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厲兵秣馬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吳振漢、羅松桂、張國貴離開岳陽市防汛抗旱總指揮部，往岳陽監獄急趕。然而，那渡送他們過洞庭湖的輪船卻是你急它不急。風大浪高，水闊流急。輪船加足馬力往前行駛，像一個挑擔過重的漢子發出粗重的喘息，在黑沉沉，浪滔滔的湖面上，給人的印象仍在原地挪移。

吳振漢坐不住了，他性急地推開車門，走到甲板上，湖風撩起他的衣襟，如同鼓動的風帆「啪啪」作響，船頭濺起的水花，接連擊落到他臉上、身上。他那焦灼、犀利的目光，穿過漆黑的夜空，向西遙望。他彷彿看到，洪魔正發瘋般地噬咬著護衛岳陽監獄的那18.8公里大堤。他著急、擔憂，心裡似滾油煎。他若是平時面對這樣的湖上夜景，定會詩興大發，因為他出生在湖水環抱的安鄉縣城，從小就喜愛在風浪里游泳、駕舟。在他54年的人生履歷表上，多次寫下了抗洪搶險的輝煌。尤其是自1994年擔任司法廳黨組書記以來，所屬的勞改農場每遇重大水患災害，他都親赴一線指揮。1991年6月下旬，澧水暴漲，涔旦農場的大堤四處浸水，直接威脅著數百萬畝良田和數千名犯人的安全，他坐鎮指揮一星期，抵禦了洪水的進犯，涔旦農場化險為夷。去年7月初，洞庭湖發生的百年未遇的大水災，建新農場被滾滾洪流團團圍困，數以億計的國家財產和數千犯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同樣坐鎮指揮，十一個日日夜夜，擊退了洪水的一次又一次進攻，保住了大堤，保住了大垸，保住了數千名犯人的安全。楊正午省長親臨建新農場防洪大堤視察時，給予了高度讚揚。今年7月15日，他正在湖南賓館參加省委政法委召開的全省嚴打工作會議，會場上氣氛熱烈，會場外卻持續不停地瓢潑大雨，他心裡惴惴不安，憑經驗預感到一年一度地水患災害已經來臨。下午，雨量有增無減。他與建新農場聯繫，果然，洞庭湖洪峰突起，農場黨委已組織抗洪大軍上堤。他與白泥湖勞教所聯繫，那裡也同樣告急。他當即決定：岳陽監獄是全省司法系統最大的單位，擁有的財產最多，關押的重刑犯人最多。牽牛要牽牛鼻子，工作要撿癢的抓。作為司法廳長，面臨已經到來的水患災害，最重要的當然是保住岳陽監獄。他要像去年一樣，坐鎮岳陽監獄，指揮抗洪搶險。他也考慮過，自己年紀大了，委派一名年輕的副廳長擔此重任，體力、精力諸方面均能承受一些。但作為一把手，應該帶頭到重點地區去，到重點部位去，到最危險的前線去。當天的會議結束時，他向省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長李貽衡報告了自己的想法，沒想到，他倆不謀而合。李貽衡說：「你趕快去建新！越快越好！」

當晚，他對全廳當前的主要工作做了安排。7月16日凌晨，他便率領省監獄管理局熟悉建新農場情況的科技辦主任易吉天、廳政治部綜合科科長魏威，冒雨驅車，直奔建新農場。兩天來的工作，他已深深感受到，今年面臨的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水災，也是他自1993年擔任司法廳廳長以來，遇到的最嚴峻的挑戰，最沉重的壓力，最艱難而又特殊的任務。他不能辜負省委、省政府領導的厚望，一定要想方設法，竭盡全力保住大堤，保住大垸，保住數以億計的國家財產和數千犯人的生命安全。眼下，水位在上漲，風力在加大，如何保住18.8公里大堤不漫水，不潰口是關鍵。時間寶貴，刻不容緩。他要利用這過渡的時間，與羅松桂、張國貴一道，就省委、省政府領導提出的死保大堤、死保大垸、死保犯人安全的目標，進行具體部署和落實。他轉身，欲與車上的羅松桂、張國貴一起合議。沒想到，他倆早已站在他身後。於是，這三員大將在甲板上舉行緊急會議，風太大，浪太高，說話太費力，短時停歇的大雨，此時又嘩嘩落下。他們三人趕緊鑽進吳振漢乘坐的三菱吉普，繼續研究會議議題。他們作出了幾項決定，立即在輪渡上分頭執行。手提，在這種時候顯示出了獨特的作用、價值和魅力。

吳振漢通過手提，指示留在廳里主持日常工作的副廳長王映湘，成立後方指揮部，日夜值班了解前線戰況，制定處理緊急情況的預案，及時向省委、省政府、省防汛抗旱總指揮部和國家司法部彙報，爭取各方支持。

