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不速之客(上)
時間到了傍晚，小狗子和二牛卻還是沒回來。
田姐也只能邊憂心，邊喂桑水吃了些農家院製作的菜肴，自己則沒有絲毫食慾。
還別說，桑水到是好伺候，給什麼吃什麼，給什麼喝什麼，沒有任何挑剔，不滿或是抱怨。
只是那死水般的目光，總是不時地瞄向窗外的天空，似乎在盼望什麼的到來。
田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像根木頭一樣的桑水，一時間思如潮湧。
昨晚發生的一切彷彿歷歷在目，揮之不去，抹之不凈。
耗子，阿秀，自己從小拉扯大的兩個孩子，竟然理直氣壯地把自己出賣了？
曾幾何時，田姐也經常想，若是到了必須作出選擇的時候，自己可以為了小狗子他們付出一切。
可耗子和阿秀的做法，卻令田姐感到一陣深徹骨髓的寒冷。
心，為什麼會那麼涼呢？
回想起小狗子的笑容，二牛的渾噩，耗子精明的目光，胖丫憨厚的面容，阿秀總是逞強的表情，田姐只覺腦海一片混亂。
該信誰？不該信誰？是信錯了？還是本就不該信？
耗子涼薄的眼神，阿秀茫然的眼神，小狗子悲憤的眼神，二牛怒髮衝冠的眼神，胖丫義無返顧的眼神，幾種眼神不停在田姐的腦海中晃動，交替。
令她頭痛欲裂，一陣揪心徹骨的疼。小理
抬眼，田姐看到桑水古井無波的面容，心底某根弦彷彿被瞬間觸動。
漸漸的，田姐的心情平靜了下來，桑水似乎隱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能驅逐世間所有煩擾憂愁，使人感到輕鬆與安寧。
緩步走到床邊，輕輕坐下，田姐慢慢將頭埋進桑水的胸膛，不禁潸然淚下。
為什麼留淚？因為耗子的背叛？因為胖丫的捨身相救？因為桑水在身邊？
沒有答案，女人的眼淚，永遠是世間最廉價，也是最複雜的液體。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十三歲？十四歲？呵，記不太清了……」
田姐緊緊環抱著桑水，也不管桑水有沒有在聽，只是自顧自地道：「很偶然地，一次，在一小塊破碎的鏡子中仔細看著自己，我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很漂亮啊。
之後，彷彿在潛意識開始注重自己的儀錶，漫不經心的打扮，隨性愜意的穿著，竟然可以吸引那麼那麼多的男人啊！我當時真的震驚了。
我很懷疑啊，這真是我的魅力嗎？一個窮丫頭的魅力？」
「醜小鴨忽然變成白天鵝，那段時間我感覺似乎世界都在圍著我轉，也許是由於年齡小，那時的我充滿自信，覺得自己做什麼都能成功，做什麼都會成功。
我好開心，小狗子他們以後不用再飢一頓飽一頓了，憧憬著他們也可以穿上華麗的衣服，去享受平凡人該得到的一切。小理
很可笑吧，那時的我眼裡只有美好，而忽略了某些必然的相對存在……」
「你知道嗎？我的身子已經不幹凈了，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好亂，我怕啊，怕你會看不起我，怕你會笑話我……封建嗎？保守嗎？不，事實就是事實，無法抹殺的事實。
我的確已是殘花敗柳，我不管什麼性開放之類的借口，我只明白，古今中外，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完整的呢？
昨天晚上，我一直不敢正面面對你，我自卑了……」
「耗子和二牛都覺得你頭腦有問題，可我卻不這樣認為，呵，總之不管如何，你是失憶了也好，是頭腦有問題也罷，這輩子我是跟定你了哦，不論你去哪裡，我都會跟著你，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全心全意支持你。
大不了，我也可以養你，不管多苦多累多委屈，只要你能留在我身邊，我就知足了……」
「不要離開我啊……」田姐邊抽泣著，邊用力抱緊桑水的腰身。
這個絕世妖嬈在此刻顯得那麼地無助，那麼地脆弱。
或許，這也正是她最美麗的一刻。
桑水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改變，田姐的話語對他來說仿若過耳秋風，飄然即逝，根本無法引起他分秒的注意。
在他眼裡，窗外懸挂在天空中的幾顆孤星，似乎更能吸引他的關注。
像田姐這樣的女人，上天賦予了她許多所有女性夢寐以求的東西：相貌，身材，氣質一樣都不缺。
可相對的，上天卻也給她安排了一條坎坷的命運之路。
經歷得太多，忍受的太多，令田姐已經趨於麻木，心靈更是深深地封閉了起來。
還是相對的，正因如此，一旦她動了真情，必將是瘋狂而不顧一切的，哪怕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田姐並不了解桑水，桑水的性格，桑水的脾性，桑水的為人，所有的一切她都不了解。
可她並不在乎，了解又能如何？人無完人，在每個人的主觀意識里，任何人都不會完美，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完美感會越來越強，像吃東西，再喜歡吃的美味，頓頓吃，月月吃，總會有膩味的一天。
