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瘋子

第44章 瘋子

衣衫襤褸的男子安然地停在居華消失的山峰之前,山峰四周籠罩著莫名的偉力,那是男子永遠無法觸及的力量,宛如一堵無形卻不可翻越的牆,讓男子無法寸進。

此地,男子並不陌生,甚至黨山所有元境巔峰以上之人都知道此地。這方天地彷彿不屬於黨山一般,自出現以來便無任何人能夠涉足。

一千八百年前,數位造化大能欲入山一探究竟,卻在山外連轟九天九夜,無名山峰卻紋絲不動。

一千年前,曾有一造化巔峰大能,風頭蓋世,威壓一代,身影曾出現在黨山任何一處,但卻被這座山擋在山外,終其一生不能踏足。

兩百年前,葉青踏足造化巔峰,威壓黨山三代,被譽為黨山第一造化,卻同樣在山前止步,此後這座無名山峰才有了名字,稱為禁峰。

黨山中無人知道這座山峰何時出現,更不知為何出現,這座山峰出現前後,黨山的歷史似乎被人一刀斬斷。

禁峰出現之前,黨山並非一宗三閣六小門的天下,而是存在著許多傳延成千上萬年的古老宗門,而禁峰出現之後,這些宗門卻統統消失,如今的一宗三閣都是在曾經的宗門廢墟之上建立起來的。

不僅如此,據古籍記載,黨山原本應當能夠與外界相連,甚至有造化之上的存在和超脫造化的路。

但禁峰出現之後,黨山便被莫名偉力隔斷,彷彿獨成一方天地,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就連超脫造化的路也被徹底斬斷。

這也是葉青,已經登頂造化兩百年,卻依舊留在補雲宗的原因,他的路已經被莫名斬斷,縱有無邊天資,絕世威壓,卻始終只能屈居在黨山內。

見居華竟然毫不阻礙的進入山峰,男子心中的複雜到了極點,有些許輕鬆,也有些許惱怒,更多的卻是莫名的釋然,他在有生之年終於看見有人踏足禁峰。

冥冥之中,他感到一件停滯了很久很久的事情,終於再次緩緩展開,而這件事關乎到黨山一切生靈的命運。

正當男子被禁峰所阻之時,逃離開來的儀璇布衣瘋狂趕路,絕美臉上蒼白如紙,但即便身受重傷,也一刻不停。

雖然服下了丹藥,但儀璇布衣並沒有煉化,此時仍在不斷咳血,但體內元氣卻始終暴動,一切都是為了儘快找到葉青。此時她只知道早一刻尋到葉青,居華便多一分生機。

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儀璇布衣的身體不住顫抖,本命道器被破,儀璇布衣的心神已經遭受重創,腦海中有魔音環繞,不斷勸她放棄。

「他只是你的情劫,何須為他拚命?」

「他死了應當正是你所要的,他死了便不再有情劫,你可安心修道,安心侍奉師父……」

「儀璇布衣,你連他到底是何人都不清楚,何故為他傷了自己?」

「放棄吧……你已經儘力……」

「補雲宗至少還有千里,等你尋到葉青,他早已連骨灰都不剩,何必做無用功呢?」

忍受著堅持的痛苦時,最怕的,便是為放棄找一個理由,而現在,儀璇布衣腦中的魔音已經為她找到了無數理由,這是魔音,卻也是她心中的真實念頭。

魔音灌耳,儀璇布衣卻始終未曾停歇,即便她為自己找到了千般放棄的理由,但堅持只需一個堅定的念頭。

不知為何,居華渾身是血轟出的那一拳,在她心中經久不散,而此時那一拳的身影已經成了她堅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儀璇布衣並不知道,此時她還能堅持多久,也許下一息便會停下腳步,徹底放棄。她就如同一個正在長跑的人,被無盡的疲憊折磨著,被無數放棄的理由說服著,不知道哪一瞬就會放棄。

正當儀璇布衣被疲憊折磨之時,天邊突然出現一點黑影以常人無法觸及的速度疾馳而來,等看清了來人,儀璇布衣渾身力氣剎那散盡,疲憊瞬間涌滿全身,整個人又如折翼的飛鳥自雲端墜落。

而此時天邊的黑影,不是葉青還能是誰?