接著，他又通過手提，指示省監獄管理局局長張世明，立即派人購買10000米油布，速送岳陽監獄，以解防浪護坡之燃眉。

羅松桂通過手提，指示省監獄管理局副局長彭先洪、宋鴻余、羅茂智，從局機關挑選三分之二的幹部力量，開赴岳陽監獄保衛戰前線，投入抗洪搶險。

接著，他又通過手提，指示監獄局所屬的南聯集團、女子監獄、省司法警官學校、津市監獄、長沙監獄、省少管所，在人力、物力上作好援助岳陽監獄的準備。

張國貴通過手提，指示農場生資公司黨支部書記陳志剛，緊急派人派車，連夜採購10000米彩條布和50000條編織袋，務必在19日下午2點前送上防洪大堤。

接著，他又通過手提，指示副監獄長趙星雲、紀委書記胡佐初，緊急組織人員、車輛，作好疏散轉移全場老弱病殘婦幼的準備。

洞庭湖上舉行的這次三人緊急會議，其指導思想，其各項決策，對岳陽監獄保衛戰起到了積極的影響，產生了重要的作用。

張世明接到吳振漢的電話，已是7月19日凌晨1時，他沒有一絲拖拉，趕緊樓上樓下奔忙，從睡夢中叫醒後勤科長余世平、司機宋玉發、楊伍洲，分頭到長沙市的幾家公司購買油布，可令人失望的是，因三湘大地，水患四起，到處都需要防浪油布，家家公司均已告罄。

怎麼辦？張世明急得國字臉成了長條臉。一切為了前方需要，他不顧人家是否厭煩，與全省各地司法局聯繫，了解油布儲量信息。他得知汨羅市貨源充足，頓時喜上眉梢。不用吩咐，余世平率宋玉發、楊伍洲，駕駛東風牌大卡車，驅開夜霧，頂著風雨，直奔汨羅。很快，10000米油布如願購到，可一台卡車載了，超體積，超重量，險惡的天氣，險惡的路況，兩位司機真有點不敢開。為了岳陽監獄抗洪搶險的需要，他倆豁出去了。一路上，余世平不停地為他倆鼓勁，他倆既大膽又謹慎，終於在19日上午10時，將10000米油布送到了岳陽監獄的防洪大堤。

與他們比較，陳志剛等一行，為完成張國貴交給的採購10000米彩條布和50000條編織袋的任務，吃的苦，受的累，也毫不遜色。陳志剛接到張國貴的電話，也是7月19日凌晨1時。他請張場長放心，保證按時將所需防汛物資送上大堤。他與值班的業務經理揭小波短暫合議，兩人便率領曹鐵平、孫小雄、文軍等人渡過洞庭湖，趕赴岳陽市。

城裡人還在睡夢中，他們顧不了許多，連續敲開一家家商店的門，所幸店主一聽要購買防汛物資，都毫無怨言，熱情接待。此時的岳陽市，彩條布、編織袋均已成了緊俏貨。他們記不清走了多少大街小巷，出入多少商廈店面，肚子空了，雙腿腫了，好容易購齊了彩條布、編織袋，於下午1時50分，送到了抗洪前線。也就是陳志剛、揭小波領導的這支能征善戰的物資供給部隊，在7月20日至22日，抗洪搶險進入全面緊張的階段，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出色完成了保障物資供應的特殊任務。岳陽市防汛抗旱總指揮部分配給建新農場10萬條編織袋、加之農場防汛指揮部還需要購進15000米彩條布，這購與運的任務，限令他們在40個小時內全部完成。生資公司一台東風車，按時運回這麼多物資，成為最突出的困難。司機文軍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連續開車36小時，往返岳陽、華容五趟，行程500公里，終於提前4個小時運回了所需的防汛物資，保障了前線部隊防風防浪，護衛大堤的需要。在以後的整個抗洪搶險戰鬥中，陳志剛領導的生資公司，共採購搶運彩條布23000米，編織袋23000條，鐵絲8噸，楠竹600根，電線、電燈等防汛物資近100噸。他們少吃了多少餐飯，少喝了多少次水，在街頭露宿了多少晚，給別人講了多少好話、陪了多少笑臉，他們卻沒有統計。

彭先洪、宋鴻余、羅茂智接到羅松桂的電話，也是在7月19日凌晨1時。他們按照各自分管的工作，立即分頭行動。一切服務於，一切服從於岳陽監獄抗洪搶險之需要。

彭先洪副局長主管全省監獄系統的生產、經濟工作，他率領四個應急分隊，駐紮在建新農場招待所，統一開餐，統一住宿，正常情況下，與農場的警察一道包堤段負責守護，特殊情況，哪裡需要全力以赴時，一聲令下，5分鐘集合，迅速開赴到哪裡。彭先洪承包的七、八、九、十大隊堤段最長，堤身最薄弱，發生的險情最多。他每夜上堤巡查，泥水裡步行近二十華里，凌晨回到招待所，平時就喜歡流汗的他，更是渾身透濕。每次排除重大險情，他都是站在最前頭。所以，他率領的四支應急分隊，共60多人，打不垮，拖不散，從來到去，整整堅持一個月，為岳陽監獄保衛戰發揮了超常的作用。

