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近在咫尺的距離令少女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對方溫熱的軀體，熟悉的冷香混合著一縷甜絲絲的酒氣,慢悠悠地飄進了她的鼻中。

雲婉晴的腦袋裡有一瞬間的空白,只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略顯急促的呼吸，以及在胸腔內劇烈跳動的心臟。

懸挂在屋檐上的燈籠正散發著橘黃色的微光,暖融融的光芒撒在相對而站的男女身上,瞬間在青石板上投射出兩道黑影。

那影子被拉得長長的，隨著燭火的輕微抖動,影子中間那條細得幾乎看不到的縫隙，也隨之消失不見,兩者最終融為一體。

「砰！！！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巨大又沉悶的響聲從知府衙門的方向傳來，打破了兩人之間那無法言明的沉默。

雲婉晴從頭頂上的巨響中猛然回神，還未搞清楚狀況，就發現幾朵燦爛的煙花已經在頭頂上綻放開來。她那還有點兒暈暈乎乎的腦袋終於想起來,知府衙門通知過今晚戌時會依照舊俗燃放煙花。

隨著理智逐漸回籠,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和李驥的距離實在是有些曖昧。雲婉晴輕喘了一口氣，腳步略顯踉蹌地向後退去。

令人難以預料的是,地面上竟然有一個凸起來的小石塊,後退的腳步毫無防備地踩上去,立刻就滑了一下，本就重心不穩的少女立刻朝身後倒去。

慌亂中,雲婉晴只來得及輕叫一聲,然後便閉著眼準備迎接摔倒時的疼痛。

恰在此時,李驥伸出手準確地握住她的柔荑,手腕輕輕一轉,微微用力，雲婉晴瞬間就換了個方向，轉而向李驥的懷裡撲去。

朵朵煙花在兩人的頭頂上爭奇鬥豔，雲婉晴有些茫然地趴在李驥的懷裡，耳朵貼在男子的胸口，清楚地聽到對方胸腔里迅速跳動的節奏。

雲婉晴知道自己的心臟也在迅速跳動，但不可思議的是，她發現自己心臟跳動的節奏正努力與李驥的保持一致。

李驥顯然也被嚇了一跳，不過這次他沒有急著放開雲婉晴，而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再檢查了一下腳踝的情況：「小晴，你還好嗎？是不是被嚇到了？」

低沉的嗓音令雲婉晴的耳朵深處有些痒痒，讓她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輕輕揉一揉，卻又上.癮般地想要多聽對方几句。

最終，她只聽到自己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沒......沒事......不用擔心。」

雲婉晴說著便想再次離開李驥的懷抱，沒想到才做出第一個動作，立刻又被李驥給拉了回去，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乖，先別動。」

雲婉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但是，當她感受到髮髻間輕輕晃動的流蘇時，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雲婉晴抬手小心翼翼得摸了下，猶豫地詢問道：「這是......」

李驥微微勾唇，黑眸中仿若亮起點點星光：「小晴，除夕快樂。」

雲婉晴愣了愣，隨即也展顏一笑：「除夕快樂。」

這時，堂屋裡聽到煙花動靜的寧冉竹等人，也陸陸續續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共同欣賞這一年一度的煙火表演。

雲婉晴猶豫著要不要去跟他們匯合時，李驥卻在黑暗中輕輕地拉住她的手，一股酥麻的感覺順著指尖傳到了背脊。

雲婉晴緊張地側頭問道：「怎麼了？」

月光下，李驥的神色如水般柔和，眼盛笑意地盯著她：「你想不想去上面看看？」

雲婉晴轉頭看了看寧冉竹他們，步搖也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還不太適應髮飾的少女忍不住伸手輕輕扶了一下，抿著嘴回應道：「好。」

幸好兩人正處在院子的死角里，聚集在一起欣賞煙花的人們，並沒有發現李驥帶著雲婉晴飛上屋檐的動作。

屋檐上的積雪才化了沒多久，正是極為濕滑的時候。

雲婉晴除了最開始因為逞強，獨自走了兩步，導致差一點滑下房頂外，剩下的部分都是拽著李驥的袖子一步一步地挪過去的。

李驥忍著笑意，努力壓下想要翹起的嘴角，耐心地引導著「小烏龜」前進。

兩人走了一會兒，終於找到個可以看道煙花全景的地方。

李驥將肩膀上的披風解下，鋪到了屋脊上，然後才帶著雲婉晴緩緩坐下。

少女的雙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捧著在夜風中有些冰涼的臉蛋，一言不發地看著半空中五顏六色的煙花。男子則默默坐在她身旁，用寬厚的身軀替少女遮擋住大半寒風。

說實話，這裡的煙花並沒有後世那般絢爛多彩，只有一兩種花樣，顏色也翻來覆去的只有那幾種。但云婉晴卻覺得，這些比她獨自走在高樓大廈間時，看到的那些高級煙花都要好看許多。

