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天色已近黃昏，二人終於趕到一個小鎮，投宿在一家客棧。ｉ。com朱黎君道：「今晚我們就在這兒過夜。」招呼的掌柜笑兮兮地露出一口黃牙，問道：「客官，你們要一間房是么？」他自作聰明地以為他們是一對私奔在外的小情侶，故意要獻殷勤，討好他們這麼說的。雪玲瓏聞言大羞，朱黎君聞言慍道：「當心我揍你，開兩間房！不過要連在一起的。」掌柜馬上會意，有生意為什麼不做？於是來得正好，讓夥計將二人引到樓上的兩間上房。朱黎君付了他三兩銀子道：「老闆，二兩銀子權作房錢，另一兩給我們弄些飯菜便行。」掌柜見他算得正好，一點小費都沒，心中不悅，打算一兩銀子分作兩餐，並不做上好的菜，只是普普通通的菜，也好勉強賺點小錢。

吃晚飯時，朱黎君只揀素菜吃，葷菜如雞肉，豬肉都讓給雪玲瓏吃。雪玲瓏忍不住問道：「朱公子，你今天筷不沾葷，難道你吃素信佛的么？」朱黎君道：「你一個弱女子，今日走了這麼多路，又受了驚嚇，明天又要趕路，你不多吃點肉怎麼辦？這樣補好身子才有氣力走路，我不要緊。」雪玲瓏心中一熱，掉了眼淚。「你怎麼了？」朱黎君驚道。「朱公子，你……你真好。」雪玲瓏道。朱黎君興奮莫名：「真的嗎？」雪玲瓏點了點頭道：「嗯。以前除了我爹娘外，其他人都沒有對我這麼好。聽我彈琵琶的酒客中十有**是不懷好意的。」朱黎君忍不住問：「那你爹娘呢？」他心想：電視劇或武俠書的情節展一般都是女孩子邊哭邊訴說她不幸的身世遭遇。不出意外雙親都去世了啦。

雪玲瓏經他這麼一問，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哭道：「我爹娘老早便去世了啦！娘臨死前叫我去投奔灤平的親戚，不料途中我生了一場病，浪費了許多銀子，也耽誤了不少時日。等到病癒後去親戚家時，誰知他們的房子已賣掉換了主人，人也不知搬到哪兒去了，問鄰居四周也不清楚。我走投無路之時，想到一來身邊沒錢，二來人生地不熟，又舉目無親，只好在酒樓里賣唱為生。初時只攢得些餬口小錢，後來聽的人多了，唱的日子久了，人也熟了，賞的纏頭也多了。可是我不知道該往哪去，只好勉強與那些公子哥，大爺們周旋，一天天這樣唱下去。」

朱黎君湧起一股感情，誓要一直保護雪玲瓏。說道：「你這些日子一定時常受人欺負吧？」雪玲瓏道：「欺負是免不了的，那些富家少爺老爺，地痞流氓惡霸時常有意無意吃我豆腐，還要我陪喝酒。被我一直拒絕他們也不罷休，我也不敢真來硬的，有時我想又不能不唱，是以只能忍氣吞聲。」朱黎君非常心疼：「還好今天碰上了我。不過我是個江湖人物，麻煩很多，說不定哪天喪命，你怕不怕？」雪玲瓏一笑：「不怕。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一個不尋常的人，我從跟你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都沒後悔。」朱黎君受寵若驚，張大了嘴巴笑：「你沒騙我吧？」雪玲瓏搖頭微笑，令他心中暖和極了。

朱黎君一人睡在床上胡思亂想：雪姑娘人長得極美，又溫柔又會彈琵琶，歌又唱的好，真是萬里挑一的好姑娘，只可惜不會武功。最好把她帶到一個類似陶潛《桃花源記》中武陵源的地方，與世無爭，無憂無慮，我耕田來她織布豈不美哉？他正想得樂時，門卻被打開了，朱黎君從「美夢」中驚醒，坐起了身，問了一聲：「誰？」一邊點亮了火燭。燭影搖動中卻見雪玲瓏的倩影！朱黎君吃了一驚：「出了什麼事？有壞人欺負你了？」雪玲瓏搖頭。朱黎君尷尬地笑道：「那你不來做什麼？我們今天才相識，恐怕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展到這個地步吧？」

換了別的少女，朱黎君老早挨耳光了。幸好雪玲瓏生性溫柔，又聽慣了輕薄話語，倒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相反朱黎君出言追悔莫及，心中大罵自己混蛋，怎的可以對她如此不敬。雪玲瓏羞紅了臉道：「公子，我怕一個人睡，萬一有壞人怎麼辦？不知怎的，我心裏總是不安寧。是以想到你房裏來躲一夜。」朱黎君驚訝地合不攏嘴，雪玲瓏卻在他床沿坐了下來。朱黎君一顆心差點要跳將出來。

