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俱樂部被建在郊區，用地較大但大部分還處於空地狀態，遠離城市的喧囂，也聽不見街道上車水馬龍的聲音。

俱樂部由南至北橫跨距離較大，食堂和宿舍樓則是分居南北兩側。

而訓練場在正中央的位置。

沈嘉鳴慢著步子往前走，介紹著周圍的樓房都是用於做什麼，彷彿真的是個導遊在介紹沿途的風景名勝。

顧玥跟在他的身後聽着他的介紹，漫不經心地踩過他踩過的地方，時不時抬頭看了看他指的方向給出一兩聲回應。

兩個人太久沒見面，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說到哪兒去。

快走到了頭，顧玥才主動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你平時都住在宿舍？」

沈嘉鳴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愣了兩秒鐘才回過勁：「差不多吧，以前大部分的時間是這樣，這次回來準備沒事兒的時候回家去住幾天。」

家是那個曾經有着一家三口的家。

顧玥點了點頭，沒繼續說下去想要問的話，只留了句：「嗯……挺好的。」

落葉歸根，故土思故人。

在這座城市除了俱樂部的宿舍，還能有一處棲身之所還挺不錯的。

男生宿舍並不會輕易同意外人隨意進入，沈嘉鳴找了一處乾淨點兒的台階，坐下仰頭笑：「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其實，之前我就想問的，但是在電話里我不太能清楚你的個人狀況，就一直沒問，僅僅是聽我爸媽提了兩嘴。」顧玥今天穿着條白褲子，不易坐下怕弄髒，就這樣站着盯着他的眼睛，「奶奶是在你大學之後去世的嗎？墓地建在哪裏？我想抽空去看看她，也好久沒見了……」

奶奶去世的消息，他不曾告訴過顧玥，那陣子他挺難受的，屏蔽了所有外界的消息，就一個人組織完了奶奶的後事，後來也很少會輕易主動提及。

想來顧家夫婦知道也是因為他姑姑打電話時不經意間的提起。

沈嘉鳴神色暗淡下去，低着頭看地上跑動的螞蟻，想起了小時候父母每次帶他回奶奶家時，他總是去廚房拿來幾粒大米跑到外面扔給正存糧的螞蟻，看着它們搬起來再運到自己的洞穴里。

父母讓他好好的聽話，別去廚房給奶奶搗亂，奶奶每次卻都笑着說，愛玩是小孩子的天性，說，嘉鳴很聽話的。

可現在，再也沒人在耳邊說着了。

不管是訓他的還是護着他的。

顧玥聽見他聲音啞啞地說。

「大三下學期的時候走的，不然我也不會安心加入申鷹隨隊打比賽。」

「墓地我買在在榕市，等哪天沒比賽你也有空的時候帶你過去，我也挺久沒過去看看的，挺想的。」

「好久沒見了，太多的話想說了。」

「那陣子晚上我經常睡不着，後來漸漸接受了，閉眼夢裏也全是奶奶的身影，現在已經很少了。」

不是坦然了也不是釋懷了，依舊放不下，只是時間不會繼續等你。

墓地在榕市，因為爺爺也被葬在了榕市，那裏才是爺爺奶奶的故鄉。

顧玥想摸摸他的頭卻想到他已經不是那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索性蹲下抬頭看着把頭低向地面的他。

誰能想到呢，賽場上攻防都嚴絲合縫令人害怕的沈嘉鳴，也會紅了眼眶。

那時候的沈嘉鳴，也就二十一歲，便在這二十一年的歲月里就失去了生他養他的雙親以及最疼他的奶奶，只剩下姑姑這個唯一的親人。

獨自生活，心事都憋在心裏。

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沒事。」沈嘉鳴笑了，起身揉了揉顧玥的頭髮，拉住她的胳膊帶着她一同起身，面對面，「所以啊，我都這麼慘了，你可不能再生我的氣了。」

沈嘉鳴收起了低沉的情緒，開始活躍氣氛。

顧玥已然泛濫的同情心瞬間收回，歪著頭笑：「行啊，這次就先原諒你。」

本來，也沒準備一直不理你。

顧玥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也不早了該回報社繼續工作了，下午還得再重新審核下視頻才能發佈到網上。

剛剛已經通過申市日報的微博藍V賬號發了幾張現場圖，得到了不錯的反響，再加上手頭的獨家視頻，申市日報絕對是報道申鷹的一眾媒體中的領頭羊。

顧玥抬手揉了揉脖頸，說道：「我得立刻往回走了，有時間再把食堂那邊參觀一遍吧，對了，你們這次的集訓什麼時候結束？」

沈嘉鳴也知道工作重要，誤會解開了也就沒勸著讓她耽誤工作多留在這兒，低頭給沈晏發了條消息讓大門集合，頭沒抬地回：「這周六，然後就是季前賽了，一共三場比賽，輸贏不重要，找手感的。」

