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幻覺

晚上，特別作戰班在空蕩蕩的城堡里安營紮寨。為了能夠及時應對突發情況，以及避免其他小動物誤入被窩，他們選擇在城堡大門後方的空地上生起篝火，然後就在旁邊打地鋪，輪流值班和休息。

然而，今晚的氣氛跟昨天相比截然不同，失去戰友的悲傷和陰雲籠罩着整個小隊。

佩特拉又做了瑟琳娜昨天突發奇想的乾糧粥，順帶加入了點從城堡廚房『借來』的能夠長期保存的優質香料和調味料。粥的風味更佳了，可也越吃越讓人傷心。

大夥吃飯期間，利威爾仍舊一人堅守在高處的城牆上，警戒着可能出現的各種危險。

「兵長，這裏有我們，您先去休息一下吧？」佩特拉來到利威爾身後說。

「明天還要繼續趕路，該休息的是你們。」

「可是兵長......」

利威爾轉身面無表情地說：「這是命令。」

佩特拉不敢再說什麼，回到下面拿了點食物和水躡手躡腳地放在了利威爾旁邊。

昨晚也是利威爾一人站在制高點從頭到尾地守護着他們的安全，今晚明明是相似的場景，卻讓特別作戰班的幾人覺得兵長與他們的距離變得格外遙遠。

「可惡，特別作戰班第一次任務就犧牲了副班長。」奧魯歐頹然嘆了口氣，但不敢太大聲，怕站在城牆上的利威爾聽見，「這次讓兵長失望了。」

佩特拉擔心地抬頭望着利威爾一動不動的背影，「兵長他一定也很難過。瑟琳娜跟他關係那麼好。」

「我們還是做好自己的事，別打擾兵長了。」埃爾德建議。

根塔點點頭，默認了埃爾德的看法。現在，應該讓利威爾獨自一人靜一靜。

翌日一大早，特別作戰班沿着瑟琳娜標記的地圖以及來時一路上做的標記，在沒有遭遇巨人的情況下順利在傍晚時分回到了第一個據點與大部隊會合。

一路上，看着瑟琳娜的字跡，彷彿她還在大夥身邊給他們指明方向。

「是特別作戰班！開門！」城牆上瞭望的士兵發現了策馬趕回來的利威爾幾人，瞬間興奮了起來。在巨人的領地里孤立無援呆那麼久，不是哪個作戰單位能夠輕易做到的。

終於回到相對安全的據點內，面對其他士兵的夾道歡迎，特別作戰班的每個成員臉上卻都失去了笑容。下了馬後低頭牽着馬，不想與其他人對視。

聽說利威爾他們回來了，埃爾文立即動身親自來到大門前迎接他們。

「看來你們順利完成了任務，辛苦你們了。」埃爾文掃了眼利威爾身後的人。一看這氣氛就瞬間明白過來，語氣略顯遺憾地說，「沒能全員一起回來嗎？」

埃爾文的問題直擊靈魂，除了利威爾還能保持着雷打不動的陰鬱表情，其他人都別過頭，咬着牙盡量不表現得過於悲傷以至於影響士氣。

利威爾把地圖交到埃爾文手上，「這是瑟琳娜最後留下的戰果。」

「是嗎？」埃爾文若有所思地握緊地圖，眼神有點複雜，但看不出悲傷。

就在特別作戰班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埃爾文突然說：「抱歉，雖然長途跋涉后肯定非常累。但你們這兩天在壁外的經歷都是非常寶貴的材料。我希望在休息前各位能夠先到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進行彙報。」

「嘖...」利威爾知道這一路來的艱辛，趁現在太陽下山，巨人不活躍的情況下趕緊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但埃爾文這樣做應該也有他的理由。於是利威爾轉頭對另外四人說：「抓緊時間，明天早上別讓我發現你們還是現在這副頹廢的樣子。」

「是！」

埃爾文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對自己的職位適應得還不錯。」

「這不是必須的嗎？」利威爾的語氣里沒有一點被誇讚的高興，「這種事情等回去之後再彙報不也一樣嗎？」

「花不了多長時間。」埃爾文也收起了微笑，「何況，你怎麼確定下一個會是誰？」示意利威爾跟他過來，「你也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來到一個小房間，裏面只有埃爾文和利威爾兩人，中間隔了一張原本應該是貴族放棋盤的小桌子。

利威爾忍着難受的心情回憶了一遍瑟琳娜被巨人吃掉的過程。埃爾文聽完，問：「所以你覺得，她並不是我所懷疑的那種人？」

「埃爾文，現在討論這些還有意義嗎？如果她真的想殺你，說不定你早就死翹翹了。」

埃爾文抱歉一笑，「只是覺得她肯定還隱瞞了一些事情，但沒能讓她坦誠，是我的失職。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只有活着回去，才有機會替她難過。」

「我看你倒是一點都不難過。名義上，她還是你親戚吧。」利威爾瞅了眼埃爾文波瀾不驚的臉，莫名覺得惱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利威爾走後，米凱拿着五份報告書走了進來。

「另外幾人的報告內容都對得上，看樣子應該是真的。」米凱說。

埃爾文翻了翻報告，「是我想多了嗎？」

「她確實很可疑。多留個心眼總沒錯。」米凱坐到利威爾剛才坐的位置上，「不過從她這次的表現來看，再像之前那樣就有點過分了。」

「你說的沒錯。」埃爾文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願真的只是我多慮了。」

利威爾仍舊睡不着，獨自一人來到瞭望台上，望着月光照耀下的樹林，幾乎看不出綠色，只有明暗交替的樹木輪廓連成一片不可名狀的混沌。

晚風很舒服，但他沒有心情享受。他不是不想睡覺，可是只要一合眼，腦海就會不由自主地重複上演那時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放大那種近在咫尺卻沒能救回瑟琳娜的遺憾。

因此，他還不如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中，反正明天就回去了，今晚不睡也沒什麼關係。

利威爾沒有逞強，通宵幾天的體力他還是有的。

一個悄無聲息的身影出現在利威爾身邊，跟他並排向下看着褪色的風景，「據說連續幾天不睡覺會大大增加猝死的概率。」

利威爾愣了一下，扭過頭，看見瑟琳娜正滿臉憂慮地看着他。

『都已經出現幻覺了嗎？』利威爾這樣想着，朝着瑟琳娜的幻像走過去，一把抱住。這次，即便是虛幻的泡影他也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