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時，暮有時
Chapter9
這天晚上，直到最後酒會結束，簡卓然都沒能再把頭抬起來過。
真的太丟人了……
如果說之前她還覺得霍嶠也許會被自己的美色所吸引的話，那麼現在簡卓然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在霍嶠眼裏，自己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智障。
簡卓然生無可戀地靠在車後座座椅上。
雖說她今天答應來和霍嶠一起參加這個酒會，一大半是為了勾搭簡怡之的男朋友過過癮，但還有一小半，也是因為她想借這個機會，再看看霍嶠這邊有沒有轉圜餘地，能不能去學校幫她作個證。
……畢竟她昨天給她那死鬼老爸打電話哭訴完之後，那邊還一直沒動靜裝死到現在呢。
也不知道她那死鬼老爸這回是站在誰那邊。
不過在鬧了剛才那麼一大通笑話后，簡卓然對這位霍先生的作證不抱什麼幻想了。
她掏出手機來，給藍妃發短訊——
【你們老闆一般是怎麼對待叫錯客戶名字的下屬的？】
杏妃不過是拍拍馬屁幫大boss買了個午飯，就被發配到御膳房去了。
如果有叫錯名字的妃子，下場只會更慘吧？
大概是這個點還在加班，賀致的信息很快便回復了過來——
【有過一個，不過不是叫錯，是做席卡的時候打錯客戶名字了。後來付遣散費的時候，霍總讓我再給那位同事報了一學期的小學語文補習班，錢從他私人賬戶走。】
簡卓然：「……」
損還是這狗男人損。
手機又震動了一聲，這回是項寒發來的信息——
【我剛看到了，我們系的綜排第四名是簡一隻。】
簡卓然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簡怡之。
連的名字都打錯了，可想而知，手機那頭的項寒打字時有多着急。
盯着那一行字，簡卓然有些恍惚。
一般來說，每年去中廣的實習名單就是按照系裏的綜合排名確定的，如果說簡怡之是第四名的話……那簡卓然如果因為小三事件被舉報的話，頂上空缺的便是簡怡之。
簡怡之是第四名，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因為簡怡之從小到大都是那種爭又爭不過、但又特別喜歡和她爭的性子。
大學幾年下來，簡怡之靠着鈔能力在校外的各種主持比賽刷名次，直接將課外活動分和得獎加分刷到了封頂。
再加上簡怡之捨得花錢維繫同學關係，每每小組作業都能抱到學霸大腿，系裏對外籍學生的給分又松，所以她是綜排第四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簡卓然捏着手機，輕哂了一聲。
雖說平時她那死鬼老爸偏心偏到咯吱窩去了，可她去中廣實習，怎麼說也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他不至於這麼拎不清。
原來是這樣……難怪。
簡卓然本來以為，簡怡之和她的小姐妹安排那麼一場戲，是因為光是損她不利己就已經很快樂了。
哦豁，沒想到其實人家是損人利己，雙倍快樂。
可話說回來，簡卓然還是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
畢竟簡怡之的水平就放在那裏，就算用轎子將她抬去中廣實習又如何呢？
簡家的鈔能力也就操縱操縱外面的那些野雞主持比賽了，連她們學校校園歌手大賽的主持人名單都操縱不了，就更別說操縱中廣的實習轉正了。
這個實習名額給簡怡之也是白瞎了，除了屎上鍍金再沒別的用處。
這樣想着，簡卓然趕緊從手機里翻出來幾張之前她主持學校里各種晚會的現場照片，打包給簡向文發了過去——希望能讓他看清楚自己和簡怡之之間的水平差異。
這麼搗鼓一大通下來，簡卓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忽略一旁的霍嶠很久了。
她一開始玩手機只是為了緩解社會性死亡的尷尬，沒想到一投入，就徹底將他給忘了。
簡卓然轉頭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得的確非常英俊。
他的輪廓深邃而硬朗，高挺的眉骨和鼻樑使得他整個人顯出了幾分混血相。
男人的眉眼狹長，這會兒他低垂着眼眸，所以簡卓然又清楚地看見了那兩道很深很長的雙眼皮褶。
簡卓然再次被這個男人帥到了——這個狗男人的狗嘴閉上的時候，真的很帥。
她一邊看着男人的側顏，一邊在心裏想：這麼帥的男人，絕對不可以被簡怡之睡到。
她、不、允、許！
她這樣想着，而原本正在看手機的霍嶠，突然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簡卓然：「！」
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得那麼心虛，簡卓然硬著頭皮保持着先前的目光方向，假裝自己是正好要和他說話——「霍老爺子現在在哪家醫院啊？身體還好么？」
話一出口，簡卓然就後悔了：「……」
救命啊！我不是故意的！
都怪項寒和我說的你軟禁爺爺威脅叔叔的豪門爭產大戲太過深入人心，我本來不想問這個的！
霍嶠揉了揉眉心，然後道：「改天帶你去見見他。」
簡卓然：「？」
簡卓然：「不用不用，霍先生你也太客氣了。」
我就隨便說說的，你真當我關心一個素未謀面的老頭子嗎？
她再次迅猛地轉移話題：「霍老爺子有沒有見過怡之呀？」
既然預備好了要攪黃簡怡之的好姻緣，這會兒簡卓然已經預備好了一籮筐的冷箭等著放，包括但不限於——
【怡之的性格一定會是個好太太的，她就是全身心圍着老公轉的那種女孩子。】
【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着老公呢，霍先生您要是和她結婚了，一定可以全方位感覺到家庭的溫暖。】
