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薛校書因脅鴆韋皋 王叔文密會緋衣人

第二章薛校書因脅鴆韋皋 王叔文密會緋衣人

初更半,弘文坊。i。com薛濤換上一襲玄色圓領袍服,繫上黑色薄紗連帽披風準備出門。收拾停當,復坐下,心中忐忑不安:「韋令公素從嚴理政,倘被偵知恐有滅頂之災!……然昔日父親含冤下獄,幸得此公通過太子說情才倖免於難,外放眉州……」二更將至,事不宜遲,薛濤橫下心來,吹熄風燈,出屋輕掩房門抄僻靜小路向東廂房走去。

二更,東廂,「啪啪啪」三聲輕叩之後,薛濤進入房中,見王叔文獨坐屋中似有心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進來。「世伯恩公在上,請受濤一拜。」薛濤見禮。

王叔文忙扶起薛濤,指著書案旁的一張椅子道:「濤兒,坐。」

沒有閑話家常,沒有客套寒暄,王叔文直截了當地向薛濤說明自己現在的處境、此番來意以及之前與韋皋的談話。這是薛濤意料之中的,雷厲風行、堅剛直率、盡公無私是薛濤從父親口中總能聽到的王叔文的風格。「接下來恐怕就要說到替王叔文說服韋皋出兵支持新政的事了。」薛濤琢磨著,心裏做好了準備。可是,王叔文下面的話一出來,就令薛濤大驚失色!

「明日,韋皋將設宴款待於我,」王叔文道,「這是九曲鴛鴦壺,務必於宴席之上鴆殺之。」薛濤一驚,忙掩口以防「啊」出聲音。

此時,王叔文說:「莫要驚慌!我自有安排,一旦功成,劍南西川便為京畿直領道,由本官統領,旁人又能奈你何?」

薛濤仍舊一言不,王叔文接着言道:「事成之後,百金相贈。」

「多謝世伯美意,濤並無百金之需。」薛濤面色如水,無半點笑意。

「助你脫樂籍如何?」王叔文意識到這可能是薛濤的心病。

薛濤略一沉吟,正色道:「樂籍女子尚且不會做出此等戕害他人之事,濤縱使此後脫離樂籍反倒真正輕賤了許多!」

「如此說來,你是不願意助老夫一臂之力了?」王叔文在做最後的試探。

「對不起,世伯,恕濤實難從命。」

良久,王叔文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不願意問這些細瑣之事,然現在不能不提。你家是不是住在城西的靜安坊?院內栽著幾行翠竹?……」

薛濤大為驚詫,她萬沒想到自己一直尊敬的世伯會採取此種卑劣的脅迫手段!「家母如何了?」她厲聲問。

王叔文此時卻換上一副悠悠的面孔,道:「放心,我已派人伺候她起居了。」

屋內空氣彷彿凝滯,薛濤蹙眉側目盯着王叔文,眼神中雖有恐懼,但更多的已是忿恨,驀地,她站起身,將九曲鴛鴦壺收入懷中,說道:「好吧。我答應。」

未及王叔文多言叮囑,薛濤已頭也不回地離去,混入夜色當中。

當夜,三更。王叔文仍舊踱步房中,忽而門分左右閃進一緋袍人:「大人,方才有一樁急務,故而來遲,望您恕罪。」

王叔文看了來人一眼道:「不必多禮,坐。」

那緋袍人脫去披風帽坐下。

「現方案策略有二,你要熟記於心。今夜之後,你我二人除十萬火急之事概不見面,根據今夜預計的時局展決定方案策略。明白嗎?」

「屬下明白。」

「明日酒宴之上,韋皋一旦斃命,你便取而代之,宴前將府中甲士換成心腹之人,旁人若敢造次,一併誅之。」

「這些事大人儘管放心。只是……」那緋衣人應道,卻又似乎有些顧慮。

「只是什麼?」王叔文問道。

「那韋皋乃沙場宿將,身經百戰,武藝群,令南詔六郡及吐蕃人聞風喪膽,慢說等閑之輩、宵小刺客,就是劍南西川軍中又有幾人能在其手下走上十招?」

聽緋衣人這麼一說,王叔文反倒覺得心中輕鬆許多,心想:「子厚(指柳宗元)說他詭詐多智,實則大謬,果然還是一介武夫啊!倘若諸藩守將皆如此人一般,那削藩政令何愁不得推行?」想到這裏,王叔文故意露出神秘的笑容,說道:「這一點你儘管放心,老夫自有妙計,按方略做好本職便是。」

