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境

白石街區。

天空灰暗。

這一片街區，馬路、建築乃至整片天空都是陰鬱的。

不止是陰鬱，站久了，甚至會有一絲鑽心的寒。

計程車把杜青丟在白石二街路口，飛也似地揚塵而去。

他四處看看。

不遠處，一個拿着棒棒糖的小孩，正站在路邊，他的媽媽迅速走過來，拉起小孩的手就走。

「我不要回家。」小孩邊說着，邊甩開媽媽的手。

「馬上回去。」

「為什麼？我還想去找小蘭玩呢！」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這裏有壞蛋在殺人，你再來這兒，小心被壞人抓走。」

「我就要去……」

「說多少次了，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

「我就要……」

「不行！」

「我就要……」

「啪……」

「嗚……」

那女人許是急了，打完后又有些心疼，但還是很堅決地拽着她的孩子，準備離開。

杜青在遠處看着，等着她把孩子揍完，才慢悠悠走過去，來到他們身邊。

「大姐，請問……」

「幹嘛？！」小孩的媽媽，剛剛只顧著和孩子拉扯，沒注意到杜青出現，這突然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警惕地拉着孩子，退後幾步，身體微側着攔在孩子身前。

「我只是來找朋友，聽說這一帶發生了一些怪事？」

女人仔細望了望對方，眼前是一個年青人，談不上有多帥氣，但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卻很符合她的審美，何況對方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

警惕的心理竟不覺間鬆懈了下來。

「怪事？算是吧。」

「知道出什麼事了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這一片街區失蹤了幾個人，隔了一天，也就是昨天一大早，幾具屍體就這麼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前面的大街上，我聽隔壁吳嬸說，她當時出門晨練剛好看到，被嚇得……」

「失蹤？屍體？」

「是啊，那幾具屍體就是失蹤的幾人之一，」女人壓低了聲音，又說道：「有人說是黑幫仇殺，還有人說那些人是中了邪死的。」

「中邪？」

「因為發現那幾人時，他們的屍體已開始腐爛，那個味兒……」女人說着的時候，似乎仍心有餘悸，眼睛瞟了一下周圍。

雖然過了一天，那些屍體也被警方清運走，但那個味道似乎還在這一片四處遊盪，讓人渾身不自在。

「才一天不到，就開始腐爛？」

「是啊，原本以為是別的人，可那幾具屍體雖然開始腐爛，臉卻可以看清，有一個失蹤的人，他家裏也住在這一片，親人已被警局叫去指認，所以基本沒錯。」

就算失蹤同時即死亡，按常理，屍體也不可能腐爛得這麼快，所以大家才覺得是中邪。

「哦。」杜青若有所思地看看周圍。

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聯想到什麼邪乎的事物上，自己害怕，又或者是這一帶本來就有些陰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嗚嗚~~~」小孩眼見挨了打，以往他媽媽每每打完他，心疼之下，起碼會再補償兩根棒棒糖的，就沖着有糖吃，有時他竟不太排斥挨打，只要挨打后哭得夠響亮就行。

可這時候硬生生插入了一位大哥哥，還和他媽媽聊得起勁，彷彿忽略了他，這可還行？！

他忍不住又乾嚎幾聲，以證明他的存在。

女人這時候才醒悟過來，趕緊又拉緊了孩子的手，「算了，我們回去吧。」

走出幾步，又頓了一下腳步，回過頭來，對杜青說道：「小兄弟，我看你也別在這裏晃悠了，趕緊回家去吧。」

告別了那對母子，杜青抬頭望一下周邊，這一帶是市郊老舊的街區，早年有幾家制衣廠，大批工人們的到來帶動了周邊的餐飲和配套的各種小店生意的興旺。

後面離這裏五、六公裏外的開發區成立，制衣廠都搬走了，這邊又沒落了下去。

死的人一共是三個，杜青其實是知道的，他只是想到這裏再確認一些事情而已。

這地方，他幾天前來過。

那幾人，他幾天前見過。

不僅見過，連他們怎麼死的，在哪死的，他居然都知道。

是的，就在前天晚上他做的那個夢裏。

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夢境中發生的事情，會成了事實，但從昨天開始，他就已經微微相信那個夢境的真實性。

今天早上又接到警局的電話通知，當知道那三個混混死去時，他更篤定地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因為不止是那三人的離奇死亡，還有昨天早上起床后，他身體的變化——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和以前天差地別，這突然的變化雖然匪夷所思，卻與前天晚上的夢境完全契合。