【而且和她結婚後，霍先生你也不用擔心外面女人的騷擾了，怡之一定會幫你把手機里所有異性的聯繫方式都刪除，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呢！】
——怎麼搞破壞她都已經想好了。
只是偏離了簡卓然的預計，聽見她這問話，霍嶠思忖片刻，然後道：「十幾年前爺爺就已經見過她了。」
簡卓然：「？」
霍嶠繼續道：「小時候爺爺帶我去簡家玩過，那個時候簡爺爺還在，怡之只有兩三歲，很小的一團，話都說不利索，但已經會把她的零食分給我吃了。」
簡卓然：「？」
他怎麼會在簡家見過小時候的簡怡之？
爺爺活着的時候，簡怡之和她的那個小三媽都沒能踏入簡家的大門半步。
在爺爺去世之前，簡卓然都是簡家受盡寵愛的唯一小公主。
爺爺活着的時候，霍嶠怎麼可能在簡家見過簡怡之？
難道說……簡卓然心底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測。
普汪文學城的小美人魚情節又照進現實了嗎？
霍嶠對小時候分零食給他吃的小女孩情根深種，卻誤以為那個小女孩是簡怡之……現在又因為小時候的美好回憶，他打算娶簡怡之？
她、不、允、許！
因此雖然半點沒有小時候這段分零食的回憶，簡卓然還是開口道：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霍嶠看着她，沒說話。
簡卓她輕咳一聲，覺得這劇本不太對——普汪文學城裏不都是男主角自己發現認錯人瞭然後幡然醒悟悔不當初嗎？
有哪個女主角會主動說「快看快看當初的小美人魚其實是我」？
不過簡卓然很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和「霍嶠對簡怡之情根深種」這件事比起來，其他都不重要！
因此下一秒，她便繼續道：「分零食給你吃的人，好像是我。」
將這話說完，簡卓然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幾分忐忑。
也不知道對面的男人會作何反應。
會原地求婚嗎？還是直接強吻上來？
果然，坐在她身側的男人沉默了。
三秒過後，男人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內空間響起：「原來，當年讓我食物中毒進醫院的人是你。」
簡卓然瞪圓了眼睛，「？？？」
這劇情發展的方式不太對！
你這他媽說的還是人話？？？
當初沒把你給毒啞真是太可惜了！！！
沉沉黑夜裏，男人的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但很快，那一絲笑意便在他深邃的眼底斂去，消失無痕。
簡卓然扭頭看向車窗外，氣鼓鼓的不說話。
車內安靜了片刻，然後又是霍嶠的聲音響起——男人的語氣平靜，情緒波動甚至還不如簡卓然日常和小姐妹爭論晚飯吃香鍋還是螺螄粉時來得激烈。
「簡小姐，有興趣和我結婚嗎？」
簡卓然頭也不回，冷笑道：「然後方便每天給你製造笑料嗎？」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狗男人現在是把她當做不花錢的免費喜劇人呢。
狗男人說的話，她連標點符號都不會再當真！
霍嶠笑笑，然後道：「簡小姐應該知道，霍簡兩家曾經有過婚約。」
簡卓然翻了個白眼：「……」
關我什麼事.jpg
你的專屬喜劇人名字應該叫簡怡之。
霍嶠繼續道：「我和簡二小姐接觸不多，但能感覺到，我和她心中的好丈夫標準相差甚遠……就算結婚，也會產生很多矛盾。」
簡卓然：「……」
可以可以，這狗男人還挺能嗶嗶的。
低情商：簡怡之那個女人配不上我，她在想peach。
高情商：我和簡二小姐心中的好丈夫標準相差甚遠。
簡卓然轉過頭看他，面帶嘲諷，「那你覺得你符合我心中的好老公標準嗎？」
霍嶠平靜道：「我提供物質支持，你在有必要的時候扮演好霍太太的角色……相敬如賓，互不干涉。」
簡卓然：「……」
媽的還真被這個狗男人說中了。
你怎麼知道我想找個每個月只在給家用時出現的老公？
看他好像是來真的，僵持片刻，簡卓然突然想起自己實習名額的事情，瞬間就來了精神。
她坐直身子，試探道：「那我的丈夫……應該能幫我去學校作個證咯？」
霍嶠看她一眼，認真道：「我只能為我親眼見過的事情作證。」
簡卓然再次翻了個白眼，「……」
那還結什麼婚，結你媽結。
你這是求婚的態度？
她拍了拍前座靠背，「停車，我要下去！」
霍嶠示意司機停車，又轉頭看她，「不過這裏離你學校有點遠。」
簡卓然徹底服了：「……」
她說要下車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憤怒，誰讓他真停車啊？
現在外面還下着雨，她有毛病才會想要下去走路。
簡卓然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給自己搭了個台階。
「霍先生，我對你本人沒有意見，但你這樣的合作態度讓我覺得……我們的合作關係很難維繫下去。」
你他媽的快哄我一下，哄一下我就不下車了。
我也知道這裏離我們學校很遠好嗎？
霍嶠思忖兩秒，然後看向前座的司機。
司機一愣，然後立馬會過意來，從一旁的儲物格里拿出來一把黑色長柄雨傘。
霍嶠從司機手中接過那把傘，遞給簡卓然，「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
簡卓然盯着那把雨傘良久，然後一把接過來。
臨下車前，她還不忘狠狠瞪一眼駕駛座上穿着黑色制服的司機。
烏妃，很好，我他媽的記住你了。
***
等到簡卓然下車之後，前座的司機猶豫地看了一眼坐在後座的大boss。
「……霍先生？」
男人的臉隱沒在黑暗中，司機此刻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過了好幾秒，司機才聽見他說：「跟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