十一章：現實
彩蛋篇：真的存在
第五十一章：現實
帶著滿臉淚痕從夢中醒來，薩摩獨自呆坐著。夢裡的悲傷持續蔓延，痛得他覺得呼吸艱難，只想一走了之，不願意再看見阿湛那張臉上那麼陌生的表情。他的阿湛從不會推開他，拒絕他，永遠都只會奔向他包容他的。那不是他要的美夢，那也不是他的現實，都不是！
腳步聲走近，梅長蘇推開門走進來，看見他坐著，笑著說：「喲，你醒啦？我還準備好要是叫不醒你就讓飛流動手把你弄醒呢。」
薩摩趕緊擦擦臉，收起滿心悲傷和沮喪，淡淡笑著問：「什麼事？藺晨呢？你直接找他先。」
梅長蘇翻了個白眼：「藺晨回琅琊閣啦，你還真當他是你的人，丟下琅琊閣不管一直留在這裡幫你嗎？」
「哦，對。他也要回去屬於他的地方。」薩摩如夢初醒，他的世界里，藺晨不屬於滑邑葯谷。
「秦般若也跟著走了。」梅長蘇說：「她病了，藺晨說什麼都不讓她留在這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是還沒研究清楚的毒藥。現在是傾城在張羅事，你伽藍一派的師兄也走了，回去處理下一任掌教的交接事宜。四娘本來也要跟著走的，但你一直睡著，她不放心，所以留下來幫傾城。朝廷派來駐守的官員又不管事，只是用來應付外面的擋箭牌，這滑邑之內還得你自己操持起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趕緊給我起來，干正事去，別只顧著做美夢。」
薩摩重重地一聲嘆息，疲憊而無助地看著梅長蘇。
「別看我！我現在是飛流二號，什麼也幹不了，所有力氣只夠拿來好好活著，沒指望的，只能負責傳話。」梅長蘇幸災樂禍似的說：「哦對了，還有個大事。大渝那邊多年的政變之亂已經平息，如今新帝登基，改朝換代，正在更改各項國策，欲與周邊各國重新建立新的邦交往來，你們滑邑這塊風水寶地如今重啟，必然是被惦記上了。派遣過來的使臣已經到了，在驛館住著呢。朝廷的駐守官員正在與他們接洽，下一步要入谷來面見滑邑的真正掌權人，我這才來叫醒你嘛！趕緊收拾好了準備談判吧，來者不善。藺晨要我提醒你，邊兒上有朝廷官員時刻盯著，你要尤其注意，別又像上一輩時一樣，踩他們坑裡去了。」
「知道。」薩摩從夢裡那股任性沉溺的後勁里徹底清醒過來，這才是他要面對的現實，是他應該且必須去承擔起的東西。能對著他的阿湛撒嬌任性，盡情去享受那份疼愛的日子永遠不可能了。
他起身，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已然蒼老了許多，銀髮皺紋滿布，和夢裡那個薩摩還年輕的面孔早已不是一模一樣。那果然只是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夢，還是屬於別人的夢，與他無關了。
「哦，還有。」梅長蘇一直在努力回想著需要向薩摩彙報的事，他拿出一封信遞給薩摩：「這是大渝使臣給你的問候信。」
薩摩接過來看過以後，冷笑著罵道：「居心叵測！果然還是老樣子！」
「怎麼了？」
「說是要恭賀滑邑葯谷新立，送上大禮，以表他們友好往來之心，但賀詞和禮單之上對我的稱謂，是要寫國主還是谷主？」
梅長蘇語氣輕快：「人家也是禮貌，好意先問問你喜歡被叫什麼，你就選個喜歡的稱呼回給他們唄，讓人家好做事。」
薩摩驚訝地看著梅長蘇：「你不是吧？真以為這是字面意思？你應該比我更能察覺出多幾層深意才對啊。」
「呵呵，是么？」梅長蘇無所謂地笑笑：「哎呀，我現在的腦子和飛流差不多，想不了這麼多啦，我也懶得去想。大哥，我都死了兩回了，好不容易能輕鬆愉快地過個下半輩子，你放過我吧。你那麼聰明，自己的腦子已經夠用啦。」
