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5）

凝視片刻后，修長的手落到了宋嫣歪掉的髮髻上，輕輕一扯，假髮就掉了下來，露出那一頭柔軟的比平時要略長一點的黑色短髮。

在面容被黑脂遮蓋了的情況下，反而更能看出宋嫣不是一個女生的事實。

「男性？」

赫古德面容淡漠，明明應該是問句，被同樣冷淡的口吻講出來反而多了一些壓迫性。

「當然。」宋嫣不受這種壓迫的影響，回答的聲音很是從容。他的這種表現令親王眼眸鬆動，沒有再將注意力放到性別上面。

不管他是男性還是女性，對於赫古德來說，都是他的後裔。

這會兒親王或許意識到了宋嫣的脆弱性，沒有再等什麼，就將對方直接抱進了浴缸當中。

裡面的水溫恰到好處，既不是過分的熱，也不是過分的涼。水裡似乎還摻放了其它的東西，透著淡淡的紅。

幾乎是把整個人淹沒的水位高度，周身的那種乏勁在浸泡進去的時候很快就消褪下去。

宋嫣在這種鬆緩當中閉上了眼睛，十分自在地任由赫古德替他清洗著身體。

身上的黑脂被不斷沖刷下去，漸漸露出裡面白皙的皮膚。隨著時間的流逝，宋嫣的膚色越來越接近赫古德。

猶如屍體一樣的慘白之色，可在波盪的水中，依舊透出了一股令人心驚的美。

然而當他睜開眼睛，慘白的膚色又重新變得富有活力。

最後一遍水沖完以後，宋嫣終於露出來轉化以後的全部樣貌。

「我要照鏡子。」

他伸手，看著赫古德，語氣還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彷彿真的是一個在向父親提出要求的孩子。

身上的水漬還沒有擦乾淨，赫古德神情不變，將宋嫣從浴缸當中拉了起來。他身上的斗篷已經在給宋嫣清洗的時候解了下來。

將人就這樣帶到了鏡子面前以後，親王右手輕揚，就將鏡面上的霧氣揮去了，令宋嫣能夠看清自己現在的樣貌。

鏡子非常大，能從臉部照到腰腹處。

宋嫣端詳著自己的臉，血族在外貌上都是極為優異的，美麗、優雅、神秘，所有美好的辭彙都能夠堆砌到他們身上。

鏡子里的那張臉隨著宋嫣的清醒而變得面若桃李，他的唇格外紅，睫毛烏黑濃密，收斂起來的美重新出現，有一種極致的張揚和攻擊力。

年輕漂亮的男孩子伸手扯了扯已經長到肩胛骨以下的潮濕頭髮，剛才的髮髻之所以會歪掉，也是頭髮在生長的緣故。

他眨了眨眼，目光有如巡視般在自己的身上一寸一寸劃過。他的皮膚要比之前更為細膩白皙，原主身為獵人，常年鍛煉之下身上覆蓋著一層富有美感的肌肉，一覽無餘當中，腹肌看上去堅實有力。

周身的脆弱感不見，另有一種讓人想要升起破壞欲的濃稠煒麗。微微一笑的時候，溫柔感便立刻傾覆而上。

一滴水珠從臉龐滑落到頸側，再一路往-下，宋嫣依舊沒有羞恥心般，在赫古德的視線中繼續照著鏡子。他兩隻手撐在洗漱台的邊緣，這樣的動作讓他的身形越發明顯，幾乎是將所有的隱-秘都呈現在了赫古德面前。

變化后的模樣跟宋嫣原本的樣子一模一樣，原主穿著女裝尚且有一些違和感在裡面，可若是宋嫣這副面孔，再穿上女裝，卻不會產生絲毫違和。

這並不代表他的長相是純粹偏女性化的，如果穿上男性的衣服，絕對不會讓人認錯他的性別。

宋嫣此時更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麗。

一般的人類在初擁過後很慢或者壓根就不會出現這種形態的改變，宋嫣各方面的轉變都太快了，足以說明他對於血脈的接受能力之高。

更應該說，他是一個天生的血族。

赫古德看著鏡子里的少年偏了偏頭。

「我要穿這樣的衣服。」

是他剛才穿的衣服，不過那件裙子已經髒得不成樣子。

「沒有。」

赫古德的視線重新回到了宋嫣倒映出來的臉上，莊園裡面只有他的衣服。親王從來沒有想過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後裔，自然也不會在這裡準備多餘的衣物，更不必說女裝。

他一出聲，宋嫣的注意力好像才落到對方身上。男人面無表情，渾身充滿了一種陰戾的凌厲之感。裁剪合身的衣服將他挺拔的身軀勾勒出來，腰細，腿長。

他的眼尾有些上挑，微微眯起來的時候就會顯出一種被危險盯上的驚悚感。除了剛開始對於血族的獠牙感到非常好奇以外，宋嫣現在最喜歡的是赫古德那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

是一雙，想叫人挖出來收藏的眼睛。

宋嫣的指尖動了動，鏡子里，他的唇畔突然勾上一抹笑意。

「我餓了。」他轉過頭，直勾勾地看著赫古德，全然沒有自己的正面又暴露在對方面前的不自然。

處於第二階段的人不能吃任何東西，唯一的進食方法就是要靠創造者繼續喂血。

長親能夠感覺到自己創造出來的晚輩的想法，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感受得越來越清晰。

赫古德在宋嫣的話說完后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他沒有劃破自己讓宋嫣過來吸食，因為對面的人向他清楚的傳達出了一個意思——這樣太費力了，他不願意。

男人俊美的臉上一派冰冷，然而他的腳步卻向前邁了一步。下頜主動揚起，被消化過的血液再次以嘴對嘴的方式餵給了宋嫣。

他們都睜著眼睛，在絕對的親密當中同時保持著理智與冷靜。

宋嫣的呼吸在喉結的滾動當中開始更加順暢起來，進食的時候，他的一隻手按在了赫古德的腦後，對方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在餵食完畢后都被扯亂了些許。

末了，宋嫣又撫了撫對方那雙好看的眼睛。

他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赫古德也接收到了他的想法。

一切都是點到即止的，沒有誰真的越界一步。

飢餓感消失后，宋嫣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也好了許多，沒有再執著於裙裝上。

他暫時地妥協了一點：「父親抱我出去穿衣服吧。」

他又叫父親了，赫古德的瞳孔不可避免地再次豎了起來，但比上一次更快的恢復了過來。

一條毛巾從旁邊取下，披在了宋嫣身上。赫古德雖然是第一次照顧後裔，可他似乎很快就上手起來。

在將宋嫣身上的水珠全部擦乾淨后，他才抱著人出去了。

「我喜歡那樣的衣服。」

穿好衣服后，宋嫣拉著赫古德的手，一點溫熱跟完全的冷意碰撞，形成莫名的觸感。

他沒有再說話，可看著男人，又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我喜歡那樣的衣服。以後也要穿那樣的衣服。你要為我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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