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噼啪！！！噼里啪啦！！！」

王員外那一句冷漠到近乎絕情的話語還未落下尾音,腳邊的八角雕花炭爐里便炸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來。

他轉動著玉扳指的指尖微微頓住,粗黑的雙眉悄然鎖起,眸中閃過一絲冷光,略顯不耐得朝榻邊掃了兩眼。

只見幾粒火星奮力地從燃燒的炭堆里飛出，很快又被紋飾精美的鏤空爐罩給牢牢地攔了回去，無力地掉落在周邊的爐灰之中,還沒來得及閃爍最後兩下光芒，便永遠地黯淡下去，淪為萬千爐灰中的一員。

王員外挑了挑眉，信手拎起斜倚在炭爐邊上的夾鉗,手腕微微一轉，不多時便借著巧力將爐罩掀翻在地。

隨著銅罩掉落在地毯上傳來的一聲悶響,股股熱浪爭相恐后地向床榻邊湧來。

幾點火星抓住機會,飛躍盆沿,如流星般掉落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悄悄地留下了零星幾點的焦黑痕迹，彷彿想要以此來證明它們曾經在這個世上走過一遭。

王員外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眸中掠過一道道鄙夷的冷光。

他微微抬起右腳，雪白的靴底在焦痕上來回碾壓了兩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聲開口嘲諷道：「瞧瞧這些炭火......不過是冬日裡用來取暖的下.賤玩意兒,還真以為自己算得上哪根蔥了！竟然妄圖濺出些火星子傷害主人,到頭來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王員外一面說著,一面轉向了躺在床上不得動彈的王管家,嘴角帶著一縷似笑非笑的不屑之意,意有所指地拖長聲音問道：「你覺得呢？王——管——家——？」

回應他的是一陣更加急促，也更加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咳咳！！！」

王管家雙目怒瞪，瞳孔四周的血絲將眼睛下方的青黑襯得更加明顯，慘白的臉上泛起一層因憤怒而產生的薄紅。

他的身子雖然不成了，但腦子可沒有跟著壞掉。老爺這意思，分明是將自己比做了那些不知好歹的炭火！！！

王員外看到王管家如此劇烈的反應，毫不在乎地嗤笑一聲，接著道：「不必用這種眼光看我，你背地裡乾的那些勾當，真以為你老爺我不知道？」

王管家微微顫抖的身子猛地頓住，眼底悄悄地溜過了一抹難以置信之色，其中還夾雜著一點心虛。

但到底是經歷了多年風雨的老油條，他很快就掩飾好自己的異樣，仍裝作憤怒的模樣，梗著脖子看向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人。

王員外看到這個反應，最後那點兒耐心也終於消失殆盡。

他輕輕地撣了撣隨著熱浪飄落在膝蓋上的爐灰，伸手抓住了王管家的脖子，如同抓著一隻小雞崽兒一樣，將這個身受重傷的男人拖到了自己跟前。

粗魯的動作不免會牽扯到尚未痊癒的傷口，王管家只來得及傳出半聲痛呼，就因為脖間越來越緊的手掌而憋了回去，僵硬的四肢微微動彈，卻無法將脖子從魔爪中解救出來。

王管家本就充斥著病容的臉上，在極短的時間內漲成了詭異的紅色，又迅速轉向青白，眼看著就要撐不住。

透過窗縫看到這一幕的楚煦皺緊了眉頭，醫者仁心，雖然知道王管家平日里為虎作倀，沒少幹些傷天害理的壞事，但要眼看著王管家死在自己面前，楚煦心中還是有一絲不忍，更何況他們還沒有把王管家身上的秘密挖出來，可不能讓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正當楚煦琢磨著是不是要讓暗衛們故意弄出點動靜，好將王員外吸引走時，王員外卻主動鬆開了手掌，將王管家扔回了床上。

他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地趴在床上，兩眼發黑，劇烈地喘著粗氣，毫無還手之力的王管家，面帶不屑地開口道：「嘖，看來是真的廢了。」

王員外將兩手揣入袖籠之中，漫不經心地道：「既然如此，你手上的賬本是不是可以交出來了？」

「看看你如今的這幅模樣，就算有潑天的財富送到面前，怕是也無福消受，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將東西交出來，我們王家念在你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還能給你一個善終。不然的話......」

未盡之言自然不必明說，這座員外府的地底下埋著多少枯骨，再沒有比王管家更清楚的人了。

王管家口中的粗氣瞬間緩慢下來，額頭布滿了因疼痛和緊張而產生的冷汗，他沙啞著嗓子，艱難地開口：「什......什麼賬本......小的......實在不知......」

「砰！」

他的話還未說完，王員外便猛地一腳踩上了塌，狠狠地擦過王管家的臉頰，落在了枕頭的一邊，發出一聲震響。

王管家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的靴子里便傳來一聲匕首出鞘的聲響，緊接著脖子上頓感一絲冰涼。