過了半晌，雲婉晴突然開口道：「我今天很開心。」

她轉頭笑著看向李驥，感嘆道：「這是我第一次和這麼多家人朋友一起過年，熱熱鬧鬧的，真好啊......」

李驥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在哪邊......沒什麼家人嗎？」

雲婉晴愣了兩下，隨即搖了搖頭：「我從小就是孤兒，後來被老爹收養，這一身做菜的功夫就是他教的。」

「男人嘛，帶孩子自然沒有女人精細，很多事情都是怎麼簡單怎麼來。打從我記事起，每年除夕，要麼是陪著他到外地尋找食材，半路上隨便找個地方解決一頓。要麼是他被老東家請回去坐鎮后廚，我就只能在後廚蹭一蹭員工餐。」

即使李驥有幾個詞聽不太懂，可是他看著雲婉晴雖然嘴上在抱怨，但卻遮掩不住眼眸中的笑意，十分肯定地說：「可是......你在想念他是不是？」

雲婉晴頓了頓，突然有些悵然若失：「很矛盾對不對，我既喜歡這邊的生活，卻也放不下留在那邊的老爹。」

頭頂的煙花在兩人聊天時，悄悄地停了下來，寧冉竹他們不知何時也回去了屋子。

李驥站起身子，朝雲婉晴伸出手：「既然無法選擇，那就先努力過好當下的日子，一切因果自有定數。你覺得呢？」

雲婉晴看著伸到眼前的手掌，淺笑一下握了上去：「也是......我在這糾結什麼呢，本來這種事情也不是我們決定的。」

......

從屋頂上下來，雲婉晴和李驥一前一後地進了堂屋。

所有人都注意到雲婉晴向來不戴任何首飾的發間，突然多了一枚精緻的步搖，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李驥，顯然都對步搖的原主人心知肚明。

寧冉竹笑吟吟地湊到雲婉晴身邊，明目張胆地打量著那根步搖，意有所指地打趣道：「雲姐姐，你剛剛去哪了呀？」

雲婉晴的雙頰不免又悄悄地熱了一下，強裝鎮定道：「咳......沒去哪兒啊，不就是送小璐回屋了嗎。」

寧冉竹挑了挑眉，貼到雲婉晴的耳邊小聲嘀咕：「我還以為你跟李公子偷偷跑出去玩了呢。」

雲婉晴下意識地看了眼李驥，立馬又反應過來，轉頭便看到寧冉竹打趣的眼神，羞惱地上前撓她痒痒。

寧冉竹立刻扭著身子小聲討饒：「雲姐姐！我錯了......真的！哈哈哈......雲姐姐！」

兩人玩鬧了一番，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狼藉。待他們將灶具都洗得乾乾淨淨后，還要拿著蠟燭將家中四處點亮，緊接著便迎來了除夕夜的最後一項——守歲。

關於守歲，有些地方必須要守整個通宵，大同府這邊的規矩倒是沒那麼嚴，只用守到子時以後，迎來了新的一天即可。

這會兒離子時還有段時間，每個人都找了個事情打發時間。

柳旭和寧父繼續著未下完的棋局，陳虎興緻勃勃地拉著烏力罕切磋手法，馬師傅端著個小陶壺，半眯著眼睛，自在地哼著小曲兒，李驥則隨手拿了本池思瑜的書正在翻看。

雲婉晴和寧冉竹躲在角落裡，悄悄摸摸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神神秘秘地手拉著手去了房間，直到更夫敲響子時的銅鑼路過，兩人才磨磨蹭蹭地出來。

眾人早已困頓不堪，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各自回房歇息。

雲婉晴一回到房間，首先便來到使用頻率並不高的梳妝台前，仔細地端詳著藏在髮髻間的步搖。

少女看清楚步搖的模樣后微微一愣，玉石磨成的細簪為底，一端雕成了樹枝的模樣。

「樹枝」分為一大一小兩根，大樹枝的中部綻放著一朵晶瑩剔透的梅花，其餘部分則零散地點綴了三四朵稍小一些的玉制梅花。樹枝深處垂掛著三根流蘇，每根下面都墜著一片梅花花瓣。

雲婉晴看了許久，突然打開了手邊專門放貴重物品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劍穗。

藏青色流蘇的聚攏處串著幾顆小巧的玉石珠子，再往上一些，綁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福」字結，與之串在一起的還有一枚梅花模樣的玉片。

這個和梅花簪子放在一起，整體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搭配。

雲婉晴的指尖在簪子上輕輕拂過，不由得想起別莊梅林中她和李驥彼此的坦白。

她有些無奈地看了眼旁邊的劍穗，原本是跟著寧冉竹做女工時，臨時起意做的，後來自己覺得太丑，實在是送不出手，於是就擱置了下來。

雲婉晴嘆口氣，重新拿出一些新的絲線，回憶著今晚在小房間里向寧冉竹請教到的技巧，認認真真地編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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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可能小修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