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競爭力不是金錢和豪宅,而是有自己人在關鍵的崗位上

第3章 競爭力不是金錢和豪宅,而是有自己人在關鍵的崗位上

第二章競爭力不是金錢和豪宅,而是有自己人在關鍵的崗位上

如今的大自然容易患感冒。大都市患感冒成了家常便飯。在十月小陽春的季節里,晴了兩三日的長沙古城一不小心就感冒了,半夜裏氣溫驟降,拂曉時分,大街小巷飄起了毛毛細雨,瞬間,橫卧西天底下的嶽麓山,穿城而過的湘江水,一水中分的橘子洲,還有那連接城東城西飛架湘江的橘子洲、銀盆嶺、猴子石、三叉磯四座大橋,均被鎖在了蒙蒙煙雨中,忽明忽暗,忽遠忽近,給人留下看不透的神秘感。

沈惠民的心裏就像患了感冒的長沙古城,霧蒙蒙,煙蒙蒙,水蒙蒙。昨天他還風光無限,無論在單位,還是在古城,他都會被人高看一眼,豈料一夜之間,風雲突變,一場競爭演講下來,他不但未勝出,反而成了落敗者,頭上戴了十八年的正股級烏紗帽眼睜睜要丟了,甚至連捧了三十多年的警察飯碗也要砸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三十多年來,自己沒日沒夜,風裏雨里,反扒、打拐、掃黑、除惡、緝毒、擒盜、追兇、抓逃,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有疲勞,到頭來為什麼會落得如此結局。

沈惠民始終不明白自己的競爭演講為什麼會失敗。為什麼敗得不多,也敗得不少,就敗了那麼一點點?他演講過程中,明明白白聽到台下發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散會後走出會場的路上與他擦肩而過的同事都朝他豎起大拇指,誇他競爭演講很精彩,預祝他成功連任刑警大隊長。為什麼董江湖向他宣佈投票統計結果,他的得票分比他的競爭對手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符品仁少了0.8571428分。當時,他腦殼裏「轟」的響了一個炸雷,渾身驚出大汗。他沒有這個思想準備。他一直認為刑警大隊長一職非他莫屬。他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的第一反應是丟了面子,長方臉上像有小蟲子爬。他見了藍天公安分局所有的同事都覺得不好意思,內心有一種犯了錯誤的感覺。全局滿三年警齡民警321人參加投票,民選佔了總分值的百分之六十,還有百分之四十的分值掌握在局黨委手上。既然丟了大頭,要挽回敗局已無可能。局黨委成員投票時肯定會想,沈惠民是群眾信不過的人,黨委還怎麼能選擇他呢?還怎麼能對他委以重任呢?沈惠民想到這些,感到既窩囊,又窩火。大勢已去,無法挽回。他反覆尋找失敗的原因,可就是找不出原因在哪裏?莫非有人背後操縱,導致了他的失敗,成全了符品仁的成功?那麼背後操縱的這個人是誰呢?他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但說不出半點事實。他勸導自己千萬不能胡亂猜疑。遇事都要從主觀上查找原因,沒有任何借口可言。

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一條短訊:「三男同到一家求親。女父:我只有一女,怎麼辦?你們的優勢一一道來。甲男高聲道:我有數千萬存款。乙男搶著說:我有數座豪宅。丙男緩緩輕聲道:我沒有別的,只有一小兒,在令愛腹中。甲乙抱頭而去,丙男獨佔花魁。核心提示:競爭力,常常不是金錢和豪宅,而是有自己人在關鍵的崗位上。」發這條短訊給他的是個陌生號碼。他讀完心裏咯噔了一下,懶得理睬對方。他覺得對方很毒,故意戳他的痛處。

沈惠民就這樣痛苦着,情緒壞到了極點。他是個從不對外訴苦的人,再多的苦惱也憋在自己心裏。實在承受不了了,他就會採取獨特的發泄方式。他多年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每當他特別高興時,他會獨自躲到僻靜的地方,連連翻跟頭,表達心中的喜悅;每當他特別苦惱時,他也會獨自躲到僻靜的地方,倒立在地上連續行走,倒出心中的苦水。昨夜,他從藍天公安分局回到橘子洲,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獨自來到橘子洲頭,倒立着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渾身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他才回到離橘子洲頭不遠的家中。

此時,天已漸漸放亮,細雨有所停歇,橘子洲頭瀰漫着濃濃的霧氣。他又來到橘子洲頭,倒立着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聽見橘子洲通向外界的路上傳來遊人說話的聲音,他才停止倒立行走,恢復常態,往家中走去。