宋鴻余副局長分管獄政工作，他率領獄政處副處長曹新良等人，根據岳陽監獄防汛搶險的需要，會同岳陽監獄獄政科日夜加班，現場辦公、現場審批，並深入到10個農業大隊對病殘犯人逐一審查，目測，連續三天三夜，每夜加班到凌晨3點，渴了喝口礦泉水，餓了啃口速食麵。共調閱犯人檔案101個，在嚴格審批、嚴格把關的基礎上，對保外就醫的人數、比例和病況程度適當放寬政策，共辦理犯人保外就醫審批手續123名。所有保外就醫犯人由農場發放回家路費，由民警送上車，或由其具保人接回家。

宋鴻余為了貫徹落實省委、省政府領導提出的「萬不得已時，節約、就近疏散、轉移犯人」的原則，他率領監獄管理局30多個幹部，與岳陽監獄黨委副書記周光榮等人一道，踏遍了岳陽市的每一個角落，最後選中了地理位置優越，安全係數高的6906工廠，作為疏散轉移犯人的基地。由於這是一家停產多年的軍工企業，廠房、宿舍，結滿了蜘蛛網，遍地是灰塵，原有的水電設施早已廢棄，通訊線路損壞，他們組織力量，緊鑼密鼓地進行修復、完善。與此同時，他們與輪運公司多次聯繫，落實租借疏散轉移犯人的船隻。

洞庭湖上舉行的這次三人緊急會議，其鮮明立場，其嚴肅態度，對調動司法、監獄系統幹部職工投入岳陽監獄抗洪搶險的積極性，起到了號召、感染作用，產生了十分明顯的效果。

司法廳6位廳級領導，除吳振漢坐鎮岳陽監獄整整一個月外，副廳長龍虎魁在後來的持久戰中，接替吳振漢廳長，指揮、督戰十天整。

監獄局7位局領導，全體出動。開頭的日子裡，局長張世明既要指揮全局系統的抗洪搶險工作，又要重點加強與岳陽監獄抗洪搶險指揮部的聯繫以及人力物力的供應，他從早到晚忙得團團轉，吃睡都在辦公室。8月8日，他趕到岳陽監獄，換下政委羅松桂，九天九夜，指揮岳陽監獄抗洪搶險持久戰，最終贏得了全面勝利。監獄局所有在職正副處長，其中年紀最大的57歲，身患多種疾病；監獄局三分之二的幹部力量，其中有的母親病危，有的孩子升學；他們都不講任何價錢，不提任何要求，全身心地投入岳陽監獄抗洪搶險，最長時間一個半月，最短的日子也有七八天，一個個都掉了幾斤肉，脫了幾層皮，可換回的是堅強的毅力，戰鬥的精神。

在全省抗洪搶險最緊張、最危險的日子裡，監獄局簡直唱起了空城計。7月20日，岳陽監獄前線正急需砂卵石，省防汛抗旱總指揮部決定從湘潭調撥，指令監獄局派一名身強力壯的幹部火速趕到湘潭，隨船押運。這時，張世明局長犯難了，局裡除了幾個年紀偏大的女幹部，再也派不出人了。他給傳達室的值班人員交待，欲親赴湘潭押運。恰在這時，局老乾公司經理韓魯湘從外面洽談一大宗生意回來，興沖沖經過傳達室，聽見了張局長的話。他立即主動請纓：「張局長！我去押運！」

張世明用疑惑的目光將其打量，因為韓魯湘與局裡簽訂了一年的承包合同，無論天崩地裂，局裡都不調用他。韓魯湘明白張局長目光里的含義，他快言快語道：「自古抗洪搶險高於一切。我寧願生意場上受損，也要替您去湘潭押運。三軍不可無帥。您去押運，這全局系統的抗洪救災誰來指揮？您放心，我一定出色地完成押運任務！」

韓魯湘說到做到，丟下可賺幾十萬元的生意不顧，風雨無阻，趕赴湘潭，押運一千多噸砂卵石，準時起航，過湘江，跨汨羅，下洞庭，經過20多個小時的水上顛簸，沒吃飯，沒睡覺，在岳陽監獄急需砂卵石加固加高18.8公里防洪大堤的時候，他如雪中送炭的使者，將滿船砂卵石提前送達。

在司法廳、監獄局，這樣動人的事例簡直舉不勝舉。

這都是因為7月18日夜，吳振漢、羅松桂、張國貴在洞庭湖上舉行的這次三人緊急會議所產生的積極作用和影響。不過，他們三人在開會時可沒想到這麼多。歷史是一面鏡子。只有當現實成為歷史后，人們再回過頭來觀望、總結、比照，才能準確地看出其成敗與得失、正確與謬誤。

7月19日凌晨2點，渡送吳振漢、羅松桂、張國貴的輪渡，終於衝破黑夜的阻撓，風浪的攔擋，抵達西岸石頭嘴碼頭。輪渡靠岸，三人緊急會議便自然結束。羅松桂、張國貴離開吳振漢的三菱吉普，回到各自的坐騎。三輛小車緩緩離開輪渡，上岸，箭一般駛向岳陽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