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第四十五章:自言自語

彩蛋第四十五章:自言自語

彩蛋篇:真的存在

第四十五章:自言自語

所有準備就緒,元湛也換上特製的銀色絲衣,在寒玉石床上沉睡。他看了一眼身旁沉睡的薩摩,把藺晨的叮囑在腦子裡過一遍,閉上了眼睛。

睡夢之中,他穿過浩瀚的沙漠和璀璨的星空,追趕上進入南城的官家商隊。夢境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彷彿在馬車裡打了盹兒做了一個離奇的怪夢后忽然醒來,回到現實。

湛王努力回味著剛才的夢境,夢裡那個地方宛如世外仙境,卻忽然冰天雪地,房屋,牆壁都是冰塊砌成,他感到身上被一股寒氣包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趕緊喝下熱茶,再掀開車簾一看,外面烈日炎炎。奇怪,明明該是酷暑難耐,怎麼做了個夢忽然感到一陣發冷呢?湛王叫停了馬車,下車走了一段,身上熱起來了,才重新回到車裡,剛才奇怪的感覺全然不見,便也不再理會,拿起書本,看了起來。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南城最大的客棧凡舍,一進門就看見兇巴巴的老闆娘追著夥計打,那夥計邊求饒邊慘叫,見有人進來,急忙跑向他們,大叫:「公子,救命。」卻因為跑得太急沒站住,撞上了湛王,眼看就要摔倒,湛王卻下意識地扶住了他,並且很熟練地將人拉到自己懷裡。

這個反應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他可不是那麼愛助人為樂的人,更何況這只是一個小小夥計,如此魯莽無禮地衝撞過來,他應該覺得很失禮,厭惡才對,怎麼還去扶他,還把他拉進懷裡?好像手不聽使喚一樣。

一旁的張肅也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又仔細打量著那小夥計的臉,果然生的靈動俊美,很特別,難怪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主子的注意。

湛王自己也在對小夥計的容貌倍感驚艷了以後,這麼認為。

后得知這個小夥計叫薩摩,接下來的日子,薩摩當他的嚮導,帶著他去南城郊外體驗一日內的春夏秋冬。經過一段時日的朝夕相處,湛王越來越被這個人吸引,對薩摩充滿了好奇和欣賞,更在得知他悲慘的身世和樂觀的人生態度以後,生出了對自己的憐憫,確定了對他的愛戀,下定決心,一定要得到他,讓他完全屬於自己。

這時候,心裡有個很冷靜的聲音默默勸他:「別著急,慢慢來,他會屬於你的。」他只當自己的理性和情感在自言自語。

再後來,他們關係越來越好,薩摩還要和他拜把子做兄弟,最終在他的堅持下拜成了知己。他還跟著薩摩去查案,和凡舍的人一起吃飯,期間鬧出了許多烏龍,害得不明情況的他暗自亂吃飛醋,心情煩悶不已。這時候,那個理性的聲音又在腦中悄然響起:「別胡思亂想,你太敏感啦。他的性格就那樣,習慣就好。他也是喜歡你的,加油!」

他就這麼自言自語,自我安慰,度過了心情煩悶的漫長光陰。最終迎來與薩摩敞開心扉的一次深談,果然是自己不了解情況想多了,薩摩果然對他有更多的情感,他感覺得到。他激動不已,巴不得當下就對薩摩表明心意,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然深得難以言喻。可那個理性的聲音又在勸他:「別著急,再等等,別嚇著他,你得讓他自己慢慢感覺到,而不是你這麼直白地全都告訴他。」

對,沒錯,沉住氣,往後還有漫長的一生,不爭這一時的朝夕。那晚,他看著躺在身邊的薩摩,滿足而安穩地睡著了。夢裡,他充滿愛意地欣賞著薩摩美麗的睡顏,卻莫名感到一陣心痛,濃濃的悲哀化作眼淚流出來,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輕喚著:「薩摩,等我,等我。」

又是一個奇怪的夢,他此刻滿心都是對薩摩的愛戀和歡喜,他們在一起時都那麼開心,還沒有經歷過風雨,何來的悲哀?真是奇怪!看來,他真是愛極了這個人,愛到濃時便會有傷有痛,會很敏感,患得患失起來。

因此他決定,這就把他帶走,不等什麼來日方長,不管什麼理由,先讓他不要和自己分開。

於是當要離開凡舍時,他說動了薩摩和他一起走,前往金陵。那一路是他此生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沒有任何負擔和顧慮,只有沿途的美景和身邊的心愛之人,人生的真諦本該如此,如此足矣。

有一夜,住在獵戶薩陽家,他喝醉了,痛苦的記憶湧上心頭,折磨著他。他發現自己特別想哭,卻習慣性地通過發怒來隱忍,阻止自己脆弱。心裡那個熟悉的聲音又響起:想哭就哭吧,我理解你。他終於忍不住,眼淚奔涌。

這時候薩摩走過來輕輕抱著他,安慰他,他哭得更大聲了,似乎把半輩子隱忍的眼淚全都一起釋放出來。淚眼朦朧之間,他看見薩摩那麼心疼,深情地看著他,頓時有種想親吻他的衝動,此時脆弱的自己太想得到他的全部了。元湛不再忍耐,站起來,卻像被什麼束縛住,最後只是抱緊了他,重複著:「薩摩,薩摩,等我!」他有些恍惚,覺得腦子和手腳都不聽使喚,心裡想的和嘴上說出的不一樣。可能,是真的喝醉了,他放棄了掙扎,索性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頭有些昏沉。他問薩摩:「我昨晚喝多了,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吧?」

薩摩說:「沒有啊,你很清醒啊。我們一直聊天到半夜呢,哎呀,原來你喝多了就是話特別多呀,好可愛!」

「是嗎?」湛王皺著眉頭:聊到大半夜?可他卻一點記憶都沒有。他根本不清醒啊,怎麼還會清醒地聊天呢?

