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賈赦是個老紈絝，還是個諢人，可就這樣的一個諢人，他的執行力卻驚人的強。

第三天，瑩玉趁著午睡的時候，再一次「靈魂出竅」時，就見識到了他的行動力。也不知這門是怎麼回事，她再一次從門裡出來時，居然又到了賈家。只是這次不是寧國府，而是榮國府。

而榮國府里，這會兒正鬧騰著。

賈赦召了一批人，也不知這些人原來藏在哪，反正肯定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這會兒被賈赦指揮著，把賈家幾個門全都封了。賈母身邊的賴家一家，王夫人身邊的陪房周家一家，全都給綁了關押起來。不只如此，他還親自拿了斧頭，把賈家庫房上掛的鎖給砸了……

瑩玉剛來的時候，就看著賈赦拿著一個大斧子正砰砰砰的砸鎖。賈母和王夫人正被人扶著，在後面罵個不停。至於賈赦，似乎是醉了，又似乎瘋了，正看著不太清醒的樣子。

瑩玉是不信他真的醉了，就算真喝了酒，最多也就兩分醉，八分清醒。仗著沒人看得到她，她仔細觀察了他很久，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她一邊看眼前的這一出鬧劇，一邊聽附近的下人八卦。很快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肯定的是，一切都是預謀。

前天林如海走了之後，賈赦就開始準備了。

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估計前一天就進來了。昨天，賈赦喝了點酒，突然心血來潮去看他的大閨女賈迎春去了。結果正好遇著賈迎春被她的奶嬤嬤欺負。賈赦本就是有意，一看到這事兒，直接就爆了。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

賈迎春就住在賈母院子後面，這邊一有動靜，賈母就驚動了。剛好王夫人也在，就一起過來了。賈母問也不問，例行把賈赦罵了一頓。換作平時，賈赦向來認慫的快。

可這次他根本不慫，哪怕賈母在前，也照打不誤。打累了，就叫下人動手。可有賈母和王夫人在，那些下人哪裡會聽他的？於是賈赦惱了。哼哼兩聲冷笑：「在這府里，本老爺竟連個下人都叫不動了。既如此，要這些下人做什麼用？當個比老爺我還尊貴的人么？」

轉身回了院子，直接就把他召集回來的人派了出來。封門的封門，鎖人的鎖人。

他自己則帶著一堆人，出去抄家去了。抄誰的家？抄幾個特別有身份的下人的家。賴家，周家，全讓他給端了。好傢夥，不抄不知道，一抄嚇一跳，比他這些主子都富裕。

可怕的是，從這些抄出來的東西里，不但找到了賈家本來該存在庫里的老物件，還抄到了幾件宮裡賞下來的供品。

這還了得？

賈赦直接把那些要命的東西擺在院子里，就跟王夫人要庫房鑰匙。家裡的東西都叫人搬空了，連御賜的物件都被偷了，作為家主，他這跟腦袋叫人偷走了有什麼區別？他大老爺要開庫房，要盤賬。

王夫人能給他？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法子都想了。但又怎麼可能讓賈赦改主意？他自己比誰都知道，既然開始了，就不能退。這次退了，以後就再沒這樣的機會了。

賈母向來偏心二房，此時自然也站在王夫這邊。賈母也來了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會兒要回金陵，一會兒要請大夫……賈赦這次卻鐵了心了。

等到賈政回來，又像以前那般，指著賈赦的鼻子罵他不孝。結果才開口，就被賈赦抬手給揍了一頓。

賈母和王夫人這下是真的暈了，只喊著大老爺瘋了。只是他們身邊的人都被賈赦帶來的人看了起來，沒人幫她們，兩個婦人，一個還是老人，誰也阻止不了賈赦。

可憐賈政被打的差點爬不起來，滿臉驚惶。至從他父親過世，何曾再受過這樣的苦痛？還是當著這麼些個下人的面？一時間，羞愧的只覺沒臉見人，更不可能再為誰出頭了。

賈赦這邊還沒完，見鑰匙要不出來，就去砸鎖。也就是瑩玉來的這會兒……賈家忙忙亂亂，抄家哭鬧，這已經過去一天一夜還多了。

「昏過去」的賈母和王夫人一聽說賈赦砸庫房門，也顧不上昏了，全都趕了過來。可此時誰還能攔得住賈赦？

本來他只想找個由頭鬧一場，結果一看這情形，不鬧大都不行。之前鬧事他可沒藏著，而是大張旗鼓的去，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大，鬧開。反正他是諢人，幹什麼都正常。結果一下子抄出好幾樣御賜之物，這事無論如何都沒法善了。這消息但凡被透露出去，那他就是個死。這一家子，誰都不會死，就他這個襲爵的會死。

賈大老爺還沒活夠，不想死，那就鬧吧。但願還上欠債之後，聖上能算他個將功補過，不要追究他的過錯。

因此，這會兒真是誰來也沒用。賈母別說在邊上咒罵，就是真的暈了，撞牆了，他也不會停下來。他知道著呢，不把這府里的東西全都搬到二房去，她且捨不得死呢。

只聽「啪」的一聲，那掛在庫房上的大鎖終於被砸掉在地上。賈赦拎著斧子轉身，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掃向賈母和王夫人。那眼神如同惡鬼一般，直看得賈母心裡發寒，連咒罵都停了下來。

