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隻野鴨

杜滌塵看見了，問道：

「剛鷹子！你要幹什麼？」

剛鷹子說：

「我和敢兒都不喜歡吃野鴨，把它提到農貿市場賣掉。」

杜滌塵和賀雲浮對視一眼，又同時朝兩個孩子投以讚許的目光。

杜滌塵一把奪過野鴨，說：

「你們不喜歡吃野鴨，我們喜歡吃。雲浮！燒開水，燙野鴨。」

家務飯，大家辦。天擦黑時分，飯香了，菜熟了。大家喜滋滋的，擺桌子，端凳子，放碗筷。

杜滌塵拉亮電燈，最後往桌上豎起一隻炭火閃閃的爐子，端來一大缽飄出縷縷熱氣，散發陣陣鮮香的野鴨，安放在爐子上，缽子里立刻響起「咕咕咕」的聲音。

大家剛圍著桌子坐下，忽聽「咚咚咚」的敲門聲。

剛鷹子連忙起身開門，高興地招呼道：

「施叔叔！你來了。」

施平權點點頭，跨進門，問道：

「杜伯伯呢？」

剛鷹子回答：

「在裡屋。」

杜滌塵連聲招呼：

「平權！來來！你的牙齒長，口福好，今天有燉野鴨，快來嘗一嘗吧。還站著幹什麼？在我這裡還用得著講客氣呀？！」

施平權說

「這麼晚了，你們才架勢吃晚飯呀！」

杜滌塵說：

「都是為了燉野鴨，延遲了時間。來！坐在我旁邊。」

「平權！」賀雲浮也催促說：「來吧！吃吧！」

施平權盯著燉得冒花的野鴨，抬手把嘴巴一抹，說：

「有這麼好的野味，我要喝口酒。」

「敢兒！把那瓶洞庭春酒提來。」

杜滌塵將酒杯擺到施平權胸前，接過敢兒遞來的一瓶酒，放在酒杯旁，說：

「你自酌自飲。我不能奉陪。」

施平權說：

「杜書記！你也來一杯吧！」

「你問問這位大夫同志吧！」杜滌塵指指身邊的妻子，說：

「你看她批准啵？」

「他患膽囊炎。」賀雲浮笑著說：「禁酒！」

施平權說：

「賀大姐！你說錯了！杜書記是患妻管嚴。」

「哈哈！」

滿屋回蕩歡快的笑聲。

正在這時，全城停電。這是常有的事。敢兒和剛鷹子拿出預備好的蠟燭，點燃，立在桌上，房子里又有了淡淡的亮光，比起先前的電燈光，暗淡得多，燭光忽閃忽閃，一切都顯得隱隱約約，模糊不清。

大家又繼續吃飯。

敢兒從缽子里夾了一塊野鴨，咬了一口，不滿意地放進了媽媽碗里，又伸出筷子，再夾一塊，湊近燭光底下看了看，埋怨地說：

「背時！又是一根骨頭。都只怪那電老虎，早不停電，遲不停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停電，夾菜都不看見。」

「杜書記！」施平權連忙說：」我通知供電公司，給市委機關送電。」

「不能特殊！」杜滌塵毫不猶豫地制止，並說：「這是為了保證工業用電。」

「吃吧！吃吧！」賀雲浮風趣地說：「反正不會把飯菜往鼻子里塞。敢兒！你夾了骨頭，給我。你再去選肉就是了。」

敢兒說：

「光線這麼暗，哪看得見選呀！」

杜滌塵望著兒子，說：

「敢兒！我給你介紹經驗吧！你不必用眼睛去選。你夾起一筷子野鴨，先在缽子邊上敲一下，敲得嘣嘣響的，就是骨頭。沒有一點響聲的，就是肉。不信，你試驗一下啰。」

大家又歡快地笑了。

敢兒按照爸爸的經驗去做，果真靈驗。他高興地說：

「我夾了一塊好肉。真好吃！」

剛鷹子也說：

「我也夾了一塊好肉。真香！」

施平權望著兩個孩子，問：

「真的好吃？」

兩個孩子點頭說：

「好吃！」

施平權問：

「真的蠻香？」

兩個孩子說：

「蠻香！」

「聽到你們這兩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施平權睃了一眼杜滌塵夫婦，又繼續說：「我就是摔斷了腿也值得！」

杜滌塵夫婦聽出話外有音，同時問道：

「你的腿為何摔啦？」

「嘿嘿！為了抓這隻野鴨呀！」

施平權手中的筷子指著缽子里，接著說：

「今天下午，我從省城出車回來，一眼發現湖灘上的這隻野鴨，飛出丈把遠，又停下來，停下來，叫幾聲，又飛出丈把遠。我知道這是傷了槍子的野鴨。我當時馬上想到，杜書記最喜歡吃野鴨，尤其喜歡吃野鴨嘴巴。如今，捉到一隻野鴨不容易，農貿市場既使有買的，也貴得噴腥。我要抓住這隻野鴨，慰勞為全市人民操心操勞的杜書記。於是，我將汽車停靠路邊，跳出車門，奔往湖灘，撲向這隻野鴨。」

說到這裡，他有意停下來，觀察杜滌塵夫婦的表情。他發現杜滌塵夫婦臉上沒特別的表情。他接著說：

「眼看伸手要抓住它，只聽翅膀啪啪幾響，又飛出丈把遠。我又跟著追上去，剛剛接近，它又飛了。就這樣，飛呀，追呀，我累得滿頭大汗，心裡發慌，眼冒金星。我不願放棄，繼續往前追。它飛上排灌渠堤，飛落渠水裡，我不顧一切，從堤上跳下去，將它按在水裡，抓了起來。這一跳，我的腿摔傷了，渾身濕透了。可是，我心裡覺得甜。我開車回到交通局，換了衣服，就提著野鴨到你們家裡來了。家裡沒有人，我就把野鴨掛在大門拉手上，留下一張紙條，走了。杜書記！賀大姐！一隻野鴨，不成敬意。」

剛鷹子躺在湖灘上，回想起這一幕，與眼前發生的情景比較，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罵道：

「施平權，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