「怎麼?你不記得了?」

「嗯,完全沒印象。我都說了什麼?」

「說你府里養了許多花草,說你請人用靈力養護,還說了一堆萬物皆有靈,人的靈氣和花草樹木的靈氣都會互相轉化之類的話,哈哈,好有意思啊,我越聽越興奮,你也越說越多。還說什麼可以通過靈力去另一個時空玩兒,也太有想象力了吧!」

「是嗎?」湛王心裡更疑惑了,他自己都聞所未聞的事,怎麼能聊得越來越興奮呢?神奇!

看著他那個樣子,薩摩大笑:「第一次見喝醉了反而清醒,酒醒了卻越來越迷糊的!你可真有趣。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太好玩兒了。」

就因為薩摩這句「喜歡」,湛王欣喜不已,管他是說酒話,做怪夢還是鬼上身,只要讓薩摩開心,能讓他越來越喜歡自己,那就是好的。

話說到這裡,才反應過來他們還面對面躺在床上,離得很近,四目相對,眉目含著的情愫藏都藏不住,他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薩摩的唇,用行動表達此刻的心情。

薩摩愣住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說:「你幹嘛?」眼睛卻一直看著他。

湛王索性抱緊了他,溫柔地吻下去,盡情傾訴著昨夜就想傾訴的感情。

而薩摩只是等他吻得差不多了,才輕輕推開他,滿臉通紅:「你……喝多了。」然後起身跑出去了.

過後薩摩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如往常地和他相處,只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流露出一絲不自在,會偷偷看他,又很快移開視線。

湛王有些忐忑,想是自己的舉動太過唐突,嚇著他了。

這時候,那個理性的聲音又適時響起:「差不多了,都這個時候了,表白吧,讓他徹底弄明白你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沒錯。」元湛又自言自語,可他忽然覺得奇怪,怎麼自言自語的那個聲音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或者「我和他」?他甩甩頭,大概是昨夜的酒勁兒還沒過去,頭腦還發昏吧。人心最是複雜難懂,自己和自己也不例外。

那一日,先經歷了野豬突襲,后又毒蛇纏身,薩摩不顧自身危險割手取血救了他,兩人望向對方的眼睛都藏不住一片深情厚意。於是夜晚,他正式向薩摩表白,用一顆真心說服他,說動他,並且很有分寸地發生了第一次的纏綿悱惻。卻在意亂情迷之中,還是能聽到那個熟悉而理性的聲音在說:原來你的薩摩真是小白兔,不像我的,那是真大灰狼!

他只當又陷入了奇怪的夢境,嚮往已久的愛人在懷,也顧不上多想,盡情沉浸在濃濃的愛意與快樂之中。

那晚以後,又經歷了一番掙扎與拉扯,薩摩才放下所有顧慮,完全接受了他。他們肆無忌憚地在一起,湛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滿足。可就在他沉浸其中,感恩命運時,心裡忽然一陣抽痛,悲哀隨之而來,雖然很快就消散了,卻明顯得無法忽略。

有一回他們正甜蜜之時,薩摩輕撫著他的臉說:「你怎麼哭了?好端端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有眼淚,解釋道:「我是高興的,喜極而泣。」可心裡卻又是那種揮之不去的哀傷。

薩摩幫他擦乾,說:「以後你要哭的話,只准留下高興的眼淚。」

「嗯,只要有你在。」

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怎麼情緒如此反常,是太愛薩摩了吧,愛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悲喜交加。

直到回到金陵,他們二人的真實身份都揭曉,薩摩決然離他而去,快樂的過往成為傷人的刺,理想的未來化為泡影。真切而龐大的悲傷將他吞噬,才忽然想明白,也許因為這個身份,他從來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那樣美好的未來,冥冥中已經預感到必然要失去,所以總是在最幸福的時候尤其傷心。

「原來如此。」一直躲在湛王背後那個理性的聲音終於明白,遺憾與執念的根源到底是什麼。他只能默默嘆息,陪著湛王一起品嘗那難言的苦痛。

夜裡湛王總是夢見薩摩,夢見他說恨自己,拿著刀刺向自己。下一刻夢裡的畫面又變了,薩摩拿刀刺向他自己,湛王跑過去抱著他,用穿過他身體的刀穿過自己,他們相擁著共赴黃泉。

夢中驚醒,湛王滿頭大汗,傷心不已。難道他們註定了那樣慘痛的結局嗎?不,不可以,他不甘心。

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卻無奈地說:「我幫不了你。」

「不需要!我的命運必然只能握在自己手裡。」從何時開始,他已經習慣和心裡那個聲音對話,彷彿孤獨無助的時候分裂出另一個自己,自我陪伴,自我安慰。

他行動起來,暗中調查薩摩的滅國大案,派人到處尋找薩摩的蹤跡。那另一個自己始終鼓勵著他,告訴他:「他會回到你身邊的,他愛你不比你愛的少。」

他就這麼堅信著,堅持著,終於在一個平凡的夜晚等來了薩摩。他們決定要做個一分為二的聰明人,不管身份,只談感情,然後,他們又開始了快快樂樂在一起的時光。

那以後,分裂出來的另一個自己好長時間不再出聲,彷彿徹底消失不見。有時候忽地想起那種奇妙的感覺,湛王還很懷念,畢竟在他最難熬最孤獨的時刻,只有那個自己在旁,無條件地支持他,理解他,猶如從小一起走過來的老友,總是讓人倍感安心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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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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