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之寧靜歡喜

一紅衣美人坐在平日那修羅小兒愛坐的位置，翻看著我新寫的話本，是帝君與女媧後人的愛恨情仇。

「不知足下是哪位仙子，怎的屈尊來了小仙這兒？」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以及鬢邊的兩條小辮子，拱手施禮。

那紅衣美人抬起頭來看我，眼含笑意，嘴角微微揚起，膚色瑩白如玉，真是無一處不美，連笑的聲音也是極為悅耳的，這讓我不得想起來那修羅小風，這都五十日不見他，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該不會惹什麼麻煩。我搖搖頭，美人當前，我想那小風做什麼。

紅衣美人放下話本，起身小跑著走到我面前，裙裾翩翩，衣帶飄飄，彷彿一道跳動的火苗，要將我吞噬其中。她提著裙子在我面前轉了一圈，開口道，聲音清越動人，「司命，我好不好看？比那南界帝姬如何？比你那話本里的女媧後人又如何？」

我愣在當場，自認記憶不差，卻想不起眼前這是哪位女仙。

美人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尷尬，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這動作，這黑漆漆的漂亮眼眸，我又想到了那個失蹤五十日的修羅小兒，帝君都出來神殿去找人了，怕他再遇上麻煩。腦海中一道驚雷閃過，我不由得連連後退，指著她的手不停的抖：「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麼了？司命你快說呀，我好不好看？是不是你想的那種可以配的上柏麟的女子模樣？」眼前的紅衣美人雙手繞著自己的一縷頭髮，眼巴巴的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看著眼前的紅衣美人，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修羅小兒？」

紅衣美人忽的笑開，「我老爹說了，我已經是定性的修羅了，你該叫我修羅女。」

我想起之前那個面貌俊美，行事懶散肆意的修羅小風，覺得傳說半真半假，修羅不分男女，可遇到了喜歡的人便會定性，女子大多貌美艷麗，男子大多五大三粗。這修羅小兒是個半人半修羅的混血，男子面貌也分外俊美是個例外不提也罷。可眼前的修羅小兒，是真的，真的點到為止的艷，不可方物的美。饒是我見慣了三界美人，文采冠絕三界，對著她，卻是半句讚美的話也說不出來。

「司命，你快回答我呀，我好不好看？是不是你想的那種可以配的上柏麟的女子模樣？」修羅女如同以前一樣拽著我的袖子，我卻是下意識的退後，怕自己玷污了她。是了，她喜歡柏麟帝君，很明了的事情。她化為女身，也是因為，她喜歡柏麟帝君。

我一點點抽回自己的袖子，如同往常一般笑著捋著自己的小辮子，「這我可回答不了你，還是等著帝君自己回答你吧。」

我給帝君傳了信：帝君親啟，修羅已歸，一切安好，司命敬上。

從我傳信到帝君回到神殿，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帝君淡淡的瞄了一眼修羅女，然後徑直衝我而來：「司命，小風呢？」

不等我答話，修羅女自己走到了帝君面前，背在身後的雙手手指攪成一團，「柏麟，我回來啦，沒有惹事，就是回了老爹那裡而已。」

帝君面色依舊淡然，眼底卻含著笑意看向修羅女，「沒有惹事就好，小風~」隻字未提修羅小兒變修羅女的的事，聲音也是一如往常的莊嚴肅穆清冷，可我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笑意來。

修羅女也是感受到了帝君暗自的喜悅，拽住帝君的袖子，「柏麟，我也有名字了，老爹給我起的，叫寧歡。」

帝君隔著袖子拍了拍修羅女的手，道：「如今你已是女身，須知男女授受不親。」然後，抽出了自己的袖子。

修羅女低頭，似乎有些失落。

帝君又道：「寧歡，寧靜歡喜，怎麼講都是好意頭，修羅王給你取了個好名字。」

寧歡聽了帝君的話又高興起來，「柏麟，我阿娘也是這樣說得對。可我老爹嫌我話多，說我要是寧神靜氣不說話，他就很歡喜，所以起名叫寧歡。我原是想著讓你幫我重新起個好聽的名字的，既然你說寧歡好，那我以後就叫寧歡了。」

修羅小風在天界已經住了有小兩百年，成了修羅女寧歡后，生活跟以前也沒什麼大的分別。帝君在忙時，她要麼是自己修鍊，要麼是過來看我寫的話本，討論一下哪裡寫得好，她覺得精彩的部分，更是縮成一團竊笑，彷彿在為話本里的人害臊。帝君閑時，她是一定會在帝君身邊的，她說話，帝君就聽著，彈琴，烹茶，看書，他們二人在一處，男女都貌美，看著十分養眼。

