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面對暗三的疑問，李驥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依舊盤弄著手裡的鉛丸,垂首思索一番后，他突然抬頭道：「你去將此事告知與楚先生。」
「楚......楚先生？他能幹什麼呀？」
李驥側頭盯著暗三：「你可別小瞧人家楚先生,別看他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可比你們精明多了。如果他願意的話，你們便能一明一暗地調查此事,行事自然會方便許多。」
「當然，楚先生不願意的話也無需勉強,你和暗四儘力調查便是。王員外明知有些東西不該出現在中原，卻還是偷偷地帶了回來，他不可能一次都不去查看，夜路走多了,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你們多加關注一些。」
暗三點點頭，拱手鞠躬應下：「屬下明白了,這就回去盯著王員外。」
李驥微微頷首：「去吧,離開時順便把烏力罕給我叫進來。」
......
暗三出現在雲家院子里時,滿院子都是食物的香氣，遠遠望去正是普通人家過年時的場景。
雲璐、楚茴和傲瑞圍蹲在院子的角落裡玩鬧,時不時便發出愉悅的嬉笑聲。
池思瑜今日難得放下書本休息一天,這會兒正坐在藤椅上圍觀著柳旭和寧父下棋。他手裡還抓著一把瓜子,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寧冉竹則帶著陳虎在井邊清洗食材,時不時還指出陳虎沒洗乾淨的地方來。身強體壯,長相兇悍的漢子聽完后也不氣惱，傻呵呵地笑了兩聲后，任勞任怨地埋頭將少女剛才說過的地方重新清洗一遍。
遠處的廚房裡，馬師傅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手裡的兩把菜刀還配合著調子在菜板上飛舞，不一會兒就剁出滿滿一大碗紅白相間肉餡，煞是好看。
灶台旁邊的木桌已經被一個頗大的油紙包所佔據。
烏力罕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將外頭用來固定的細繩割斷，層層油紙被慢慢攤開，很快就露出了裡面還冒著一縷熱氣的手把羊肉，那香味兒引誘得雲婉晴和馬師傅立刻就忍不住嘗上了一小口。
雲婉晴口裡嚼著越來越香的羊肉，手下卻依舊不停，她將準備好的各種食材依次塞進湯罐中，然後端著這個比尋常用的要大許多的湯罐走出廚房，準備將它放到門口的紅泥小爐上慢慢煨到晚上。
暗三見狀，連忙快步上前：「雲姑娘，我來幫你。」
雲婉晴只感覺到手裡猛地一輕，湯罐就已經穩穩地放在爐火上，罐子底部微潮的地方在火焰的烘烤下發出嘶嘶的聲響。
她定睛一看，淺笑道：「暗三，你回來了呀，楚伯伯今天還好么？」
雲婉晴的話音未落，原本蹲在牆角玩耍的楚茴，耳朵敏感地抓住這個問題，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吧嗒吧嗒地跑到暗三的旁邊，抬著小臉眼巴巴地看著暗三，生怕他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不明所以的雲璐和傲瑞看到小夥伴衝出去，對視一眼后也跟著往廚房門口跑，半路上還加入了一個關心師弟情況的柳旭。
自小習慣於藏匿的暗三，突然間被這麼多人圍著還頗有些不適應。
他悄悄地後退半步，尬笑兩聲才道：「楚先生過得挺好的，因為他救活了王管家，王家上下對他都十分禮遇。不僅衣食無憂，而且還專門給他布置了一個小書房，裡面塞滿了各種醫書。」
楚茴聽完這番話，又拽著暗三的衣角問了好些問題，得到還算滿意的答案后才放過了他。
暗三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突然想起自己過來的原因，趕忙走到烏力罕身邊，低聲道：「烏力罕大人，我家主子請你過去一趟。」
烏力罕疑惑道：「不知還有何事？」
暗三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葫蘆里打的什麼主意，只能語焉不詳地回答道：「大人過去便知道了。」
烏力罕也沒多問，放下手裡的小刀來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清水將手上的油污清洗乾淨后道：「我這就過去。」
暗三將烏力罕送出廚房，眼見著快到晌午，匆匆準備離開，不料卻被雲婉晴叫住。
「雲姑娘，是不是有東西要我帶給楚先生？」
雲婉晴莞爾一笑，塞了三個分裝好的小包裹在暗三的懷裡：「大過年的，你們和楚伯伯卻不能回來團聚，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我做了些方便吃的東西放在裡面，在外頭至少得吃飽一些。」
暗三愣了愣，沒想到雲婉晴還準備了他和暗四的份，心裡一熱，腦子裡終於有了點兒今天是大年三十的意識。
他抱著包裹的手臂微微收緊，感激道：「謝謝雲姑娘挂念，我們會好好地享用的。」
......
