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總有一天他家也會遇天災人禍的

好大一個鮮艷的球，從湖那邊漂過來，驅散湖上的蒙濛霧氣，給望不到邊際的春柳湖鍍上一層耀目的光輝。

這時，一條小漁船從春柳湖碼頭駛出，雙槳飛快地收展，宛若一隻魚鷹揚起雙翅，撲俯湖面滑行，船身經紅日照射，越加金碧晃眼。

妙珠只顧划槳，對這番景緻全然沒放眼裏。

她牢牢地盯着湖北岸的柳林灘，恨不能一槳劃到。

然而，當她的小漁船距柳林灘只幾篙時，猛地將槳葉插進湖水，定住不移。那兩汪湖水似的目光投向靠灘的一排楊柳棒子，懼怕、焦慮、希冀的神色交替隱現。唉！三天過去了，一片魚鱗也沒撈到。這次該不會又落空吧？爸爸從牙縫裏發出的痛苦呻吟，如同魚刀扎進她的心窩，只差淌出滴滴鮮血。今天必須捕到魚！她的腿像風中的柳枝不停地顫抖，握緊的槳拐浸濕了。

紅球跳離湖水，遍體閃射出無數一往無前的光束，給湖水，給大地，注入勃勃生機。

她胸脯一挺，扳動了槳葉。

小船靠近那一排楊柳棒子，她伸手抓住一根，彎腰撲身船舷，扒開楊柳棒子攔堵的水草埂，提出水草遮掩的一隻花籃，滴滴水珠穿過指頭大的篾眼跌落湖水。

她將花籃一拋，又連連掀開水草，花籃一隻接一隻地疊在小船上。她的心卻跌落到了湖底。

「咕咚！」

她聽見身後鯉魚騰躍，似乎是對自己的無情嘲弄，心裏憤憤罵道：

狡猾的鯉子精！等爸爸的病好了，不用流鈎掛住你的背脊，就用卡子撐破你的嘴巴。那時，看你還欺負一個小姑娘啵？

她罵完。又問自己：頭天撒絲網，第二天拋卡子，第三天放流鈎，第四天裝花籃，天天落空，照此下去，何時才有錢治好爸爸的病呢？

她用上牙緊釘下唇。

她撈起水裏的最後一隻花籃，不屑一顧，徑直往船上拋，花籃正要離手，反而被緊緊地攥住了。沉沉的份量，嚓嚓的響聲，使她吃驚。側目一看，啊！一隻烏背脊，白肚子，肥壯厚實的甲魚，正在花籃里伸長頸，揚起爪，亂竄亂鑽。

頓時，像所有的陽光全照進她的心窩，淚珠從那兩汪湖水似的眼裏列隊而出。

她抬起膀子，朝水紅色罩衣上擦乾眼，深情地注視春柳湖。

當她的眼光落到柳林灘時，看見柳鳴的身影藏進柳林深處。

她用仇恨的眼光追過去，不見蹤影。一個大大的問號刻入她的腦海：

「花籃里沒有魚，莫非是他在背後搗鬼？真像他媽一樣心狠！眼看我爸病得死去活來，還要趁機報復。好！他母子做得好！總有一天，他家也會遇天災人禍的。那時，我也會這樣對待他，不然我就不是吃春柳湖的魚，喝春柳湖的水長大的！」

她聽見自己的牙齒咬得嘣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