「是,大人。」緋衣人拱手一揖,「那若無其他事情差辦,屬下便先行告退了,天色將明,恐他人看見,泄露行止。」

王叔文點點頭,那人剛一轉身,猛聽得一聲:「慢!」

「大人還有何吩咐?」

「計策之二務必上心,務要牢記。若一擊不成,立即改行第二種方案,以策萬全!」

「遵命!」

「去吧。」

此時,夜色漸薄,緋袍人躡足退出,輕掩房門,迅離開東廂。王叔文見一切已安排停當,便稍稍鬆了口氣,將頭靠在椅背上。連續十幾日自長安疾馳至西川,王叔文都未曾感覺到疲倦,或者說自行強迫不能感覺到絲毫的疲倦,然而現在的王叔文,周身酸痛不堪,於是,他閉上眼為即將到來的盛宴養精蓄銳。自德宗正月殯天始,數月來的一幕一幕就在眼前:

貞元二十一年(也即永貞元年)正月,俱文珍等人以太子李誦突患中風喑啞難言為由,擁立皇長孫李純即位,時在東宮以書待詔的翰林王伾聞訊,與王叔文一道夜入東宮。王叔文道:「殿下,今先帝崩逝,天下失主,宦官以殿下喑疾難以臨朝為由,欲另立新君以為己用……」話音未落,李誦竟奇迹般坐起身來,吩咐近侍李忠言:「更衣,備輦,去太極殿!」這樣,太子李誦於宦官謀而未決之際,登基臨朝,令俱文珍等人措手不及,一時間找不出新的理由來擁立本已聽任自己的李純。

是年正月,新皇詔令,明告天下,變法革新,強國富民!

二月初某日,辰牌時分,京兆府。京兆尹道王李實率合衙僚屬跪於堂前,侍御史凌准(新政派大臣,「二王八司馬」之一)正於堂中宣詔:「……今查道王李實於京兆尹任上,不理政務,不宣教化,殘忍暴虐,貪婪搜羅,致令京兆府轄內,百業俱廢,民不聊生。今革去李實京兆尹之職,著刑部及大理寺會審。……」

十日後,道王李實被處斬,王叔文人等用皇親的人頭祭旗,拉開了「永貞革新」的帷幕。

三月啟耕,頒行「免稅令」,百姓無不拍手稱讚。

四月施恩於宮女及教坊伶人,釋其歸家,與親人團聚。此時,俱文珍、杜黃裳等人業已開始有所動作。

四月下旬,罷宮市,懲治「五坊小兒」。(註:五坊小兒是當時百姓對於五坊執事的蔑稱。唐設雕、鶻、鷂、鷹、狗五坊,專供皇帝狩獵使用。德宗時期,五坊由俱文珍手下爪牙管轄,借宮室之名搶奪財物,欺壓百姓。《賣炭翁》中「黃衣使者白衫兒」就是「五坊小兒」的縮影。)

端陽日,京城百姓數萬人圍聚朱雀門前,叩謝新皇新政聖恩,此番情景在王叔文心中斷難磨滅,歷久彌新。向時,新政派年紀最輕的柳宗元更是喜極而泣,緊攥劉禹錫之雙手言道:「單為這一方百姓,咱們也得撐下去。」

然五月長安,雷電燁燁,不寧不令,暴雨頻集,颶風時至,黑雲壓城。皇帝舊疾日沉,久不能行。王伾、王叔文二人能夠面見順宗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俱文珍煌煌立於朝堂宣詔:「先帝崩殂,太子繼任新君!王叔文、王伾等人亂政誤國,陰謀作亂,罪惡昭彰,立斬不赦!」

「啊——」王叔文失聲驚呼,原來是一場幻想。微微定了定神,王叔文掏出絹帕拭去額頭冷汗,旋即站起身來半開窗向四下望去——好在無人聽到自己方才囈語。

遂關上窗,回身向屋內踱去,天已平明,四下卻出奇寂靜,王叔文心中難免有些不安。環顧四壁,王叔文的目光停在了棋案之上,棋罐內雲子青者墨綠,白者剔透,實乃上品!

王叔文喟然一嘆,乃自語:「想我王叔文以棋待詔,侍東宮二十餘年,素以謹慎為要,也曾勸太子持重行事,想不到今日竟如此弄險!真真的造化弄人!然形格勢禁,皇帝龍體日漸衰微,一旦殯天,新政便會即刻停止,與自己通道的那一干新銳也定遭屠戮。時不我待!兵行險招!神策軍已為宦官把持,自己又削官降職……成敗唯今日!」

王叔文整夜籌劃,夢魘連連。那緋衣人回到自家宅邸,也並未安眠。

進入房內,緋衣人脫去外罩黑披風掛在立木之上,驀地攤坐在凳子上,肘頂桌案手撫前額鬆了口氣。本欲掌燈,又唯恐旁人覺察,便只燃了油燈,手持油燈,搖曳微光,緋衣人環視屋內,還好——一切如常。就在轉身之時,猛見得門口站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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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驚變永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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