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鏡中人（二）

人和人。

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聽到的聲音也是不一樣的。

這很唯心，但卻又很有道理。

起碼正常人是沒辦法看到魏無忌所能看到的世界的。

……

明媚的光線從窗戶外面透過。

形成斑駁而又絢爛的藍色光斑，投射在地板上。

猩紅色的紅漆，塗滿了整個木質欄桿，新鮮得彷彿要滴下血來。

過道上裝飾的油畫，泛著一層油光，像是剛從畫家的畫室里拿出來。

畫上的色彩，變得有些違和，黑變成了白、藍變成了橙、青變成了紅……顏色淆亂，毫無規律，猶如一個個難以形容的色彩漩渦，瑰奇而又怪誕。

懸浮在空氣中的細小微塵，像是被這些淆亂的色彩所渾染。

以這些畫為中心，輻射而開，形成了一條條隱隱約約的綵帶。

距離畫作稍遠，綵帶就自然而然的氤氳而開。

宛若一團團彩色的雲霧，在這並不算狹小的空間中上下起伏。

藍色的陽光、瑰奇的色彩、彩色的雲。

就連空氣，似乎都變得無比清新。

絢麗得讓人感到眩暈。

又讓人無比沉醉。

就像是整個世界的解像度、對比度、色彩飽和，都被刻意的放大、加重、混淆。

最終形成了這詭異而又絢爛的模樣。

像是童話仙境，又像是森林小屋。

只是在這美麗而又絢爛的畫面背後，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感。

就像是巨大的浮冰，漂浮於大海之上。

人只能看見漂浮在海面的冰山。

卻永遠也無法知道，海平面之下，還有什麼難以形容的龐然大物。

……

在這樣的世界中，魏無忌簡直就是一個意外。

他就像是一個黑白電視機中的人，突然來到了彩色電視的世界。

所有的色彩都避開他，所有的浮塵都繞開他，甚至那藍色的陽光也隨着魏無忌的靠近，失去了絢爛的藍色，化為黑白。

手中提着大黑傘，魏無忌在樓梯口停頓了一會。

轉頭看向掛在樓梯邊上的油畫。

面無表情，眼神深邃，彷彿不是在看畫，而是在看某種更深層次的事物。

絢爛的色彩突然在他的眼中迸發。

層層疊疊猶如群蟲啃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魏無忌對此卻毫不在意，他甚至輕蔑的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的大黑傘輕輕的敲了敲地板。

嗡的一聲輕鳴。

絢爛的色彩、啃食的蟲音，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只頓了一下，前者消失後者無音。

「還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吸引過來了……果然是鏡子碎片。」

魏無忌心中低語，然後向著左手第一間房門走了過去。

在他身後，掛在樓梯邊上的那副油畫，無火自燃。

熊熊大火，泛著白光，卻詭異的沒有燒着邊上任何東西，眨眼就將油畫化為一灘灰燼。

隨着油畫消失，瀰漫在空間中的綵帶與彩色雲團，也迅速的消散。

魏無忌顯然對此毫無興趣，他站在房間的門口，看向內里的衣櫥，眼神暗了暗。

……

轟隆！轟隆！

憋了一天的雨，終於下了下來。

大雨中，夏星雲睡得很沉。

昏昏沉沉中，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逐漸融化，慢慢的失去自我。

意識逐漸飄散，卻又頑固的聚合。

就像是有無數雙無形的手，不斷的拉扯着他……下沉……

而他卻又在不停的反抗，試圖脫離下沉的命運。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夏星雲的耳邊突然傳來了輕微的氣泡聲。

一點微弱的光在他的眼前亮了起來。

幻象頓去，夏星雲猛然睜開眼睛。

然而周圍的環境，讓他無比的詫異。

他似乎沉浸在水中？

黑暗而又無光，陰冷而又沉重，窒息感突如其來。

捂著自己的喉嚨，夏星雲在水中掙扎翻滾。

他只覺得呼吸越來越難，胸彷彿要炸開了一樣。

然後那種下沉的感覺瞬息之間又湧上心頭。

不……這不是感覺……

這是真的在下沉……在不知道多深的水中下沉……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種窒息的感覺，輕易的消失不見。

因為這裏……是他的夢。

沒有鏡子，只有無邊無際的水，夏星雲無法判斷，這是不是方源詹皇在搞鬼。

但他直覺的認為，如果真的放縱自己沉下去，肯定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所以，即便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做夢，卻也仍然按照夢中的規則，向上游去。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水中逐漸亮起，甚至還多了許多不知名的水中生物。

千奇百怪，扭曲怪誕，很多生物的長相，都一言難盡。

頗有一種，既然周圍黑漆麻烏，誰都看不到誰，那麼長相也就不重要了，長得隨便一點也還行。

夏星雲這才發現，水中的光不是上方投射下來的光，而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自身發的光。

他怔了怔……這似乎有點像是在深海之中？

然後後知後覺的向下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大腦就一陣鈍痛。

周圍的一切開始消失，他就要從夢中醒來。

……

衛生間。

夏星雲雙手抵住鏡子，頭髮濕漉漉的。

他剛剛沖了一個冷水澡，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效果並不怎麼太好。

回想夢醒來的一瞬間，他隱約看到的……

彎曲蔓延，看不到盡頭的巨大陰影。

他就沒法平復自己心境。

以前他很難理解，為什麼知道得越多會越恐懼。

現在他懂了。

如果此時的他，沒有上輩子的記憶，不懂什麼克系。

懵懵懂懂，無知無慮。

自然也就不會知道，什麼叫深海恐懼，什麼叫巨物恐懼，什麼叫不可名狀的恐懼！

更不會知道，深海與克系，那種難解之緣。

無知是福，此時此刻，淋漓盡致。

發了一會呆，夏星雲冷著臉看了一下系統面板。

熵值暴跌，從89跌到67，憎惡暴漲，從17飆升到22。

此外，憎惡本來有些泛紅的字體，已經變成了明顯的淡紅色。

夏星雲盯着暴漲的憎惡，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憎惡……是污染？」

然後他又看向信仰，不由一呆。

前天比賽完畢，他的信仰點數還是32。

此時不過隔了一天，睡了一覺，怎麼就飆升成了653？？

暴漲二十倍？！

對了，昨天晚上好像海選節目播出了……這是節目播放后的效應？

夏星雲愣愣的看着信仰點數，總覺得這信仰點來得有點太快。

也不知是他盯着的時間有點長，觸動了系統哪個點，隨即又彈出一個提示框——

【提示——】

【10信仰點數可增加1點混沌、可增加1點熵值、可減去1點憎惡】

【10混沌點數可隨機（1~5）增加熵值上限】

【隨機減除（1~5）點憎惡，並保持隨機數天（1~10）憎惡不再自動增長】

【備註：憎惡永不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