田姐懂，所以她不會去在乎，即便桑水十惡不赦，她也甘心隨之沉淪墜落。
傻？還是偉大？
打了一盆熱水，田姐溫柔地為桑水擦了擦臉和手。
然後她俯下身，脫掉了桑水的鞋襪，將桑水的雙腳放入熱水中，邊輕輕揉按著，邊自顧自地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笨的，許多事情都做不好，或者說，做不到十全十美，不過我以後會全身心地照顧你，伺候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你別嫌棄我，願意留再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田姐也不管桑水有沒有在聽，只是嘮叨個不停，臉上閃爍著動人的幸福光輝。
桑水仍然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星星，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房間內形成了對比極為鮮明的一幕。
桑水坐在床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而田姐卻是不停地忙活，給桑水處理傷口，換藥，剪指甲，捶腿，整個過程中她的嘴皮子也沒閑下來過。
晚上九點三十七分，小狗子和二牛終於回來了。
早出晚歸忙活了一天，除開給桑水的那個不明郵箱發送郵件這件事情，兩人還帶回了幾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如同他們先前所猜測的，胖丫的確沒有把黃老闆怎麼樣，黃老闆至今還是活蹦亂跳的，可這廝在暴怒之下，卻叫人將胖丫活活打了個半死，並挑斷了胖丫的手筋腳筋，就算接回去也是個殘廢。
說到這裡時，小狗子和二牛哽咽了，田姐也難以自制地流下了眼淚。
除了傷心，更多的卻是恨，對黃老闆，對他的手下，尤其是耗子和阿秀，小狗子現在恨不得咬死他們，恨他們的無情，也恨自己的無力。
「姐！你看著，只要我二牛一天不死，這個仇我遲早要報！姓黃的，鐵包子，還有混帳耗子和阿秀，他們誰也跑不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牛咬牙切齒地狠聲發誓。
「行了，咱們眼下自身難保，你難到要去少林寺不成？練成一身絕世武功然後快意恩仇？拜託，你清醒點好不好，這不是拍電影……」
小狗子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煩悶地道：「姓黃的看來是真急了，放出風聲，只要誰能提供咱們幾人任何一個的行蹤，他都會重金酬謝，至今咱們在道上的身價，已經高達七位數字，媽的，真***拿錢不當錢了，這些有錢人腦子都有病！」
皺了皺眉，小狗子繼續道：「這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姓黃的很有背景，他的家族勢力非常大！如今白道上也發出了咱們的通緝令，不論海路空，咱們恐怕是無法通過正常渠道離開這裡了，只能偷渡，可風險實在太大，百萬賞金對姓黃的來說也許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於大多數道上的人來說，這個數字已經足以使他們豁出命去了，何況只是提供咱們的下落，唉……」
「實在沒辦法的話，不如咱們就留在這裡避一避吧，姓黃的不可能跟咱們耗一輩子，等風聲不是那麼緊了，起碼白道撤消對咱們的通緝后，咱們再想辦法？」
二牛垂頭喪氣地道。
「這裡也不是很安全，尤其是咱們之中還有一名傷者，在外人眼裡確實有點扎眼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估計用不了多久，咱們的消息便會被這裡的人傳開，依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經歷了巨變后，小狗子彷彿一夜間長大了。
他不再是那個事事依靠著別人，由別人拿主意的孩子。
他懂得自己去思考，去解決問題，多了一分沉穩，少了一分單純。
田姐沉吟了一會，斷然決定道：「就等兩天，看看你們發送的郵件會不會有迴音，然後咱們就走，也不用去太遠，圍著城市的郊區轉，只要別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就行，等風聲沒那麼緊了，咱們直接南下，找個商業化大城市撈筆錢再說，這兩天小狗子二牛你們多留留心眼，若是有什麼不對勁馬上告訴我，實在不行咱們也只能先帶著他一走了之。」
轉頭看了看桑水，見他並沒有反對的意思，田姐頓時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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