我原以為，帝君為了三界和平，與修羅王女風寧歡和親的日子不會遠了，可沒想到期待的和平沒有到來，反而到了那一日。

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再次見到寧歡時，她一身紅衣站在戮仙檯子上，手腳都被鐵鏈鎖起來，天誅的天雷不停落在她身上，她始終掙扎著站起來，疼痛讓她不停地哀嚎，又似乎是在笑。她笑的驚天動地，我看著只覺得心驚不已。是帝君親口下令將她天誅，這是何等的殘忍。

「帝君，」我正欲開口說話，寧歡卻掙開了縮她的鏈子，將守著的天兵盡數打開。

「我是修羅！沒人能定我的罪，柏麟你也不能！」寧歡開口說話，召喚承乾劍。

那是帝君送她的命劍，在不用時常被寧歡化成一柄不起眼的黃油紙傘。她立在檯子上，紅色衣裙上不知沾了她自己多少血，承乾也如同主人一般立在檯子上，一人一劍被火焰包圍。

那一日，天兵天將損傷無數，天界也被寧歡降下的天火燒的滿目瘡痍，柏麟帝君也身受重傷，才剿滅那修羅女寧歡。

修羅王見到寧歡命星隕落，大怒，領兵攻打天庭，兵鋒直指南天門。

天帝御駕親征與修羅一族大戰，雙方戰平，承諾今後井水不犯河水。

天帝自己回了天界后將一應事務交給柏麟帝君，自己去閉關療傷，一療就是一萬年，第二次的大戰都只能交由柏麟帝君處置。

帝君身邊再沒出現過其他女仙，後來來了個戰神將軍，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專註的看向帝君時，我恍惚間看到了修羅女，可我知道，修羅女真的死了，命星都隕落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再也沒人同我喝酒聊話本了。

我不喜歡戰神，也不喜歡褚璇璣，奈何，帝君願意為了她跳落仙井，看著帝君決絕而去的背影，我有些為寧歡不值，可也僅此而已了。

我下凡是為了帝君，可在凡間逗留一小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那白衣女子舉止神態沒有半分寧歡的肆意風流，倒是有八成帝君的端莊穩重，我不由得定定瞧著她。

「店家，多謝了。」她身上的是少陽的弟子服，上面還有銀色的暗綉，低調的很。可那雙水靈靈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酒瓶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面上一涼，抬手摸去，原是我流了淚。再抬眼看去，她已經跟著同門的師姐妹走了。

「修羅女！」我追上去叫住了她，她依舊往前走。

是褚璇璣先停了下來，她跟著停了下來。「璇璣，怎麼了？」

「阿寧，修羅女是誰？怎麼聽著這麼耳熟？」璇璣轉頭看著我，「你能告訴我么？」

阿寧？我悻悻的摸摸鼻子，當了多少年的神仙，今日也太失態了些，「是我認錯了人，兩位道友勿怪。」

我轉身逃命般的離開，褚璇璣糯糯的聲音，似乎是在跟她撒嬌。

「阿寧，那個人好奇怪啊。」

我坐在自己的宮殿，几案對面放著的是一張矮榻，她過去時常躺在上面看我寫的話本，我閉了閉眼，整好兩邊鬢角的辮子，繼續寫我的話本。

我再見帝君，是四年後，帝君問我戰神將軍在何處。剛見面，我發現帝君面上情思環繞，這是生出男女之情的面相，我想起那白衣女子，我探問出來了，她是少陽派的大師姐，是少陽上上下下看好的下任掌門人，忽的開口問：「帝君，可還記得修羅女？」

帝君不許我叫修羅女的名字，我也從未叫過寧歡二字，叫她修羅女或者是天帝給她的封號芷蘿君。

帝君沒回答，依舊追問我戰神將軍的事，我便回答了，並且聽話的回天界看守戰神命柱。

她去焚如城前，我偷偷去見過她一面，帝君也不知道。

「你是修羅女么？」我看著她淡然的面容，雖然容貌未改，卻沒有半點往日的靈動。

「寧歡么？」她忽的歪頭一笑，頗有昔年的風采，「我是寧歡，也不是寧歡。」她張開雙臂，像當年第一次女身見我時一般轉了圈，「司命你哭什麼？」

我用袖子擦眼淚，楊敏寧又說：「我還要去忘川河找回自己的記憶，我不去天界，以後你來人間，我請你喝酒。」

「你還喜歡醉仙釀么？就是那天我請你喝的酒？」我說的是在浮玉島我請她喝的酒，「之前你在修羅境，我老給你送的那種醉仙釀」。

「喜歡啊。」楊敏寧看向我，「天界的醉仙釀一直很好喝，你給我的尤其好喝。」

「那是帝君親自釀的酒。」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為何會走到當日那個地步，明明只要一場和親就能解決的事，而且兩人看著都不是不願意的樣子。

