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之後又過了幾天時間，大家按照駱鋮的要求，先把整體的院牆差不多給建起來了。

這個外牆，因為駱鋮想把宅院弄大一點的緣故，所以一個拐角到另一個拐角的長度看起來為實可觀。

雖然在府城比這還大的宅院都有很多，但在村裡，駱鋮卻是頭一個給自家蓋個房子會弄這麼大地方的人了。

再加上牆體建的又高，足足有四米，上面扎滿了碎的尖利的瓦礫和石塊，所以修葺起來並不輕鬆。

好在府城的工匠師傅們確實不一般，大家幹活也賣力，因此愣是用最快的速度在短短的日子裡都給建的差不多，只差粉刷和一些小的細節問題了。

駱鋮真心實意的誇了師傅和大家幾句，結果師傅卻笑著跟他說：

「秀才公先別高興太早。之所以會建的快，是因為院牆主要還是只求個牢固，不用那些花里胡哨需要費工夫的東西，沒有太多的細緻活，自然會快，可等要修裡邊時可就不一樣了。」師傅捋了捋鬍鬚，眯著眼看院中那一大片空地：

「你這房子，看起來除了院子大之外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可其實卻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細節之處才能見真章的地方。所以等修裡邊時，可就快不起來了，慢工才能出細活啊！」

駱鋮一想，是這個理。

要不是因為他的房子細節之處有太多獨特之點，他又何必讓大家先修院牆再修裡邊呢？

不就是怕太扎眼，被有心人瞧了去惹來麻煩么。

雖然不見得村裡會有人能看得懂他設計的那些東西，頂多到時候就只是覺得稀奇而已。

但，小心無大錯。

他連空間里的馬桶都沒用，而是自己在這裡定做，不就是因為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么。

房子修大點，大家頂多覺得你有了點錢而已。

可太多獨特的東西出現並被人發現后，以他目前的身份，可就唯有將需要保護的人都帶到空間里這一條路可走了。

但空間只是他最後的退路，能在外邊安生過日子，就當然還是在外邊好。不然一家人呆在裡邊，時間長了肯定會待膩的。

……

當日晚飯後，正好是駱顯和聞家母子月考的時間。

是的，駱鋮也教聞尺素母子二人識字了。

說起來，那還是開工第二天的下午，聞柳氏和聞尺素做好晚飯端進來時，正好看到駱鋮在考校駱顯當天新學的字。

當時駱顯其他的都寫對了，唯有自己名字的繁體『顯』這個字，卻總是要麼多一筆，要麼少一畫的。

聞尺素和聞柳氏將飯輕輕放在桌上，便安靜的站在旁邊看著駱顯抓耳撓腮，一張小臉都被毛筆給畫成了個小花貓的懊惱樣子。

駱鋮雖然平日里十分疼愛駱顯，可在學習上，卻是半點都不放鬆。

弟弟總有長大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那麼，對他最大的保護，就不是無下限的寵愛，而是在疼愛的同時，教會他強大自己。

所以駱鋮才一點都沒有被小傢伙撇著小嘴的委屈眼神給打敗，反而是依舊嚴明無私的對他說道：

「沒練會的字，當怎樣？」

「……罰寫十遍。」

「嗯。」駱鋮重新換了一張紙，在最前邊又給他寫了一遍『顯』，然後不輕不重的丟下了個炸.彈：

「這是你的名字，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當罰雙倍。所以，罰寫二十遍，寫完再吃飯。」

「啊——」駱顯頓時失聲哀嚎。

他連一遍都寫的這麼困難，還二十遍？這還是不是他親哥了？

「怎麼，少了？」駱鋮走到飯桌前，轉身睨了他一眼。

小傢伙一看自己大哥這個表情和眼神，瞬間挺直了腰桿，頭搖的撥浪鼓似的連忙回道：

「沒有沒有，我馬上寫。」

然後便低頭奮筆疾書去了。

駱鋮看他終於開始用心記了后，輕輕的勾了勾唇角，轉身剛打算對聞家母子說開飯，就看到兩雙緊緊盯著駱顯的，渴求和羨慕的眼神，手底下還都在本能的跟著駱顯的動作在桌子上比比劃划。