「盤點庫房。」賈赦啞著嗓子對他帶來的人道。「把老太太和二太太送回院子里，事情沒結束之前，誰也不準出來。」又掃了一圈那些下人：「誰敢亂動，直接拿了，回頭一家子賣出去。」

…………

瑩玉從身體里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懵，她是被叫醒的。趁著睡午覺的時候過去看熱鬧，看的忘了時間，早到平時起來的時候。李嬤嬤見她還沒醒，就叫了兩聲。

情景變幻，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也不是第一次，回神的也快。至少李嬤嬤是沒發現她有什麼不同。

「時間不早了，姑娘不能再睡了。」

瑩玉連忙坐起，一邊穿衣一邊還打了個哈欠：「今天把琴準備好，先生說要教琴的。」

「已經備好了。」李嬤嬤道。

在琴上，她本就落黛玉很多，之前又缺了半個月的課。現在全都要努力補齊，追上去。幸好，不管是先生也好，還是黛玉也罷，她們對進度都沒太多的要求。

都有那麼一股子，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意思。

琴，教會你基礎指法，教會你如何識譜，剩下的就是自己努力練習。練技藝，練怎麼把感情融入琴聲中。然後就是……收集琴譜。

這個時代的琴譜可不像後世，絕大多數都是公開的，在網上就能找到。哪怕是新作出來，沒有公開的。也有錄音，視頻之類的，人家一點點的扣，都能把譜子扣出來。這個世界沒有，一首好曲譜，能當傳家寶傳下去，一般不會拿出來跟人共享，毀了就沒有了。更有一些直接帶進墳墓里，從此成絕響。

林家的曲譜不少，主要是林家本就是書香傳家。林如海和賈敏都是極有文藝性的人，本就藏有不少琴譜。這些琴譜已經夠他們練的了……而瑩玉現在還在練基礎指法！

下午的功課一結束，瑩玉便回了院中。黛玉卻還在跟孫先生繼續交流琴技，她本就喜歡，有同好之人，便忍不住多交流一番。而瑩玉雖不至敷衍，但她時間緊的很。分給每一件事的時間都很緊迫，如果在這件事上多費了時間，在別的事情上就要少一些。

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是她樣樣都會，但樣樣不精。但她也確實是顧不上這一點了……在她想來，琴棋書畫可以當興趣愛好。以這個世界套在女子身上的規矩，女子不管做什麼，都只能用來自娛。技藝到底有多高超反而不重要，要緊的是自己開心。

她不覺得將來自己彈琴不夠超凡脫俗會對自己有什麼影響。

林如海能理解她，同時也跟孫先生交流過。因此，孫先生固然覺得瑩玉不太用功，卻也不強求。至少，她還有黛玉這個愛徒。

回到院里，院門關上，她開始練功。練完之後，必然是汗流浹背，渾身酸軟。這時候泡上一個帶著葯香的熱水澡，便是再舒適不過的事情。

等她洗漱好，基本就到晚飯時間了。

林如海還沒回來，自從他當上戶部尚書之後，晚飯就很少在家裡吃。其實也是他們家的用餐習慣跟別人家不同，別人家多是一日兩餐，剩下的以點心為主。所以，晚膳這一頓都是下午。可林家因著一家子身體都不怎麼樣，採取的是少量多餐制，一日四餐，白日三餐，晚上還有一餐夜宵。

他們的晚餐時間，暮色已經上來了。

晚飯後各歸各院，黛玉身體最差，她總是要早些睡的。瑩玉則會去林如海書房，等他回家，教導她一些外面的事情。父女倆一起用完夜宵，她才回房休息。

就瑩玉看來，便是這個時間，大概也就在八點左右，哪怕她還是個孩子，這個時間點也不算晚。

林如海這晚給她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賈赦把國庫欠銀還了。

他不但還了欠銀，轉過頭來就進宮請罪去了。

御賜之物給偷了好多，他卻一點不知道，雖然抄家找回來不少，可還真就有弄丟的。

皇帝到是沒怪罪他，但也沒什麼嘉獎。雖是無債一身輕，卻也等於白忙一場。

賈赦這件事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都想不明白，他賈恩侯哪來的膽子做這出頭的鳥？有些關係還不錯的就去問了，賈赦是一點沒遮掩，把家裡那點破事弄得人盡皆知，最後還說了：家裡賊太多，哪天家被搬空了都不知道……債是自己頭上的，今兒不還明兒還能不還？就算他不還人家還能不要？他是胳膊，也擰不過人家大腿。他不乘現在還了，以後家底便宜了賊人，自己落一頭債？圖什麼？

到不如現在把債還了，家底也乾淨了，誰都沒想頭，乾淨。

賈家那點破事，誰不知道呢？

而且他之前鬧的事外面也知道了，他堂堂承爵人的嫡子成了人家二房的跑腿，唯一的女兒，被下人欺負的不成樣子。家底全進了賊屋，弟弟佔了正房，老母親想起來就罵……現在到好，御賜的東西都給弄丟了，這要往狠里算，那就是死罪。都把人逼到死路上了，還能不鬧？

是該鬧，可他這一鬧，把所有欠債的全都給拱上來了。以前可以裝聾作啞，當沒看明白皇帝的意思。現在不行了！可一下子還出去那麼多錢，誰捨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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