暗三很快就消失在側門外，烏力罕也再次走進李驥的書房。
房門輕合，屋內突然響起一陣破空聲，一枚圓球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烏力罕的後腦勺飛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危險，飛速轉身，眼疾手快的將其抓住，展開手心一看，原來是一枚極小的鉛丸。
他抬著掌心，不解地看向李驥：「攝政王殿下，此物是......」
李驥挑了下眉頭：「你聞聞。」
烏力罕滿腹狐疑地將那枚鉛丸放到鼻下，那抹經久不散的硝石和硫磺的味道迅速衝進鼻腔，刺.激得他忍不住打了噴嚏。
「阿......阿嚏！這個......是火銃里的鉛丸？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小啊......」
他一邊將鉛丸還給李驥，一邊在心中納悶，該不會是中原已經改良出新型火銃，所以這位殿下特地來自己面前炫耀武力，想要令阿古達木部落臣服於他吧？
李驥看了眼烏力罕變來變去的臉色，淡淡地開口道：「這東西是王員外從草原上帶回來的。」
烏力罕一驚，立刻否認道：「不可能，草原兒女擅長騎射，向來是在馬上見真功夫。我們部落根本沒有這種東西，查幹部落應該也沒有。蘇合大汗如果得到了此等利器，早就出兵攻打我們了，雙方不會僵持到如今這個地步。」
「剩下的小部落就更不可能了，他們的部族連溫飽都難以維持，哪來的錢財折騰這些火器。」
烏力罕還想繼續辯解下去，李驥卻突然打斷了他：「本王聽說，去歲邊境之所以那麼太平，是因為羅剎國派了一支小隊，將他那頭草原邊緣的幾個小部落滅了。」
烏力罕皺了皺眉：「確有此事，等我們收到消息派人過去救援時，那股蠻人小隊立刻就竄逃回了羅剎，我們根本來不及追。」
李驥捻著鉛丸來回揉捏，冷聲道：「一個小隊不過才十幾個人，而一個小部落至少都有上百人。羅剎國小隊不僅連滅了幾個小部落，甚至還能毫髮無損地全身而退，你們都不覺得奇怪么？」
烏力罕被問的啞口無言，磕磕絆絆地答道：「那時候......部落之爭初見端倪，羅剎國既然已經主動離開，大汗便囑咐我們莫要窮追不捨，免得引起無謂的爭端。查幹部落倒是追了一段，但很快就撤了回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李驥將鉛丸扔進筆筒，裡面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所以你們根本沒追究過羅剎國所使用的手段。本王倒是知道，當時有個阿日善部落的勇士去探訪親戚，半路上看見羅剎國部隊正在掃蕩一個小部落，便躲起來觀察了一陣。」
「據說，那隊蠻人身披鎧甲，手裡所執的古怪武器三十丈開外就能將人射殺，實在是讓人難以近身。短短半個時辰，原本欣欣向榮的小部落就被殘殺殆盡。」
不等烏力罕開口，李驥接著道：「巧的是，王員外帶著大量的茶葉和布匹去了關外，路上花費的時間足夠你和傲瑞跑上兩個兩回。他歸來的馬車上藏著這種鉛丸，你覺得他是幹什麼去了？」
「我想......不需要本王提示你，查幹部落和言首輔是合作關係，而王員外是言首輔的手下吧？從羅剎國回來，想要路過查幹部落修整一番，並不是什麼難事，你覺得呢？」
烏力罕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只感覺一股涼氣源源不斷地從腳底板向上涌去，順著背脊直衝腦門，神思有些恍惚起來。
如果王員外真的向羅剎國購買了新式火銃，並且分給了查幹部落，以蘇合那賊子的性子，必然會趁著莫日根大汗沒有防備之時，暗下黑手。這樣說來，部落豈不是時時處於危險之中？
烏力罕想明白一切，神色凝重的如化不開的黑墨，他鄭重地向李驥行了個禮，恭敬道：「不知攝政王殿下有何要事需要我去做。」
李驥看著眼前微微躬身的大漢，眼神中透露著滿意，他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查清楚王員外出關后的所有動向，將他去過的地方和接觸過的人全都排查一遍。這些事情，即使我不提，想來你也會主動去做的吧？」
烏力罕嚴肅地頷首點頭：「在下明白，阿古達木部落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李驥回道：「希望如此。」
談話結束，李驥見烏力罕仍舊滿臉蒼白，心神不寧，便開口將他放了出去。
心事重重的烏力罕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李家，回到雲家院子里的。當他反應過來時，只感覺渾身上下所有的溫度都集中在掌心處小小的一塊。
他低頭看去，只見傲瑞拉著他的手，關心地問道：「烏力罕，泥怎麼了？泥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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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前應該還有一章，希望我趕得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