「哎！」薩摩一聲嘆息，心情複雜：「真是羨慕你啊。」
「所以到底怎麼居心叵測啦？」梅長蘇端著飛流一樣天真好奇的臉問。
「我若被捧得飄飄然，順著他們的好話認了國主這個稱呼，那就是又有了謀逆之心，對大梁朝廷不敬，懂嗎？他們在試探我對大梁朝廷的態度呢。」
「哦，這樣啊。」梅長蘇不以為意：「哎呀，朝廷也不傻，剛把你們滑邑扶起來，還指望著你這葯谷給他掙大錢充國庫呢，不會輕易把這塊肥肉剁了喂狗的。」
薩摩又嘆氣：「你啊，真是名士風範一點兒都沒了，跟著四娘他們學的滿口粗話。」
梅長蘇聳聳肩：「你這兒都沒有名士，我一個人保留名士風範有什麼用？入鄉隨俗吧！」
「哼，損人這本事倒是沒丟。」
「呵呵，我走了，還要和飛流一起爬山玩兒呢。你趕緊起來去見傾城和四娘去，她們忙得不行。你還好意思睡著？不要臉！」梅長蘇扔下一個鄙視的白眼，輕快地跑出去了。
薩摩皺著眉直笑，喃喃自語：「真羨慕你，苦盡甘來，可以活得那麼輕鬆。」他深呼吸一口，整理好衣裝，走出門去，這才是他的現實世界。
忙了一天，薩摩回到屋裡，滿心疲憊，但又不想睡去，怕又回到那個殘忍的夢裡。他怕自己太過沉溺，即便不喝輪迴魂穿過去，也會在自己的夢裡夢見那個世界的種種，徒增傷痛。
有人敲門，傾城的聲音說：「薩摩，你睡了嗎？有人要見你，還有事。」
薩摩萬分不情願，拖著疲憊的身心，強打起精神：「馬上就來。」
打開門的瞬間，他呆住了，不敢相信，眼前人是阿湛，是他的阿湛，和他一樣已經蒼老了許多，銀髮皺紋滿布的阿湛。
「怎麼？難道本王已經老得谷主都認不出了嗎？」湛王溫柔地笑著，眼睛卻已經紅了。
薩摩一把抱住了他，哽咽著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我好想你！」
兩人進屋落座，依偎著，薩摩習慣性地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湛王身上，而湛王則時不時調整著坐姿讓他靠得更舒服。
「大渝發生如此重大變故，朝廷很重視，決定先發制人，我爭取到了代表大梁出使大渝的機會，順道過來看看你。由本王帶著使團親自出馬，全天下都知道其中分量。大梁與大渝歷代爭鋒相對，此番我大梁日漸平穩強盛，而他們則內亂后需要休養生息，趁此機會好好給他們個下馬威，面子裡子都做足了，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造次。果然啊，我在路上就收到消息，他們開始暗中打你的注意了，那我更得親自過來看看咯，我絕不會容許滑族上一輩的舊事在你身上重演。」湛王語氣堅決而霸氣，眼神卻極盡疼愛地看著薩摩。
薩摩視線模糊了，趕緊眨眨眼睛，明媚地笑起來：「我就知道，有你在，我才不怕他們什麼陰謀詭計呢。」
「你不是說要用那惑心草做一種酒給我，讓我可以夢見你嗎？怎麼一直不送來？我可等著喝呢。」
「哎呀，別提了。這不一直忙著嗎，還不是你！」薩摩停頓了一會兒，略微嘟著嘴：「還不是我們，答應了要幫第二世的他們，先研究魂穿的輪迴去了，研究做出來了就過去幫忙啦，都沒顧得上你。」
「哦，怎麼樣了？順利嗎？」
「不順利！」薩摩滿腔委屈，傷心不已：「難受死了，我不去了。」一對著湛王，他就又回到了小孩子撒嬌任性的姿態。
「怎麼會？」湛王抱著他，寵溺地安慰道。
於是薩摩就把在那個世界里如何煎熬的事情全一吐為快，說得委屈不已，痛苦不堪。
湛王聽著，也跟著難過，確實太折磨人，太殘忍。他也只能緊緊抱著他，無聲安慰著。