沈惠民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回的苦惱始終憋在心中,苦水一滴也沒有倒出。他寬慰自己:要活得隨意,就只能活得平凡些;要活得輝煌,就只能活得痛苦些;要活得長久,就只能活得簡單些;要活得幸福,就只能活得糊塗些。但他難得糊塗。他想找個渠道宣洩。

沈惠民想了想,又從橘子洲頭返回到刑警大隊辦公室,開啟電腦,打算在公安專網上發一個帖子,向分局領導和同事們吐訴自己內心的痛苦。他的雙手觸摸到鍵盤,又立刻打消了這一念頭。不要把痛苦轉嫁給他人,應該由自己一人承擔。

此時,整座辦公樓里靜悄悄的。他想:再過半個小時,全局的民警都將走進這座辦公樓里,開始新一天的工作。那時,主持全局工作的武聖強副局長也許就會宣佈對他的免職。他想到免職后的去路更覺得可怕。符品仁升任大隊長,肯定要對刑警大隊人員重新組合。這叫雙向選擇,重新洗牌。誰都知道,被免職的原任一把手是不可能留在原單位繼續工作的,這幾乎是不成文的規定。其原因就是擔心下台一把手給新任一把手的工作造成阻力。沒有誰會把這個原因挑明,也沒有誰會不明白這個原因。誰要把這原因挑明了,誰就會被視為蠢人。下台的一把手原單位不能留,別的單位也不會願意接收。擔心這樣的人倚老賣老,不服從安排,橫挑鼻子豎挑眼,甚至背後告狀。這是人們共同的心理,也是社會認可的規律。具體某個人的品質好壞,沒有人會願意考慮那麼多。他被免職后,在全局民警新一輪的重新洗牌組合中,沒有哪個二級機構的一把手會願意選擇他。最終結果,他就成了下崗民警,沒有了工作,失去了飯碗。

沈惠民越想越覺得委屈、憋悶。他還是忍不住在公安專網上發了一個帖子。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

內部PK太殘酷。我下。我感到萬分羞愧,但我除了向你們講述我心中的痛苦,並渴望得到你們的理解之外,沒有其他的方法能讓我平靜。

自從1971年我當上業餘反扒隊員,在公共汽車上抓獲了第一名扒手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間斷過反扒,也從來沒有動搖過反扒的決心。1975年我正式當上警察后,從沒幹過別的工作,一直干刑警,也沒有換過別的警種。幾十年來自以為工作得很出色,通過昨天的競爭演講才發現自己離領導和同事們的要求太遠了。我想在今後做得更好一些,但是沒有機會了。

新的一天已經開始,我這個刑警大隊長恐怕是干到盡頭了,也許連警察飯碗都保不住了。這令我感到悲哀。但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怪自己的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點恐怕是只顧埋頭拉車,沒有抬頭看路。平時與大家缺少溝通,沒有處理好人際關係。做官一陣子,做人一輩子,我會在我不做官的日子裏彌補我留下的遺憾。非常感謝大家的關心,也請放心我的為人。我會好好工作,生活還會充滿陽光。

沈惠民

××××年10月25日晨

沈惠民走出辦公室,仍覺意猶未盡,又用手機給全局同事發出一條短訊息:

「中國共產黨的有救黨員,酒精考驗的無產階級幻想家,作孽的不會活動家,藍天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結束的領導人沈惠民同志競聘續任無票,於××××年10月24日不幸失職,享年50歲。沈惠民同志任職和競聘期間,黨委和各科所隊室領導遊良興、蔣甘晴、遲正毅、郝星仁、仲德才、董江湖等十分關心並經常支持鼓勵,在其失職后又發來唁電或前往哀悼。沈惠民同志精神不死,永記不休!」

帖子和短訊息發出去,沈惠民又感到很後悔。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亂嗎?年過半百的人了,就怎麼沉不住氣了呢?帖子和短訊息既然已經發出去,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撒出去的灰,想收回也無法收回了。

沈惠民的心情更亂了。他不想悶在辦公室里。他拿了摩托車鑰匙,提起雨衣,胡亂地走出辦公室,胡亂地走出藍天公安分局大院。

天空中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漸漸加大。

沈惠民走進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大街,他的精神面貌立刻發生變化,彷彿戰士回到了沙場,武士登上了擂台。他跨上自己的兩輪摩托車,抖開雨衣,裹住自己壯實的身軀。

