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義士罹難一世難 設計離殤社稷傷3

第十章 義士罹難一世難 設計離殤社稷傷3

劍南西川節度使府支使劉辟,因救駕有功、勤王得力,被憲宗任命為西川副節度,代理行使節度使之職。.平心而論,憲宗此舉實屬被逼無奈,因為劉辟的大軍並未進駐長安城內,而是駐紮在長安以南、劍南西道北地重鎮真州(註:真州,在今陝西省漢中市)。這支兵馬對憲宗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隱憂,李純心裏十分清楚:藩鎮節度使各懷鬼胎,蠢蠢欲動,但都因為暫時沒什麼正經由頭而只能等待機會。而劍南西川,兵力強盛,軍容壯大,可謂節鎮之中的魁,可以說,劍南安則國安,劍南亂則國亂。正因如此,對於劉辟這個西川節度使府內的政策是全將領,安撫為主,絕對不能將其激怒,否則,一旦西川叛亂,其他節度使必將群起相應、贏糧影從……到那時,便是戰火連天,國無寧日了。

憲宗的算盤打得很清楚,對於劉辟自領三鎮的要求,也是持曖昧的態度,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因為憲宗很明白自己在朝中說話的分量,劍南東川屬節度使李康管轄,自己又有何權利去命令李康歸附劉辟呢?那劉辟若當真有這本事,自取便是。不過是東川易主、節鎮之間的摩擦而已,這樣一來,自己就不會被推至風口浪尖,公然與各藩形成對立。

與此同時,西川支使、緋衣人劉辟也將憲宗的心意分析得**不離十,他算準了憲宗在剛剛即位之際,不願惹是生非,便率先難道:「懇請陛下准我代領東川和山南西道二鎮,以便日後從容統籌調兵遣將,更好地拱衛長安,保證陛下的安全。」

憲宗雖然心中大為不悅,卻沒有作,思索幾日之後,還是降旨下詔,將劍南西川升格為上鎮節度,遙領東川和山南西道。劉辟心滿意足,率部還鎮,長安之危,暫時無憂……

十月末某日,尚書省,宰相韋執誼孤坐于于政事堂內,環視四周陳設,與數月之前並無二致,卻已物是人非。「叔文兄孤身犯現,卻至今沒有任何音訊,想必遭了俱文珍那老賊的毒手。老王大人年事已高,卻被外放開州,此去途多路險,道阻且長,他的身體吃得消么?還有,子厚、夢得這般純良之士,韓泰、凌准這等剛直之人,皆因變法受了牽連,外放邊地……如今,原先政事堂中的同道竟然只剩下我韋執誼一人!唉,唯有地上之影與我身形為伴了。」

想到此處,韋執誼仰面一聲長嘆,生怕淚水滑落,因為現在還不是流淚的時候,叔文兄臨行之前託付過的事情,我還沒有辦完:與俱文珍相比,此時劉辟的威脅更大,因為他隱蔽得更深。叔文兄素來識人,他的評論應該不會有錯,可是……這劉辟自率兵策應俱文珍入京以來,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有關於他的傳聞,又怎麼會是亂世之臣、元兇巨惡呢?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韋執誼在腦海中仔細搜尋着所有關於這個西川節度下轄支使的記憶,忽然他想起來,王叔文自劍南西川迴轉長安那天夜裏,來到自己家中是說的那一番話:

「……執誼,還有一事,關係重大,你要記下。」

「兄長但說。」

「劍南西川支使劉辟,你可曾聽過?」

「確有耳聞……此人文武皆備,曾在翰林院供職,以詩文待詔,后又入神策軍中,算起來,應該是俱文珍的手下。可不知為何,幾年前開罪於俱文珍被貶劍南,任西川節度使僚佐。叔文兄,你說的可是這個劉辟?」

「正是,此人才具雖為上乘,但是,論及品性,實在難與他的才華相提並論。越是此種人物就越是兇險,這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事情,對此人務必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執誼不太明白,叔文兄可否詳加拆解?」

「前不久,我得到密報說,劉辟當年被貶西川,乃是俱文珍有意為之,為的就是在那久不聽號令的韋皋身邊安插一名內線,以便隨時掌握劍南西川的動向。那麼,當此緊要關頭,俱文珍若要兵變長安卻又苦於力量不足時,他應該怎麼做呢?」

