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如東晚宴

1985年3月25日下午，我和浩然老師乘車到如東縣第二招待所。第一個接待我們的是縣人政府副縣長吳劍。他介紹：胡耀邦同志曾指示，要使沿海人民富裕起來，就要開發海灘，充分利用。如東縣海岸線長200華里，灘塗104萬畝，連接灘塗與深海的淺海共200多萬畝，海洋綜合利用潛力很大。當前，海塗開發已經成為世界上正在興起的新的技術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

如東縣為了適應開發海塗的需要，如東縣海塗開發公司、如東縣農業多種經營職業學校、如東縣海岸帶開發利用學校等應運而生，共同擔負起改造灘塗，挖掘黃金的重任。

如東縣農業多種經營職業學校，提供技術，場地、菌種。全縣統一招生。東凌鄉十八個村，每個村要求培養一個，堅持擇優錄取，培養成能在灘塗上放養牛、羊、長毛兔的技術骨幹。

縣教育局原局長、市教育協會副主席、縣政協蘇副主席，考慮到農村的需要，創辦職業學校，但學生不願進校。因為包教不包分配，縣委很重視，要培養專業戶，認為這所學校成為培養專業戶第三梯隊的學校，養兔、貂、鴨、雞、黃鱔。過去養過鵪鶉，根據市場信息變化了，學生隨時適應市場需求，孵小雞、小鴨。縣科委給了一千隻蛋，優先保證鄉里的供應，一年比一年好，本身的經濟效益也逐年提高。

南通市科委主任張正聯，在他60歲那一年，發起創辦了海岸帶開發利用學校。如東縣海塗開發公司於1984年11月份成立，周樹立任經理。東凌鄉，是海塗開發的先進鄉。

吳副縣長介紹到這裏，收住了話題，抬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5時45分。他對我倆說：二位請吧！縣委書記陸明鈺、縣長徐相林在招待所的小會議室里會見你們。在他的引領下，我們來到了一樓小會議室，書記、縣長起身相迎。一同參加會見的有縣政府辦副主任徐春林、縣海塗開發利用辦公室副主任周樹立、省勞模、縣人大常委委員、養兔專家陳娟。陸書記、徐縣長等陪同我們用晚餐。海參、烏賊、魚丸、油炸鯧鯿魚、皮蛋、四角蛤、豌豆尖、黃燜昌鯿魚，擺滿了整個桌面。餐桌上，大家邊吃邊聊。

陸書記開口就坦誠地說：「浩然老師，我講的是狼山普通話，您聽得懂吧！」浩然老師笑着點頭：「能聽懂百分之九十。」陸書記高興地笑了，向我們介紹：如東縣灘塗潛力很大，圍墾了30多萬畝，利用了22萬畝。從這裏可以看到希望的曙光，僅僅是開始還有很大潛力。過去，棉花百萬擔，對國家貢獻大。現在縣委提出水產品百萬但，1987年實現。其中，海洋捕撈47萬擔，海水養殖23萬擔，淡水養殖30萬擔。不適應種棉花的，種地養魚，包病防治，技術跟上去。去冬今春，挖了精養魚塘。淡水168000畝，可養魚的12萬畝，精養塘畝產1800斤，搞上去了，可獲值一億元。

陸書記又介紹：圍墾30萬畝海塗，用了一億資金，開墾30萬畝，國家投資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是農民自己積累，每年都是幾萬元上去。現在，要建這麼幾個基地：一是淡水魚基地，在東凌鄉建成批精養魚塘，二是為了出口，建一個對蝦養殖基地，第三，建一個奶牛養殖基地。市科委、農科所與我們一起建。其次是建一個就地加工基地。現在已經建了三個罐頭廠。還建一個毛紡廠，以適應自己的牧場。過去是種產業為主，現在搞綜合的，根據市場需要，搞綜合良性循環，就地加工，充分發揮自己的作用。鰻魚廠，產品出口。這是周恩來總理視察長江三角洲的時候提出的，以前是農、工、副。現在是貿、工、農。市場要什麼，我們就加工什麼。去年出口70萬元的水產品。貝類出口，特別是蚊蛤加工，有句玩笑，我們這裏的蚊蛤姑娘嫁到福建是不生小孩的。創外匯7千萬，爭取一個億，年出口四千噸，佔全國蚊蛤出口的一半，占江蘇的百分之七十。鰻魚是軟黃金，小鰻魚一公斤一千元。生產螃蟹苗，過去鑽在泥里，農民把它作肥料。鰻魚、螃蟹有一個共同的生活習性，那就是每到春天來到長江水與黃海水交接的地方產卵，冬天回到海里去。日本從我們這裏購買鰻魚苗，用飛機運回去養殖。廣東、福建來我們這裏買鰻魚，用玻璃箱充氧，用兩部汽車運回去，如果一部汽車壞了，另一部汽車接着運。陸書記自豪地說：如東縣被評為全國平原綠化的先進縣。廣播、計劃生育是全國的先進典型。長篇小說《海盜》就是反映這裏的生活。我們這兒是老根據地，姬鵬飛、粟裕、韓念龍都在這兒工作過。今年春節前姬鵬飛在這兒來過。抗日時，敵人追來了，就退到海里去了。現在改造的灘塗，過去就是他們抗戰的大海。烏克蘭是產糧最富裕的地方，如東縣被譽為江蘇中部的烏克蘭，抗日時期向新四軍供應大米、棉花、食鹽、魚蝦等，是重要的軍需供應地。如東人民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對國家作出很大貢獻。如東人才輩出，從這裏走出去的政治家、科學家、文學家等分佈在全國各地，取得驚人的成績。上海青蒲縣的歷屆縣級老領導中，就有60多個是如東縣出生的。他們是如東的驕傲。