王員外的手指微微用力，血腥味立刻瀰漫開來，他看著王管家脖子上那一小條還不算致命的「血線」，不覺眯了眯眼，俯下身子湊到了王管家的耳邊。

「我自認待你不薄，所以知道你和言首輔的手下吳山暗通曲款，私自將我送到京城的筆筆物資暗中記錄下來，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你了。」

「但如今你已成了一個廢人，不能繼續為我所用，那麼這個賬本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你覺得呢？」

冷汗浸透了衣裳，王管家甚至忘卻了身上的一切傷痛，只感覺眼前一片茫然。

大同府里有句傳言：王家人精到了什麼地步呢？他們家從上到下，哪怕是廚房裡的一隻雞都比外頭普通的雞要多上一顆七竅玲瓏心。

王管家自然也不例外，自從他參與到王員外和言首輔的「大計」中來，便清楚這些事情一旦泄露出去，那麼王家面臨的就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於是，從很早之前，他就在偷偷的記錄王員外和京城的各項「往來」，想要借這個「護身符」來保全自個兒一家老小。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舉一動竟然早就落入了他人眼中，自己卻還如同蠢蛋一樣沾沾自喜。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王管家傻愣愣的臉上終於有了新的表情，兩條縱淚從眼角滑落，嘴角卻又掛起了自嘲的苦笑。

王員外看著他這又哭又笑的瘋魔模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火氣從丹田猛地上漲，他一腳踩在了王管家的腦袋上，狠狠地壓了兩下才放下狠話：「看來你這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罰酒？嗯？」

王管家顯然已經自暴自棄，他絲毫不在意還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更不在乎腦袋上那隻粗壯有力的小腿。

他疲憊地將雙眼合上，啞著嗓子回答道：「小人......確實不知老爺在......說什麼......小人......對王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老爺......若是嫌棄小的如今的......這幅模樣......可以直說便是......實在不必......不必找如此誅心的借口......」

王管家可不傻，賬本確實已經成了他的「護身符」，只要王員外一日沒有拿到賬本，他就能多偷生一日。反之，只要王員外拿到了賬本，那就是他的死期來臨之日。

王員外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回答一般，冷哼一聲道：「呵！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說罷，他轉身打開房門，朝著院外吹了一聲響亮的哨子。

楚煦一凜，默默地朝院角又縮了縮，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嫌棄侍女送來的綢緞衣裳太過艷俗，故而仍舊穿著當日匆忙間帶來的兩套粗布衣裳。

今日身上的顏色與這院牆倒是極為相似。否則，他這會兒怕是早就被人發現了。

一陣嘈雜的步伐聲從遠處傳來，其中還夾雜著幾聲掙扎的嗚咽聲。

楚煦悄悄探頭望了一眼，只見兩個跟著王員外從塞外回來的莽漢，推搡著一大一小的兩人進了院子。

再定睛一瞧，那一大一小可不就是王管家的婆娘和幼子？

他頓時明白了王員外打算做什麼，心中對此感到不齒，利用老幼婦孺達到目的，實在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王員外站在台階之上，彷彿看著兩個死人一樣地盯著兩人許久，然後揮了揮手便轉身回了屋子。

兩個漢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各自拎起一個，三步做兩步上前，將人丟進了房內。

緊接著，他們就迅速將門合上，眼觀鼻，鼻觀心地離開了院子，一點都不好奇房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楚煦待兩個壯漢徹底消失在了院門外，才慢慢的從院角里挪了出來，繼續回到床下偷聽。

「砰！砰！」

王管家的婆娘和兒子被推入房門后，由於手腳皆被麻繩捆住，相繼倒在地上，塞滿了布團的口中傳來了幾聲悶哼。

雖然沒有見到人，但這兩道熟悉的聲音還是立刻讓王管家睜大了雙眼，他努力地偏頭想要確認，視線卻始終都被床頭的帷幔擋住。

他轉而怒瞪向王員外：「你！！！」

王員外見他不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得意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踱步上前，將兩人口中的布團抽了出來。

隨即，兩聲夾雜著哭腔的悲鳴響徹整間屋子。

「當家的！！！救命啊！！！」

「阿爹！！！我好疼啊！！！」

※※※※※※※※※※※※※※※※※※※※

很抱歉拖了這麼久才更新，稍微解釋一下。。。

這兩年一直在考工作，上半年還被我媽扔去了一個貴到我肉疼的培訓班，壓力賊大。

長時間熬夜背書加上學習時毫不忌口的吃東西，最終後果就是入闈體檢心臟供血不足加上轉氨酶嚴重超標。。。。

連著打了兩周吊針，抽了n管血后，第二次體檢終於過了。。。

緊接著一面要適應工作環境（初中小孩子真的好難帶QAQ），一面還在持續治療，於是就拖了很久，鞠躬orz

最近一次複查終於沒啥問題啦，工作也順手了許多，又可以碼字了QAQ謝謝還願意看這篇文的親們。。。。

謝謝「華小木」的地雷，謝謝南柯的祝福，抱住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