「尋求外援?!」

「正是,然而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還有一點?」

「嗯,穩定長安周邊各道局勢,以防止自己舉事後腹背受敵。所以,嚴綬、裴均成為他竭力拉攏的對象,只是,這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受命於德宗,二十年來鎮守西川,向來不理會俱文珍的號令。倘若貿然舉事,難保韋皋不會出兵阻撓。所以,……」

「所以,俱文珍密令劉辟暗害韋皋?」

「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我便動身去了劍南西川。既然這個劉辟是個為利驅使、朝秦暮楚之輩,我便欲如法炮製,不說將其拉攏至我方,至少也要保證他不替俱文珍為虎作倀。可是,一番談話下來,再加上我命王勇的暗中探查,可以斷定,劉辟遠非俱文珍爪牙這麼簡單,其志不在小,大有當年安祿山、史思明等人的做派。」

「叔文兄,你是說……劉辟要反?」

「尚無反行,卻有反志,不得不防啊。所以,需要你來幫忙……目前我在朝中已經說不上話了,而你卻能做到,他日劉辟一旦向陛下提出不臣之請,你要力勸君王不能答應其要求。同時,知會十六衛暗中加強戒備,以防劉辟兵亂。」

「兄長放心,執誼定然不辱使命!」

……

那一夜的長談猶在耳畔,沒想到幾個月後,王叔文的預言竟然成了真的:劉辟上疏請求自領三鎮,可是,憲宗卻答應了他此等無理要求!事不宜遲,倘若劉辟趁機做大再來謀逆,局面便難以控制了。未及多想,韋執誼立即具表,準備進宮面聖。從太極宮歸來,韋執誼又入金吾衛將軍府,與自己的忘年交高崇文敘上一敘,提請他注意皇城防務。無意之中,又將話題引向了信任的劍南西川代行節度使劉辟……

……

「具表已經有五日了,為何遲遲不見陛下示復?」韋執誼在家中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記得那天皇帝說自己身體不適,要改日批複,可是一晃幾天,為何還沒有動靜?對此急件怎能這般漫不經心?……不好,許是我韋執誼難免一禍了!」正在思考間,管家韋榮進入堂來稟報:「老爺,宮中力士前來傳旨。」

「哦,快快出迎!」韋執誼心中自語,「果然,還是來了。」

此時,身處大明宮內的憲宗皇帝在遣人去韋執誼府宣詔之後,獨自在御花園中漫步,手中再次翻看着韋執誼的奏章,「唉,可惜了一個宰輔之才。」由於事先早有密報,憲宗對於七月二十八那天夜裏,太極宮內所生之事心如明鏡、洞若觀火:顯而易見,王叔文欲與權宦強藩玉石俱焚,故而才孤身犯險、刺殺李忠言。痛罵劉辟反覆小人?……許是遺策身後,欲引起俱文珍和劉辟二人之間的矛盾。

「韋執誼啊韋執誼,朕念你大才,又是輔杜黃裳之婿,本不欲將你劃歸王叔文麾下一同查辦,可你呢?不辨時局,偏偏於此時上表請討劉辟,真是不明不智之舉!……更有可能是受王叔文生前密令,假作脫離二王集團……王叔文此計不可謂不妙,用心不可謂不深,只是韋執誼時機選擇失當,上表檄文,險些激怒眾藩。我若不將韋執誼查辦,恐各節鎮異議難平啊。」

「唉——」想到這些,憲宗無奈地嘆了口氣,自語道:「罷了,自絕於朕者,朕亦絕之!」

十一月初七,韋執誼被貶崖州司戶,流放萬里之外,七年之後死於任上,時年四十六歲。(註:崖州,在今海南省三亞市境內)

……

冬月冬雪,將長安素裹,掩蓋了皇城之中悲壯的過往;春來春風,將積雪融化,滌盡了承天門上斑駁的血印。

唐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o6年),隨着「二王」的殞命、「八司馬」的外放,永貞革新宣告終結,唐憲宗李純鋒芒初始,清除權宦,重掌禁軍,安撫節鎮。就在一派重歸平和,重現安詳氣象之時,卻生了一件令滿朝文武始料未及之事——劍南西川再起禍亂!

正月初六,劍南西川節度副使劉辟統兵十萬,進攻東川,僅僅十日,就攻陷梓州(註:梓州,在今四川三台境內,唐朝時為劍南東川治所),生擒東川節度使李康。正月二十一,劉辟率部向北地行進,劍指長安,情勢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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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驚變永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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