縣長徐相林笑着說：如東出產的蚊蛤，鮮美、味長，是唐朝的貢品，被皇帝封為天下第一鮮。如東縣境內有國家四大漁場之一的呂泗漁場，但如東人捕魚有個特點，從不在如東近海捕魚，而是遠赴浙江東海。

徐縣長是工程師，善於用數字介紹情況。他說：如東縣境內有200裏海岸線，海灘每年以20米至25米的速度增長，長江、黃海在這裏交匯，泥沙很細，鹽鹼度七分之四，圍起來後排鹼，大米草生長兩年後，土質就不一樣了。水、草、萍、綠排鹼，加速土地改造。國家科委肯定，三年之後，土壤就可以種水稻了。

這時，陸書記端起酒杯敬酒說：這是我們如東縣五福酒廠生產的糯米陳酒，名叫湯溝大麴，享譽海內外。酒廠創建者，當地人過去稱他洋光林——洋：洋氣，會說外地話；光：什麼都沒有；林：窮光蛋。如今恢復了他的本來名字：楊廣林。像他這樣創業致富的農民有很多。他只是個代表。群眾說：中央第一個一號文件引了路，第二個一號文件生了根，第三個一號文件開了花，第四個一號文件結了果。群眾還說：1984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是長效定心丸，1985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是長效活絡丹。大家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書記接着表示：我們不爭名次，但要爭富裕。我對自己的工作要求很簡單：就是當我調離這裏之後，不被群眾罵，公認我在這裏做了一點實事，乾的還可以就行了。我決不容許自己給繼任的同志留下什麼隱患。

陸書記介紹：如東縣有2000名離休老乾，在吳運鐸的促進下，去年五月份成立了老同志關心下一代協會，每個老幹部都充分發揮餘熱，為培養革命後代盡心儘力，成績斐然。

陸書記還介紹：小學生寫信給領導、專家，請教如何開發海塗。縣委書記、縣長、副縣長收到信后，都到海塗栽樹，用實際行動向小學生作出回答。

徐縣長說：「過去，農民家裏有糧食，有三間瓦房，有口井，就算富裕戶了。責任制以後則不同了，單是種田型的農民發不了財，轉換為經營型的農民，就肯定發大財。」

周樹立插話：張松林就是最典型的一個。他可以捨棄對權勢的依附，捨棄家庭的溫暖，但不能捨棄科學。他的父親是縣肉食水產公司負責人，開始，社會上對他辦北坎試驗站是看不慣的，使他碰了很多釘子。我發現張松林處於無人管的狀態，長此以往他會垮下來。我叫黨支部書記通知他到我們這兒來。縣長說：不是叫他來，而是我們去。正好他來了，聽他講完之後，當時的縣委書記、縣委辦公室主任，和我一起又到他那兒去，給他以鼓勵。

徐縣長介紹：周樹立同志是我縣的活地圖，從小在北京長大，有海外關係，「文化大革命」中因此挨批挨斗。

徐春林副主任介紹：周樹立等幾個工程師，在1500畝海塗上做文章，多年來這裏只生長有913棵鹽蒿，他們經過三年的土壤治鹽改造，最終實現水稻畝產630多斤。

陸書記站起身，敬了浩然老師一杯酒，又說：不同的經濟結構，有不同的模式，會產生不同的鬥爭。我們現在是繼承祖先的傳統，向海岸要能源，要資源，要蛋白質。1966年美國總統甘迺迪提出了向海岸要財富。當前，向海岸線進軍，是世界革命的組成部分。用經濟學家的眼光來看，向東部轉移，是千載難逢，如果我們不抓住，就會讓財富跑到韓國等地去。海岸灘塗有很多資源。我們過去浪費了十年，現在並不盡如人意。卡在人事、財政兩方面，只能按部就班。我們習慣於縱向的比較，缺少橫向的比較。如果用縱向的比較，我們已經是小康水平了。如果橫向的比較，從世界窗口來看，我們還差得遠。我們應該用文學來推動物質建設。灘塗過去是荒涼一片，如果到了日本人手裏，就會充分利用。我們過去鐵椅子、鐵飯碗吃慣了。

徐春林副主任說：「我給陸書記寫了封信，準備辭掉行政職務，人才都浮到上面，應該沉到下面去。辦公室五個主任，不干事的管幹事的，我要辭掉職務，到下面去干點實事。」

縣委、縣政府領導介紹的這些寶貴經驗，生動素材，其價值遠遠超出了美味佳肴。

這是一頓令人難忘的豐盛的晚宴。

1985年3月25日深夜於如東縣第二招待所5棟3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