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賣不出去
江白在山裡找到天光大亮，終於死了心，確認村口那婦人說的是個謠言了。
她轉身往回走，不理會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不需要左顧右盼的找人，回程的路瞬間快了一倍，江白打起精神，趕在晌午時分下了山。
這條路不是她經常走的，下山之後就看見一條小河，江白先洗了把臉，沿著河流往村子的方向走。
走了沒幾里路，一個熟悉的小女孩哭聲突然傳到她耳朵里，她心念一動，快步向聲音的方向跑去。
果然是趙喜樂！
江城沒想到小女孩這麼難帶，他看別人家的小閨女都是軟軟萌萌、安安靜靜的，以為趙喜樂也會如此，誰想到這就是個高音女皇，她的哭聲能穿透牆壁，影響方圓百米的人類。
江城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晚上住客棧住到一半，店小二把銀子退給他，轟他走人了。
一大一小在縣城一個破廟的門口蹲了一宿，等到趙喜樂哭累了，鳴金收兵后，他領著人到牙人面前一問，小女孩根本買不上價。
當下誰家沒幾個丫頭，丫頭根本不值錢，小子才值錢。
小子賣給無法生育的人家，賣給富商老爺當小廝當護衛，都能賣出個高價。
而趙喜樂這個歲數，別說當丫鬟了，當童養媳人家都不愛要！
為啥？這個歲數太尷尬了。
三歲說小不小，已經記事兒了，買了怕是還會惦記以前的家；說大又不大，旁的可不願意要這個歲數的小孩，夭折的太多，等她學會做事賺錢，時間又太長。
牙人說：「其實八九歲的女孩子比較好賣，不然你再拿回去養養？」
這拿回去還能拿得出來嗎？
江城瞪大眼。
他不肯走，窩窩囊囊的蹲在旁邊，抱怨道：「我急著要錢。」
牙人被他磨得沒辦法，眼睛一轉，開口：「不然你把自己賣了吧？」
江城得知自己比趙喜樂還值錢，頓時瞳孔震驚。
但是賣自己是不可能的賣自己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賣自己的。
他領著趙喜樂往回走，走到一半餓了，還給自己買了個炊餅吃。
趙喜樂一見他有，自己卻沒有，頓時急了，又開始哭哭啼啼，兩個人就這麼拽著扭打著走到了河邊。
——被江白抓了個正著。
江白看見江城那個廢物樣子，一肚子火從旁邊的男人那裡立刻轉移，快步上前，一腳把自家弟弟踹進河裡，反手抱起哭的青筋都起來了的趙喜樂，溫柔的哄著。
趙喜樂聞到熟悉的香甜味道，抽搭了一聲，睜開眼，緊緊的摟住江白的脖子，大喊：「娘！」
江白眼眶一熱。
她不管在水裡撲騰的江城，抱著趙喜樂扭頭就往家走。
男人在身後跟著，聽到趙喜樂那個稱呼，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趙喜樂一宿沒睡，還沒等到家，就在江白的懷裡睡著了。
江白把趙喜樂抱到床上，脫下滿是泥濘的小鞋，蓋好被子，轉頭對滿心擔憂的趙平安簡單概述了一下找人的經過，又說：「待會兒妹妹如果醒了，你們就去王奶奶家吃飯，知道了嗎？」
趙平安點頭的一瞬間，江白放鬆了繃緊的神經，一卸力，暈了過去。
她還不忘瞄準暈倒的方向，直接躺在了床上，避免和堅硬的地面進行一次親密接觸。
趙平安嚇壞了。
妹妹暈著（其實是睡著了），江白也暈了，他差點以為兩個人一起中毒了。
他慌亂的站立幾秒鐘捋平思緒，甩開膀子往門外沖，想找王大娘幫忙。
這一衝，撞到了剛剛在山上救了江白一命的男人身上，趙平安捂著被撞痛的鼻子抬眼往上看，眼睛里立刻有了光：「爹！」
這人正是趙毅。
趙平安興奮的無以復加，江白沒騙人，爹真的回來了！
江白之前的話只是懵王秀芬和江城的，沒想到一語成讖，趙毅聽同村的人說了江白做過的惡事，心中放心不下，停掉了手裡的生意，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沒想到正撞見江白危在旦夕的一幕，心生不忍，救了她一命。
這一救，反而救出了一絲興趣，他見江白正好與自己同路，半是打趣半是保護的跟在她身後。
趙毅是在看見趙喜樂的一瞬間，想通了江白的身份的。
小樂對江白是如此的親近信任，江白也對小樂呵護非常，這讓他大感意外，這場景和旁人與他描述的完全不同。
好奇心驅使他回到村子里，甚至狼狽的東躲西藏，怕撞見認識他的村人。
剛在自家門口徘徊了一會兒，趙平安就衝出來撞進他的懷裡。
趙平安沒顧得上激動，直直指著屋子的方向說：「爹，那個女人暈倒了，小樂也暈倒了，怎麼辦？」
趙毅快步走到屋子裡，簡單看了看江白的情況，見她只像是太累然後脫力了，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意識到，聽到江白暈倒的消息的時候，他竟然在心裡繃緊了一根弦，以往經手幾萬兩銀子的生意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確定江白沒大事，他才去檢查了一下趙喜樂，見小孩睡得香極了，都打起了細細的小呼嚕。
他轉頭對趙平安說：「沒什麼事，你在這裡照顧他們，爹去城裡買點葯，喝完就好了。」
趙平安滿眼信任的點頭：「好。」
趙毅找了輛馬車，火速趕到縣城買了葯，又以最快的速度駕車回來，偷偷摸摸進了村。
這人盡善盡美，把葯熬好了之後，端到屋子裡，才對趙平安說：「待會兒把她叫醒，把葯喝了。」
趙平安認真的聽著。
「爹還有點事，需要離開一趟，你好好和她生活，」趙毅看了兒子一眼，「別對別人說我來過。」
趙平安不舍：「爹，你怎麼還要走？」
趙毅清清嗓子，不想說是準備偷偷留在這裡考察江白，顧左右而言他：「江白對你好嗎？」
趙平安扭頭看向江白，回想起最開始那段艱苦的日子，又想起最近江白帶給他的關心和愛護，咬咬牙說：「好。」
「爹，你回來吧，咱們和娘一起好好過日子。」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叫江白「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