那一瞬間，駱鋮突然不知道為何，張口卻無言。

於是當天晚飯後，他就問二人想不想跟他學認字，母子倆聽到后都第一時間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直到駱鋮又問了一遍，二人確定是真的后，聞尺素才想都沒想的回答道：

「願、願意！當然願意！」

他激動的臉都紅了，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和自己娘親兩手相握互緊攥對方，好似要借著這個給予對方和自己力量似的。

「只是……」

剛高興了不過幾秒，聞尺素就又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整個人瞬間就給蔫了下去，但還是強撐著提了提嘴角的對駱鋮回絕道：

「還是算了吧，謝謝阿鋮哥的好意了。」

「為何？」駱鋮反問。

聞尺素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和同樣反應過來的聞柳氏對視了一眼后，才聲如蚊吶的說道：

「我、我們母子二人實在是沒、沒錢，交不起束脩……」

越說聲越小，頭也越來越低，感覺嘴裡就像含了一塊黃連一般，苦的心頭都疼。

聞柳氏也掉下了眼淚：

——多好的機會啊！

有人不嫌棄他們的名聲，不嫌棄她的兒子是個麟兒，主動的說願意教他們識文斷字。

她不識字沒關係，可要是她的素兒能識字，將來就能走的離這個地方遠遠的，走到一個不知道他有一個這樣不堪的娘親的地方，說不定就會有新的不一樣的人生了，那該有多好啊！

可現實卻如此殘酷，她只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兒子錯過這可能是今生唯一的機會了。

聞柳氏在傷心自責的時候，聞尺素卻已經迅速的整理好情緒，神情平靜溫和的哄起了他娘。

他已經習慣了失望，所以，沒什麼，真的、沒什麼的……

所以要不是剛剛還看到他在聽到可以識字時亮的發光的那雙眼睛的話，駱鋮還說不定就真的信此時的他了。

因此他只裝作沒看到二人的反應，反而是慢條斯理的呷了一口茶后，才淡然的說了句：

「是啊，的確是個問題。」

旁邊的駱顯本來還想對聞家母子說「沒關係，我哥不會在意這些的」。結果，就聽到了他哥音色毫無感情波動的這麼一句話，當即就睜大了眼睛，轉頭瞪向駱鋮。

然後瞪了兩眼后又覺得——

不對啊，這不是他哥的作風啊！

呃……這麼說也不對，準確的說，這不是他哥現在的作風啊！

除非是他哥又回到以前，就倒是還有可能……

——個屁啊！

駱顯單手撐起下巴，盯著他哥認真的搖了搖頭。

要是回到以前，他哥首先就壓根不會主動說要教尺素哥哥和柳姨識字的。

甚至就算是被動的被人求來，也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現在的他哥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

小傢伙眯著眼，偏著腦袋捻著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鬍鬚，細細的打量著他哥，想要看出個二五六來。

駱鋮則沒管自家調皮蛋那探究的小眼神，只是拿出帕子邊給他擦了擦飯後沒擦乾淨的嘴，邊繼續說道：

「所以，你們就再來幫我和小顯做個早飯，不給工錢，以抵束脩，可好？」

一語閉，三人一同被驚呆了！

駱顯：哦——原來哥哥是這麼個打算啊，不愧是他哥，果然聰明！

而聞柳氏和聞尺素：……

難道是因為他們前十幾年向老天爺做的所有祈禱，都在遇到駱鋮之後要實現了嗎？

聞柳氏瞬間又激動了起來，她的素兒又能認字了。

而聞尺素則是任由聞柳氏拉著他的手高興的一直拍，自己卻像是想要看清駱鋮的內里到底是個什麼樣似的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后，才紅著眼眶聲音沙啞的說道：

「謝謝你，阿鋮哥！謝謝……」

他雖沒讀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可並不笨，所以又哪裡看不明白駱鋮的好意。

因為家中已無半點吃食，最近又沒時間上山挖野菜，所以他們每天都是餓著肚子過來直接做午飯的。駱鋮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即教了他們識文斷字，又解決了他們餓肚子的問題，還同時，不忘顧及他們那脆弱的可憐的尊嚴……