許久，薩摩微微嘆息一聲：「阿湛，我老毛病又犯了。自私，懦弱，還貪心，特別對於你，我不能擁有你，連在夢裡都不能抓住你的影子么？我就想在夢裡貪心一次，再自私一點都不可以。除了你，我不能對著任何人展現出懦弱來，更不能自私。可，我只是想你了呀，很想很想！」
「我知道，我都懂！若換了我面對另一個你，還不如你能清醒那麼久呢。我肯定堅持不住，什麼都顧不得了。我可比你懦弱得多，也更自私更笨，就像小時候一樣，林殊死了就受不了，拿周沐當替身，害他一生。」湛王滿目蒼涼，沒有什麼比承認自己的不堪與罪孽更讓人難以承受。
薩摩的心被狠狠刺痛，舊傷疤太深，困擾著兩世的湛王。他往湛王懷裡靠近了些：「阿湛，都過去了，別記著了。」他不忍心說出周沐同樣悲劇的第二世。
「過去了。只是，也許年紀大了，這些越發久遠的事反而記得更清楚。」
薩摩輕撫著他鬢邊的銀髮：「這個世界都不允許我們自私和懦弱，只有你我可以彼此承擔。」對啊，這個世上，永遠有那麼一個人，你可在他面前放肆地釋放出自己的不好、不對和不堪，他會永遠向你張開懷抱，擁抱你的所有。
湛王釋然地笑笑，也捋著他的銀髮：「說到底，下一世的痛苦也是我們種下的因，我們更該為此負責。你說的，責任和罪過不可替代，不是嗎？」
「所以呢？我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對著他們任性，更不該一走了之，可你那張臉啊，實在讓我沒法清醒。」薩摩微微嘟著嘴。
「我陪你一起過去啊。」湛王無限溫柔。
「真的？」薩摩眼睛馬上亮起來。
「好容易來一趟，多陪你些日子再走。既然大渝都已經派使臣來你這兒了，那我們也就不進去大渝了，讓他們出來，就在滑邑葯谷談，也好宣誓一下這塊土地的主權。我在這兒，看他們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招來。若還敢造次，那正好，給了我們正當的理由收拾他們。此時此刻他們若敢動滑邑，那就是侵犯我大梁領土，挑撥我大梁內亂，和上一輩時的關係可不一樣了。你放心，不僅大渝，趁此機會，我會讓全天下都看清楚，我大梁朝廷對待滑邑葯谷的態度以及你們的分量，這裡是我大梁新的聚寶盆，絕不容許任何人染指。」
薩摩看著湛王傻笑著，不停眨著泛紅的眼睛。在他最心力交瘁，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他的阿湛來了，為他擋著所有的一切。
「這樣，咱們晚上睡著了就過去幫他們，天一亮就醒過來在我們的世界里干正事。可行嗎？我悄悄躲在元湛背後陪著你。」湛王問。
「可以。睡前定量，少喝點輪迴就是了。反正眼下這情況，天一亮必然會有人來叫醒我的。藺晨和秦姐姐都不在，我沒資格一直睡著了。」
「那就這麼定了，今晚就走，我們一起過去。外面我都安排好了，有事李鱗和傾城會及時來告知我們的。」
「嗯。」薩摩親了湛王一口：「你要給我暗號，什麼時候是你，不然又會很尷尬。」
「那我就趁第二世的元湛不注意，給你做個鬼臉？」湛王學著薩摩迅速眨了眨一隻眼睛，挑眉嘟嘴。這是兩世的湛王永遠不可能出現的表情。
「哈哈哈，好！就這麼說定了。有你在，我安心，不會把他當成你了。走吧，趁你在，趕緊幫他們辦成了，我不想獨自面對他們了，難受死了。」
薩摩說著拿來早已調配好的輪迴，倒了兩杯。
「我也是，當初你不在的時候，也去了一趟，看見沉睡的那個薩摩，但又不是你，真的不好受。」
兩個人碰杯喝下，相擁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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