「那……周日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爸媽知道我要來俱樂部採訪后就百般叮囑我。」

「行啊。」沈嘉鳴收到了沈晏回復的消息，抬頭笑着說，「正好我好久沒見阿姨叔叔了，叔叔還喜歡喝茶嗎？我認識個搞茶葉的朋友，托他郵來點茶葉給叔叔帶去。」

顧玥連聲拒絕：「不必，你人去了就行，帶什麼東西？我爸那家裏的茶葉都快堆成山了，各種各樣的，還沒喝完幾天又那個新的了，沒少被我媽訓。」

就著顧玥的話，沈嘉鳴的腦海中已經產生了畫面感，忍住笑意回：「那不行，禮物還是要帶的，不行我再換個。」

顧玥犟不過他，也就隨他去了。

換位思考，如果是她去見沈嘉鳴的姑姑，也不可能空手過去。

沈嘉鳴和沈晏之後還有訓練，只能把他們送到門口便離開。

前腳剛走，後腳邢羽就伸出長臂從顧安溪的脖后繞過攬了過來，眯着眼上下打量她，企圖找到些蛛絲馬跡。

顧玥這副坦坦蕩蕩的樣子讓她的氣焰降了下來：「你怎麼沒早點告訴我你和沈嘉鳴認識還挺熟？你倆什麼關係，你快快從實招來，我還能饒你一命。」

張岩在往車裏收拾搬運設備，顧玥收回了視線，聳了聳肩：「我也沒說我和他不認識呀，就普通朋友關係。」

「普通朋友能把我和張岩支走，自己親自帶你去宿舍那邊溜達？」

邢羽沒怎麼談過戀愛但依舊不相信這是普通朋友關係能做出來的事兒。

反正她是不信的。

「真的。」顧玥點頭，「我倆挺久沒見面了，大概有個□□年的時間了。」

這次單獨走也只是想把話說開。

「呵。」邢羽冷哼，「我才懶得管你們之間的事兒呢，不過我提醒你，你作為記者，雖然說他是球員不是什麼藝人，但也算是明星球員，你和俱樂部也算是處在合作關係，要注意你們兩個的距離，別被其他有心之人做了文章。」

顧玥知道她是好心：「知道啦。」

各個行業都有默認的規則，最忌諱的不過也是同行業或者不同行業的兩個人一旦產生了交集，在合作期間產生親密的關係，私下可以但擺在明面上必然會被他人議論一番，即使清者自清也無用。

顧玥拎得清，沈嘉鳴處在實力的巔峰期，而她也在事業的上升期。

前兩年就有娛樂記者與愛豆搞在了一起，被競爭對手放料曝光后，一時間兩個圈子風起雲湧，罵聲不斷。

被網友扒出的細節有真有假，但人們往往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他們也是有口難辯。

最後在網絡暴力的襲擊下，兩個人還是分手了，記者被辭退，而愛豆事業也一落千丈，資源斷的厲害，粉絲也沒剩多少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即使她和沈嘉鳴的圈子不是娛樂圈也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係，但也會多多少少有一些輿論影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岩收拾完從車那邊走了過來，兩人也默契地停止了對話。

「姐，設備都收拾好了，我們可以回報社了。」

顧玥應：「行，走吧。」

回到報社后，顧玥和邢羽去樓下的小店裏吃了口飯聊了兩句才上樓。

張岩把導好的視頻拷在了優盤裏，放在了顧玥的辦公桌上。

顧玥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審核視頻並撰寫稿件遞給負責的編輯，直到晚上快七點鐘才從報社離開。

在微博熱搜上，體育類的話題很少會像民生或者娛樂話題位居高位，而今天申鷹體測的話題卻直衝到第十位，引起了不小的熱度，也給報社添了光彩。

話題裏面多半是在舔顏的，沈嘉鳴雖然不用參加體測，但顧玥知道他會是話題的中心，便在閑暇時讓張岩的鏡頭掃過他幾次，事實也證明，奏效了。

結束了一天訓練的申鷹球員，一個個垮著身子回到了宿舍，申鷹的宿舍是四人間，兩張上下鋪的床位。

沈嘉鳴、沈晏、楚豐和劉騰樂住在一個寢室，洗漱完后沒有網絡的日子裏，他們有的早早睡覺補足精神，有的在空手練投籃姿勢。

沈嘉鳴坐到楚豐身邊，看其他兩個人都在各做各的事情，低聲說：「隊長，能把我的手機還我下嗎？我有點急事要處理下，就兩分鐘，我發條消息就上交。」

楚豐沒點頭也沒拒絕：「發生什麼事兒了，你知道的，沒有恰當的理由，我不會違反教練立下的規矩。」

沈嘉鳴想了一會兒，決定實話實說：「這周末我要去看一位長輩，他素來喜歡喝茶，我正好有個搞茶葉的朋友，想讓他給我郵過來些，就在臨市，快遞很快就到，我也趕得上。」

他思來想后，還是茶葉更適合。

大不了少拿着，挑精的拿，然後再帶着些其他的禮物去看望。

再細緻的點，楚豐也不好意思問，他作為隊長知道沈嘉鳴家的事情，能在申市有個值得探望的長輩，那是件挺不錯的事情。

他嚴格但偶爾面對這群弟弟也會有片刻的放水。

況且沈嘉鳴一向是遵守俱樂部的規定的，不是緊急情況也不會來找他。

「跟我來。」

楚豐把所有人的手機鎖在了一個小箱子裏，再把箱子鎖在了醫務室的櫃門內里，兩把鑰匙都在他這裏。

醫務室這時候沒人在，楚豐拿着兩把鑰匙取出了沈嘉鳴的手機，遞給他：「五分鐘解決問題，別跟別人說。」

沈嘉鳴三下兩下開了機點進了微信的頁面：「行。」

沈嘉鳴：[給我郵一兩盒你那裏最好的茶葉，地址就寫俱樂部就行。]

沈嘉鳴：[着急。]

電量幾乎還是滿格，退出聊天頁面后才發現置頂聊天的紅點。

他的所有猜測沒有絲毫錯誤。

是顧玥知道他回來后發的微信——

「你的傷都好了嗎？看見媒體說你回國了，後天我要去你們俱樂部做個採訪，可以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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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捨五入，沈嘉鳴第一次違反規則也是為了顧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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