他駕駛着兩輪摩托車迎風冒雨而去。秋天的雨絲抽打在他那寬闊的臉上,感到涼爽而愜意。他快速向銀橋看守所駛去,擬提審他昨天抓獲的三個嫌疑人牛寶強、高凡成、秦有生。他與他們較量了大半輩子,曾三次將其送進監獄。十二年不見,沒想到昨天下午又一次在五一大道東段相逢。他認出了他們,他們卻沒有認出他。自從他成為全國打黑除惡英雄后,照片、影像頻頻刊登、播出。除了老百姓熟悉他的面孔外,那些不法分子也將他的形象刻在了腦海里,只要他一出現,他們就立刻縮了回去。這給他開展工作增加了很大的困難,但他沒有被難倒。他刻苦練習化裝術,每偵辦一起案件,他就變換一次形象。像牛寶強、高凡成、秦有生這樣的老冤家與他面對面了,也休想認出他的真面目。同行誇獎他隱身有術,百姓讚譽他百變神探。憑藉他的個人魅力,提升了整座城市在老百姓心目中的放心度、信譽度、知名度。

今天,他一定要從這三個老對手口裏挖出新的線索。他想:這也許是他在刑偵路上畫的最後一個句號了。時不待我,只等局裏免職的紅頭文件一下來,他就徹底與刑偵工作拜拜了。也許今天,也許明天,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天半月。他必須抓緊把系列入室麻醉搶劫案理出個頭緒。然而,秋風秋雨阻住了沈惠民前進的腳步。他突然停下摩托,目光透過雨簾,注視着高矗入雲的老渡口國際大酒店,心裏暗暗盤算:全局的人都已經知道他昨天競爭演講失敗,只等著免職、下崗。他此時去提審牛寶強等三名老對手,銀橋看守所的民警會同意讓他提審嗎?

沈惠民想到此,不禁黯然神傷。他手扶摩托車,從車流滾滾的八一大道東段退出,退到了街道的一側。他猶豫不定。

他最終還是走進了銀橋看守所,依照有關程序,嚴格辦理提審牛寶強等三個嫌疑人的相關手續。出乎他意料的是,看守所的同行告訴他,半小時前接到符品仁的通知,已經將牛寶強、高凡成、秦有生無罪釋放。沈惠民頓時怒氣衝天,一拳砸在牆壁上,吼聲衝破屋頂:「那三個傢伙是老子抓來的!為什麼不經老子同意就放了?這還有沒有規矩?這還有沒有原則?」看守所同行告訴他,符品仁說得很明白,從昨天競爭演講結束那一刻算起,你就已經不是刑警大隊大隊長了。從今以後,刑警大隊的工作都由他符品仁說了算。他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這叫我們也不好說二話。你心中有火對符大隊長去發吧!說着,「砰」的一聲把鐵門關了。沈惠民盯着冷森森的鐵門,抬起的雙拳慢慢收了回來,眼角淌出失望的淚水。

此時,他肚子咕咕叫,這才想起午飯時間已到,自己連早飯也還沒吃,實在有點餓了。他想回家弄點吃的,但想到家裏肯定是冷鍋冷灶。他立刻打消了回家的念頭。

他不禁仰天長嘆。妻下崗多年,人到中年,找份工作難於上青天。拮据的家庭經濟條件又不容許她呆在家裏賦閑。為了養家餬口,只好一年四季穿街走巷撿破爛。每天早晨帶着兩個饅頭、一小袋酸菜出門,天黑才回家,賺幾個血汗錢,幫助他支撐起這個家。他越想越覺得心裏酸酸的,有種難言的苦楚。這輩子虧欠妻子太多,下輩子也償還不完。同時他也覺得愧對兒子沈心柳。由於自己人微言輕,無權無錢,打不通關係,沒法給兒子安排理想的工作,只好應徵入伍,去豐陽市消防支隊當了個消防兵。俗話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他想到這點就心疼萬分,責怪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這時,沈惠民不禁想起當年與妻相愛的情景。皆因了他從警,才有了與妻的姻緣,才有了這大半輩子的相伴。妻當初把他看得太高大、太完美了。哪曾想到跟了他這樣的男人,越到後來,越加受苦受累。他曾無數次的想問妻跟了他是否後悔,但一看到妻那雙似水如波的眼睛,那任勞任怨的舉止,他就問不出口。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如今五十歲出頭的人了,沒給妻兒安排一份好工作也就算了,卻連自己那份心愛的工作也要失去了。他心灰意冷,萬念俱灰。既然不讓他當刑警大隊長了,連他抓到的牛寶強、高凡成、秦有生那三個嫌疑人也被放了,他索性趁早退出警察舞台,回家安度晚年。不,他不想回家,他回家無顏見妻。他想了想,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他掉轉車頭,朝那個地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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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變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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