「酒也是帝君命我按時給你送去的。」我想起那日天界大火之後，守著她的屍身不願離開的帝君，寧死也不讓人天帝用她的屍身煉化法器的帝君，「帝君他當年，是不願意你死的，他，他也是歡喜你的。」

楊敏寧低頭含笑，與當年得了帝君誇獎時的表情別無二致，「我知道他歡喜我啊。」

「當年，天帝原打算用你的屍身煉化法器的，是帝君死守不放，才等到了哈哈兒趕來帶走你的屍身回修羅境。」我見她笑的更開心，又道，「帝君還學過做菜，可似乎在這上面並沒有說什麼天分，才改學的釀酒。好在，帝君在釀酒這件事上很有天分，你很喜歡他釀的酒。」

「好啦，我知道啦，」楊敏寧笑著看著我，她一如往常的肆意快活，「等我回來，就去捆了昊辰成親，你說好不好！」

「別去忘川了。」我看著此刻快活的楊敏寧，開口勸道。

「我要活個清楚明白，忘川還是要去的。」楊敏寧這樣道。

我沒能見到楊敏寧捆了帝君成親，這也是為什麼我勸她不要去忘川的原因。

楊敏寧在少陽的明霞洞閉了死關，帝君的凡人肉身終究還是沒能撐到楊敏寧出關，身死回了天界。

帝君看著藥王宮愣愣出神，「司命，你說，她會回來么？一萬年了，她會回來么？」

我低著頭，思索了半日，「帝君，芷蘿君這一萬年裡不知經歷些什麼，比之一萬年前，修為大有提升，心境也不似以往好猜，小仙不敢論斷。」

「本座知道。」一萬年來，藥王宮再沒進過新的主人，柏麟帝君下令不許人進去，可藥王宮並未荒廢，那是柏麟親自打理的，院子里的彼岸花依舊開的燦爛。「她，罷了，罷了~」

羅喉計都和柏麟帝君都被天帝送去各自輪迴了。

楊敏寧帶著哈哈兒在人間佔了個山頭隱居，還取了個天柱山的名字。

若不是那日我去看她時，見她的小院子里多了個小少年，我是真的以為她如天帝一般修了無情道。

「你是誰？」小少年拿著劍指著我，一副守護者的姿態。

「蕭逸才，這是司命，是主人的朋友，不得無禮。」哈哈兒對著那叫蕭逸才的少年頤指氣使，很快就被變作原型，連句人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汪汪汪的叫。

蕭逸才被楊敏寧趕去練字，我和楊敏寧說話。

「那是帝君？」

「是。」不待我問，楊敏寧自己開口解釋了，「他的村子前些日子被一隻狼妖滅了，尚在襁褓里的他躲在他娘的屍身下才得以活命，我這才救了他回來，養到現在。」

「那以後打算怎麼辦？」我看著楊敏寧，她畢竟是個修行有成的，跟凡人不能有太多牽扯，不然以後還不清。

「前些日子青雲山好像有人在尋什麼故人之子，十有八九就是在尋他，我打算讓他去看看。」楊敏寧喝了口茶，姿態閑適肆意，看著瀟洒的緊。

「這樣也好。」

蕭逸才後來做了青雲山的掌門，壽終正寢后回了天界。人家歷劫十世，心魔盡除，又是那個冰清玉潔，仙風道骨的柏麟帝君。不，還是有些差別的，一起的柏麟帝君似是個玉雕的不可褻瀆的神像，如今的柏麟帝君彷彿是貼上血肉的玉雕，整個神豐盈鮮活了起來，更加好看了。

楊敏寧還是住在天柱山，喜歡爬山，帝君有空會下界去陪她爬山。

~~~

※※※※※※※※※※※※※※※※※※※※

沒有成親，但是這也是個he了

陪著敏寧爬天柱山的柏麟，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