就在儀璇布衣即將墜地之時,葉青揮出一道光掌將她拘到身前,裝入人種袋中,自己卻一刻不停,朝居華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說起來,葉青不愧是造化巔峰,不過盞茶功夫,便來到禁峰。剛一看見那男子,葉青渾身衣袍無風自動,氣勢瞬間登頂。

並不說話,抬手便是一掌落下。巨大的掌印,遮天蔽日,哪怕只是隨意一掌,也讓人難以生出抵抗的念頭。

衣衫襤褸的男子也不抵抗,任由掌印拍下,頓時口噴鮮血,被葉青直直拍進地里,在地面留下一個深坑。

一掌得手,葉青伸手一招,將男子生生從地里扣了出來,拘到身前,冷聲問道:「蒼何,我弟子呢?」

「葉青啊葉青,你脾氣什麼時候這般暴躁了?這麼些年不見,你就如此對待老朋友?」蒼何並不恐懼,反而打趣到,只是渾身淌血的樣子十分凄慘。

葉青眼中寒光一閃,他此時絕無與蒼何敘舊的念頭,再次冷聲問到:「我再問一遍,我弟子在何處?」

葉青知道居華並沒有死,否則他根本不會詢問,方才那一掌就應該將蒼何徹底拍死!

蒼何見葉青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暗嘆一口氣,他們也曾是同輩,如今卻是雲泥之別,當即不再打趣正色道:「他進禁峰了。」

「禁峰?」葉青眼中凶光暴漲,猛地握拳,將蒼何攥得渾身冒血:「你以為我許久不殺人了?」

弟子生死不知,一向溫和淡然宛如謫仙的葉青終於展示出自己的另一面,曾經令無數同輩聞風喪膽的一面。

蒼何再也不敢怠慢,強撐著渾身骨骼盡碎的身體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即便是親眼看見,也仍舊不信,但那小子真的進了禁峰,否則我何須在這裡等你來殺?」

害怕葉青不信,蒼何繼續說到:「不信你感受一翻,那小子進了禁峰之後,黨山的天就變了!」

葉青閉目感受,卻在瞬間又睜開了眼睛,平淡了很久的眼眸充滿了震驚與狂喜,他感到一潭死水終於在此時泛起了道道漣漪。

就在此時居華的處境卻極為兇險,剛一進入山峰,居華便被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徹底壓制,這裡的一切都藏著無邊恐怖的氣息,就連一粒塵埃,在居華眼中都宛如巨龍,不可抵禦。

這是生命層次的絕對壓制,這裡的一切對居華來說都不可觸碰、不可直視,甚至不可感知。

因此,此時居華以一種詭異至極的方式存在於禁峰之內,他被無形排斥著,不可接觸禁峰之中任何一物。整個人宛如一葉扁舟被重重巨浪不停地往外推去,但卻有一根牢固至極的錨將他固定在此處。

居華明了,那是他的仙引,整個黨山唯一一個以補雲之力鑄就的仙引。

以仙引為錨,居華的身軀雖然一直被排斥,但卻依舊能立足此地,只是無法真正立足,整個人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而真正存在於禁峰之內其實只有雲引而已。

不僅如此,禁峰之中還肆虐一股莫大的悲哀情緒,在這悲哀之下,有暴怒、有不甘、有癲狂,種種極端情緒宛如肆虐的風暴,一刻也不停歇地沖刷著居華的靈魂。

若不是馴服了心猿意馬,居華早已被暴風般極端情緒感染地徹底瘋狂,但饒是如此,居華已經在徹底瘋狂的邊緣不住搖擺。

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居華時而狂怒咆哮,時而悲慟大哭,時而寂靜沉默,時而喜極而泣,雙眼通紅地不住顫抖。

僅剩的理智宛如一根纖細的魚線,拽著他自己本心化成的魚,在浪濤翻湧的雜亂情緒大海中不住翻騰,魚線隨時會崩斷,本心隨時會徹底被衝散。

本心一旦被衝散,居華將徹底陷入混沌,他能夠感到,一旦自己瘋狂,整個黨山將無人能夠讓他重新恢復理智。

「豬啊……小豬啊……」居華怒吼著、痛哭著,卻一刻不停地呼喊著小豬,此時此刻,似乎只有小豬才能救他,但從他入禁峰的那一刻起,小豬便不知所蹤。

但無論怎麼呼喊,居華都得不到半點回應,他看不見、摸不著,甚至無法感知到周圍的一絲一毫,能夠被他感知到的只有來自靈魂深處的無邊恐懼和宛如風暴一般時刻想要將他拖入癲狂的極端情緒。

人最大的絕望不是深入絕境,而是在絕境之中,毫無自救的能力。此時的居華,連動一動手指都不能,更別說在絕境中自救,這一切讓居華心中湧出無邊絕望。

情緒風暴還在肆虐,居華本心化成的魚已經徹底墜入情緒海洋之中,緊繃的魚線即將斷裂,但小豬還未返回,居華除了看著魚線斷裂,什麼也做不了!

「哈哈……啊啊啊……嗚嗚……」

魚線終究還是難以抵禦洶湧的海浪,乾淨利落地斷了,即便馴服了心猿意馬,居華還是難以抵禦此地的情緒風暴。

平靜了很久的禁峰之中,突然多了一個瘋子,在哭嚎、在怒吼、在癲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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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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