夢境中，他的體能就是這種狀態。

至於夢境中的其他事情，他多數記不太清，只有關於那三個死者和阮星露的一些閃回式的片段，還印象深刻：他看到阮星露持一把尖利的長刀，刺穿了其中一個人的胸膛。

而在那人的旁邊，躺着他另兩個同伴的屍體……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是他所在的高三（2）班班長盧昊。

「喂，杜青，在哪呢？」

「隨便出來逛逛。」

「我靠，告訴你一件事，幾天前在阮星露家門口那幾個混混，你有沒印象？」盧昊語氣激動。

「有。」

「他們死了！」

「嗯。」

本以為杜青會大吃一驚，沒曾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語調卻很平靜，盧昊想到什麼：「……警方也找過你？」

「是的，就在上午，找我過去警局問話。」

「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問我前天去了哪裏，做什麼，我實話說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在鴻飛武術館打零工，前天我就呆在那裏，他們後來也就沒再說什麼，只說是例行調查。」

「哦，那我也差不多，一直呆在家裏學習，你說，他們該不會是懷疑我們吧？」盧昊頓了一下，還未等杜青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哪可能？再說我們和他們才多大的事，至於殺人嗎？」

「別擔心，又不是你乾的。」

「好吧，對了，你什麼時候來學校，滕老師在問。」

「我的家境你是知道的，反正我到時應該會參加考試，至於平時去學校的時間就不好說，有空我自然會過去。」

盧昊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最後又說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盧昊和他關係還行，兩人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學。

阮星露也是他們的高中同學，長得挺漂亮，在班裏乃至整個高三，都是數一數二的美女，不過杜青和她之間沒多少交集。

倒是盧昊，不止一次在杜青面前透露過對阮星露有想法。

阮星露家就住在白石街區，這一帶將會被拆遷，聽說開發商費氏集團與這裏的部分住戶，關於賠償事宜一直未談攏，所以擱置了一段時間。

阮星露家就是那部分談不攏的住戶之一。

聽盧昊說，阮星露家最近遇到棘手的事，前段時間有些混混總在找她家麻煩。

盧昊一聽，好不容易抓到一次獻殷勤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可他一人又形單力薄，所以就拉着杜青一起。

其實杜青內心是不願意去的，以他的觀察，他高中幾年，根本看不出阮星露對盧昊有多少特別的意思。

當然，也不至於顯露出什麼厭惡之情，畢竟盧昊好歹是個班長。

可這回有事時，找不到人，卻想起來叫盧昊幫忙。

再說，以他和盧昊當時的能力，也阻止不了一群混混想做的事。

何況事情背後或許沒這麼簡單，那些人不會這麼無端端地出來擾事，這多半與費氏集團脫不了干係。

不過那天也沒發生什麼，盧昊這貨就是動動嘴皮子，混混雖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卻也不至於光天化日，肆無忌憚地做什麼。

這事過後，杜青也沒把他們記在心上，可是，才過了幾天，那幾個混混都死了。

如果夢中所發生的事是真的話，那幾個混混就是死於阮星露之手。

所以他今天來這裏想找阮星露求證一點事。

只是剛剛在阮星露家門口敲了門，許久都未見有人來開。

沒有阮星露的電話，甚至微信都沒有。

不過也不奇怪，不單單是阮星露，同學裏面，杜青的微信也只加了盧昊，其他的，甚至連班級的同學群，杜青都懶得加入。

此時才想到沒有任何能聯繫上阮星露的方式，想向盧昊要電話，後面想了想，卻作罷。

天慢慢暗了下來。

杜青佇立在白石二街的路口，看着路上零星經過的路人，直到夜幕降臨。

這兩天發生的事，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除了身體的變化和三個混混之死，他還想到昨天的另一件事。

接着他試着集中精神在腦部，腦海中映出一個畫面。

畫面色調灰暗，黑色團霧把遠方暗黑的世界包裹其中，讓人看不清裏面是什麼。

猶豫了一下，杜青才把意識往裏探了探，才進入沒多遠，這時，霧氣中迅速衝出一條黑影，杜青一驚，本能地想避開，只是精神乍一分散，腦海中那個畫面就在面前消失不見。

這個畫面是昨天無意中發現的，也和剛剛一樣，只要精神集中到腦部，那畫面就會突兀地出現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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