真的，天底下，怎麼就能有這麼好的人，還被他們給遇上了呢？

於是從那的第二天開始，娘倆便早早的來做早飯，飯後和駱顯一起，開始了他們當時還不知道的，新的人生的開啟。

聞尺素雖然快要十七了，蒙學已晚，但因為他學的極為用心，所以進度竟然是絲毫不比駱顯差。

每天早上工人來上工時，他和聞柳氏就到了。

一天下來，除了做飯收拾廚房的時候之外，其餘時間兩人都一直或是跟著駱鋮和駱顯學字，或是自己蹲在角落用駱鋮為他們做的，和駱顯一樣的沙盤裡練字。

聞柳氏雖是個有十幾歲兒子的母親了，但也畢竟才三十三歲而已，擱在後世，這個歲數很多人還連家都沒成呢。

所以難得有了這樣的機會，竟是學的比兩個小的更為刻苦。

這讓剛開始以為，她會是三人中學的最慢的駱顯感到十分驚訝，同時也有點羞愧。

他是三人里年紀最小的，也是學的最早的，按理說應該也是學的最好的。

可實際情況卻是，因為他平日里貪玩，所以只是每天把當天的字寫會後，也就不再多加用功練習。因此現在不過半個月時間，聞家母子學的進度就竟然快要和他差不多了。

這時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是多麼的羨慕那些可以去學堂認字讀書的人啊！

小時候哥哥在晚上背書時，他都總是不顧風吹雨打的偷偷站到駱鋮房間的窗下，靜靜的聽著那讓他嚮往的東西。

可現在，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好似忘了那般渴慕的心情，變得這麼不懂得珍惜了呢？

這些天看著聞家母子學的那般認真，每天哪怕早已把當天的字寫會，也還是只要有時間就趕緊多練習，甚至自覺的去複習之前所學的字時，讓他忽然意識到——

自己最近，有點飄了。

因為從小過的太苦，從來都沒有嘗過甜。所以突然被哥哥這般事無巨細的疼愛起來之後，他便只想著每天都更加的粘著哥哥，又或是撒歡的去玩個開心，像是想要把過去十二年多年欠缺的所有快樂和美好都要給彌補回來一樣。

卻忘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以後哪怕有再多的糖，也是以後的，與曾經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

而且，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將永遠都不會真正長大，永遠都只能是哥哥的負擔，並不會成為心裡一直想要成為的——長大后要去做哥哥在這人世間最堅固後盾的那個人了。

想到這裡，小傢伙愧疚了。

因著這份愧疚，突然長大沉穩了很多。

雖然還是會有時抱著駱鋮撒嬌，也還是會去和小夥伴們瘋玩。

但更多的時候，卻都是在和聞家母子一起，端著自己的沙盤，蹲在角落，認認真真一筆一劃的，學著他曾經嚮往已久的文字。

不驕不躁，安靜如斯。

駱鋮心裡一直明白，駱顯要是一直再這樣貪玩下去的話，是會對他的成長有所影響的。

但轉念一想，孩子苦了那麼多年，現在才玩了多久，一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實在是沒有必要立馬就打壓其天性，因此也就沒有多加約束。

他原本是打算等過完年，小傢伙再長大一些后，再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加大他學習的力度，讓人可以慢慢收心。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愣是沒有想到，看似貪玩不想事的孩子，卻在看到旁人的刻苦努力后，竟然自己先反思起了自己的不足，進而改過進步了。

一點都用不到他來督促！

駱鋮心內無奈又驕傲，既欣慰小傢伙的成長，又覺得小孩子懂事是好，但也還是不用太懂事，不然容易讓人心疼。

因此今天，正好是月底月考的時間，所以此時晚飯剛過，他便來考幾人這些日子所學的東西來了。

駱顯雖然學的早，但一直都是一天只學五個字。

聞家母子二人雖然學的晚，但從一開始他們就提出想要一天去學十個字。

本來駱顯也提出他也開始每天學十個字，但駱鋮讓他等下月開始，這樣他們三人的進度就都一樣了，也方便他的教學和考試。

是以今天的月考，幾人的考試內容就都是差不多的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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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顯（惶恐）：當時我害怕極了！跟班主任站在身邊監考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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