雪玲瓏問道：「公子你倦不倦？」「不倦不倦。」朱黎君剛說完，便覺一股睡意襲來，上下眼皮湊在了一起。雪玲瓏奇道：「你睡覺外衣從來不脫的么？」朱黎君會錯意，忙道：「咱們奔走江湖之人一向如此，為的是提高警惕，以防壞人偷襲。」雪玲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你衣裳穿舊穿髒了，也從嚴不換么？」朱黎君啼笑皆非，心想：老子全靠打劫土匪強盜錢財，衣服破了隨時可買來換。不過這番話是不能講給她聽的。朱黎君正在奇怪，雪玲瓏赧紅著臉道：「我替你洗衣服好不好？」朱黎君喜出望外，點了點頭。

雪玲瓏正想睡下，朱黎君一驚：「你怎麼當真睡地上？起來！也不瞧瞧現在是啥天氣，都臘月了，你一個姑娘家弱不禁風的樣子，萬一凍出病來怎辦？我可擔當不起。不如你睡床上，我睡地下。」朱黎君執意讓出床來，自己則抱了一床被褥到牆角，背朝里牆，閉目待睡。雪玲瓏心中贊道：他果然是個正人君子。

半夜裏一股陰風吹來，雪玲瓏嬌軀一顫，打了個寒戰驚醒過來。她正在奇怪：門窗關緊，哪來……定睛一看，窗邊竟飄着一個鬼影！這一驚嚇得她尖聲大叫：「公子，有鬼有鬼！」朱黎君身形不動，問道：「小賊，快快自報家門，否則死無全屍！」窗外那影子左右搖晃不定，用不陰不陽的聲調笑道：「朱黎君——你的七星劍遲早會是我的。明日我纏定你了，你摸摸頸上有幾粒腦袋可摘？今晚先給你嘗嘗一些些小顏色。」話音剛落，一縷陰風竟透過窗戶向雪玲瓏面上吹來。

「住手！」朱黎君從地上一躍而起，身形攔在雪玲瓏身前，一記劈空掌向窗外打出！這一掌雖是隔窗打出，威力卻大，一聲巨響，窗外那人似乎受了傷，呻吟一聲，便了無聲息了。朱黎君心下一松，忙轉身問道：「雪姑娘，你感覺怎樣？」雪玲瓏禁不住又打了個寒噤，道：「我沒事，只是有點冷。大概是半夜驚醒，受了涼。」朱黎君聽到此處，不禁冷汗直冒，忙一把抱住了雪玲瓏，伸出嘴來，不由分說地向她那櫻唇吻去！

雪玲瓏大吃一驚，以為朱黎君欲對她輕薄非禮，嚇得往後一退，一個趔趄，向後跌去，右手本能地向前一揮，「啪」打了朱黎君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朱黎君驚得愣住了。雪玲瓏氣得胸脯一伏一伏，道：「你，你……你……朱公子，我真是看錯你了！原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料到你也是這樣的人。怪不是人們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朱黎君叫起撞天屈來，立時分辨道：「不是的，雪姑娘不是的，你冤枉我了！這是誤會，你聽我說：剛才向你偷襲的那人叫徐戀，是一個形如鬼魅的黑道人物。他專練一種陰柔武功，噓氣成風。若被他陰氣傷著的人，便五臟六肺充滿寒氣，冷得抖，愈來愈重，到那時便任由他擺佈了。這武功萬分可怕，我是怕你著了他的道兒，我情急之下，才會出此下策。想將你體內寒氣用罡氣融化。適才不才冒犯姑娘，褻瀆了你，望你千萬別介意。」說完雙眼誠懇地望着雪玲瓏，乞求她的原諒。此時朱黎君心中十二萬分地不安，生怕雪玲瓏一氣之下將他誤作輕薄之徒。

雪玲瓏看了他一會，方才定下心來，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卻是我錯怪了你，小女子向公子賠罪。」說着一屈膝便向朱黎君彎下腰去。朱黎君慌忙扶住她道：「你何罪之有？你太客氣了。」雪玲瓏忽然問道：「公子，我打得你疼不疼？」她輕聲柔語，朱黎君心中激動，忙搖頭，不敢看她的眸子，生怕自己把持不住，忙放脫了手。

朱黎君道：「其實都是我不好。你后不後悔，今後一路上麻煩事可多著呢。時常有人找碴。你怕不怕？我連累了你，使你受了驚嚇。唉！都是我不好！」雪玲瓏忙道：「哪裏哪裏。應是我連累公子您才是。」二人過了會便各自睡下。朱黎君心中澎湃，轉念頭：我樹大招風，在江湖上樹下不少強敵，又帶着武林至寶七星劍，必定風波不斷。不知她是否受得了這種提心弔膽，驚心動魄的刀光劍影一般的生活？不過是她自願要跟着我的，看來我的魅力不小。這樣的少女可遇而不可求，我要好好珍惜，好好保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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