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它像一條橫空的長練，看上去移動非常緩慢，但不知不覺中最前端已到達大湖的上方，之後便開始緩慢的收攏，體量緩慢膨脹，覆蓋了湖面，天上的那隻灰背隼早就看不見了，湖面上的藍天白雲也看不見了，湖心島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馬上要下雨了。
顏珏伏在蒲草叢裏感覺不到一絲風，覺著壓抑不堪，他扭頭看燕姐姐，此時她正伏身在剛剛搬來的巢里，翅膀還一動不動護著老大，目不轉睛的透過蒲草叢的縫隙往外邊看，什麼也看不見，她一句話也沒說。
這團濃重的雲霧還在大湖上空緩慢的翻滾著，等待它的尾部從北方的地平線上抽離、再飛過半邊天向這裏收縮，它攜帶的極光顏色越來越淡，最後殘存的幾分也消失時，它也到達了湖面上空，然後緩慢的往湖面上壓下來。
腥氣撲鼻，一股暗流從陳年蒲草叢中掠過，它們的葉子微微顫動，但湖面波瀾不驚，顏珏示意燕姐姐千萬別出聲。
蒲草的葉子不再動了，湖心島上的黑雲一收，光線恢復了正常，但在岸邊出現了兩個面水而站的人影。
其中一個身材筆挺，叉著兩條腿不說話，披着一件質地厚實匝然垂地的灰斗篷，隨着他的喘息，斗篷上時有綠色的光芒閃現。
另一個人就沒這麼沉穩，他往水中看了看，對頭一個人說道，「星官，你看這些黑魚我們還收不收呢？屬下看它們無所不吞，讓一座湖都沒有了生氣。」
顏珏心中一動，來人中有一位星官！雖然直到此時他還沒說過一句話，但是顏珏知道他絕不會是自己手下七宿中任何一位。
灰斗篷端了端肩膀說，「還收它們做什麼，你沒聽說過一句話？惡毒之事行則行了，終究不過一件，但以三件掩蓋一件那是永遠掩蓋不過來的，到最後多的就有如這些狗魚！」
「星官你說的太對了，此湖已毀，但是星官你看我們的目的達沒達到？」
對方不報名，顏珏猜不出他是二十八宿中的哪個，但從他那副形態上看，龜速蛇行，迷霧漫空，能斷定他跑不出北方玄武七宿之一。
灰斗篷說，「本座和你，逆着晝夜之理被上峰遣下來察看，看來上峰真把朱雀當回事了，他有什麼了不起！依我看朱雀星君空有其表，往他上一輩再數過鳳凰這一代，你說朱雀哪一輩的祖上不是個鳥人？他就是個土的掉渣兒的鳥人，目空一切野心勃勃，佔據着令人眼饞的位置，卻有與這個地位很不相稱的粗俗無比的脾氣，他想超越他的母親取得更大的成就，他想讓人們徹底忘記他祖上的土味兒，他看起來精明強幹有點小聰明，眼裏不揉沙子，可是呢，徹底消滅他也就是幾條狗魚的事。」
手下說，「星官，我們大白天這麼隔空來來回回，還是再等等為好，千萬別像朱雀那些手下的行事作風，今天來既然來了，索性就再聊幾句。」他想儘可能多的打聽些內幕，而這位星官的話還沒說完。
「本座上管屋樑下管墳墓，論資歷比誰不老，三界中自從有人神走動，誰不是生不離屋死不離墓？可我混了這麼久還是個星官，他倒成了四維之一的星君，誰不知道朱雀是靠了鳳凰？」
顏珏伏在草叢中，從他的話里猜出了他的身份，他是玄武七宿里的危宿星官。
「屬下看他早晚得罪了天界大佬，禍闖大了鳳凰也救不了他了，但重生一次也不叫我們安生，再攤上個辦事不牢靠的閻羅，真是讓人好找。」
星官說，「這次他故意掩去形跡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但他是重生並不是穿魂，不但會留下些線索而且後天的可用本錢也是弱小之體，你別忘了天界的那個規矩：騙財者化貝，橫行者化蟹，幫凶者化蝦，玩火者化鳥，他跑不出重生為一隻小小的弱不禁風的鳥人！」
手下說，「他不玩火也得化鳥，因為祖上就是鳥。」
危宿星官說，「上峰重點在飛羽各族的幼年小鳥人中察訪他的下落，看來這個大方向沒有錯，可是他不該派本座來，本座主管屋墓之事不假，可是誰聽說哪個鳥人的巢是有屋頂的？」
燕姐姐輕輕的吁了一下，顏珏馬上用眼光制止她再出聲，也知道她的意思，下大雪時他們在土枱子上的巢就加蓋了屋頂。可是此時此刻，危宿帶着個手下要想在湖心島上弄死他們太簡單了。
手下說，「正當我們沒有頭緒的時候，昨夜那兩顆墜地的星將又給我們提供了線索，他們均出自南方朱雀，又一齊落到了一個地方，如果不走後門從哪來這麼大的排場，小鳥人沒有這個能力，那就跑不了鳳凰使的手段，替她兒子排難。」
危宿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這場大雪下的好，促使對手替我們投石問路，我們隨後的這批狗魚撒的也好。」
手下恭維道，「我們北方玄武七宿有六十五個星座，八百餘顆星將，勢力遠遠超出朱雀！這次我們只要藉機滅了他的原神，天地四維將不得不重新洗牌，我說危宿星官，你一定能去坐坐朱雀星君的那個位置！」
顏珏在草叢裏咬緊牙關想道，「如果你們去了，三界將沒有一處可以用於造炊之火，除了釀濃煙還是釀濃煙。」
不過，顏珏是頭一次聽人在背後議論自己，這才是他們的真實看法，以前在朱雀的位置上一句都聽不到。
手下說，「這些狗魚夠那個小鳥人一嗆了！危宿星官你看這半支鴨腳，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交差了？」
顏珏暗暗的鬆了口氣，危宿剛剛居高臨下把大湖都看過，估計他們應該離開了，這場逆時的大雪原來是有預謀的。
可能有些人還做着打算，通過大雪凍死飛羽族中的年幼者，真是惡毒。
難道不怕將來重生為狗魚？
不知道兩人所說的上峰是誰，難道會是玄武星君？顏珏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玄武星君是這樣的人，他連說話都是慢聲慢語，抬起腳來看不清路那隻腳就一直舉著，而且平時朱雀和玄武一南一北兩人從無矛盾。
還有這位危宿星官，平時倒是少有機會見面，見面也都是滿面陪笑揀朱雀愛聽的說，顏珏真想立刻跳出去，聽聽他現在當着自己的面說什麼。
昨夜，顏珏為了救鴨人脫離困境，在情急之下私墜兩星，看來這件事也被別有用心的人拍到母親身上去了，以後他決定再也不妄動先天的神識法力。
他心念頻轉，忘記了戒備，猛然間又感覺那股本已消失的濃重腥氣又迎面撲來，蒲草叢中有一股看不真切的綠霧蜿蜒著快速接近，蒲莖上乾枯葉子又是一陣顫動！
葉顫停止，綠霧如蛇一樣昂首上揚，凝止不動了，隨即幻化為一隻黑袖，輕輕的，撥開了顏珏和燕姐姐面前密生的蒲草叢。
一位身形頂天立地的高大男子，披一件灰斗篷，死死的盯着顏珏和燕姐姐，顏珏不動，在他的眼中自己和燕姐姐就是一隻羽毛豐滿的鴨子和一隻燕子。
就聽危宿說，「原來是兩個偷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