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帝王篇(番外)

第268章 帝王篇(番外)

仲夏天氣很熱,在太學院,只有皇子們上課的地方會準備冰塊降暑。

其他人都悶著,中午就連午休都睡不著。

實在堅持不住,太學院放了假,所有學子先回家待著,等天氣涼快點再入學。

沈柏第一次學堂測考考得一塌糊塗,文修只拿了一半的分數,武修則連馬步都扎不穩。

成績一出,她立刻淪為太學院的笑話,又跟吳守信打了一架。

這一次兩人沒在太學院里打架,專門約了個地方。

不過沈柏知道自己打不過,耍賴帶了兩個小廝,讓小廝埋伏著,等自己打不過的時候再跳出來把吳守信胖揍了一頓。

吳守信被打得挺慘的,吳尚書也心疼兒子,一氣之下告到了御前,沈儒修跪在恆德帝面前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管束沈柏,下朝後還帶著禮品親自去看了吳守信。

這事鬧得挺大的,滿朝文武都知道,大半輩子都克己守禮的太傅教出了個無法無天的兒子。

趙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熠辰宮看兵法,不用去太學院,日子其實過得挺乏味的,聽到沈柏耍賴帶了兩個小廝,他的唇角勾了勾。

知道打不過還能帶人,不讓自己吃虧,還算不傻。

孫行之前跪了一夜,腿上落了病根,不能伺候了,趙徹調了個剛入宮的小太監在身邊伺候。

小太監叫小貝,和沈柏年歲差不多,剛進宮還沒學過什麼規矩,趙徹一眼相中留在身邊,也算是他的造化。

小貝跟了趙徹好幾個月,對他也算有些了解了,見他似乎有點開心,又說了些有關沈柏的事。

趙徹聽了一會兒,讓小貝去慈安宮傳話,一會兒去陪太後用午膳,小貝立刻退下。

中午趙徹踏進慈安宮,宮人已經準備了豐盛的午膳,太后坐在主位,看見趙徹進來也懶洋洋沒什麼反應。

太後身邊的嬤嬤說:「這幾日天氣熱,太后沒什麼胃口,精神也不大好,太子殿下能來陪太後用膳真是有心了。」

屋裡冰塊用得挺足的,趙徹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涼意,什麼天氣熱沒胃口都是騙人的。

太后精神不好,那是跟恆德帝吵架吵的。

呂家把持著工部,如今又要擠掉衛家,操縱商路,手未免伸得太寬了,呂家跟李家站在一起,太后又一直想勸說恆德帝立德妃為後,這樣摁頭硬讓恆德帝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恆德帝好歹也是馬上到而立之年的人了,怎麼能像傀儡一樣任由他們擺布?

太后撐著太陽穴直嘆氣,趙徹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有點想笑,面上卻沒表現出來,親自盛了碗酸梅湯放到太後面前,柔聲說:「酸梅湯清熱解暑,皇祖母喝一點吧,天氣熱也要吃東西,不然身體怎麼熬得住?」

趙徹的語氣溫和,像是全心全意為太后好,太后給面子的喝了一口,而後嘆息道:「睿玄這麼懂事,哀家甚是欣慰,若是所有人都能像睿玄這樣體貼哀家就好了。」

太后話裡有話,趙徹立刻接話,問:「皇祖母何出此言,可是有不懂規矩的宮人惹皇祖母不快?」

趙徹說完眼神凌厲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嬤嬤,嬤嬤被他看得一抖,連忙低頭說:「奴婢不敢,宮裡的人都被管束得很好,沒人敢惹太后不快,是……」

說到關鍵處,嬤嬤吞吞吐吐,趙徹的臉沉得更厲害,拍桌厲喝:「到底因為什麼,再不說本宮摘了你的腦袋!」

趙徹動了怒,嬤嬤跪下,全盤托出:「是衛家的人,太后擔心國丈身體不適,讓呂家的人為衛家分憂,衛家的人卻在背後造謠,說太后和呂家故意排擠衛家,太后一番苦心被如此誤解,心中鬱結,所以才如此,但太后不想讓太子殿下與衛家離心,便勒令所有人不許在太子殿下面前說這些。」

嬤嬤這話說得特別漂亮。

太后不是在排擠衛家,都是為了衛家好,是衛家不識好歹,而且為了不影響趙徹,太后還忍辱負重,一個人受了很多委屈。

但真正的忍辱負重不是太后這樣的。

趙徹見過皇后真正隱忍的樣子,所以一眼就能看穿太后和嬤嬤串通起來演的把戲。

他沒有拆穿,彷彿已經完全相信嬤嬤的話,低聲怒道:「外公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都這把年紀了,他不安心在家養老還操心這麼多事做什麼,而且本宮是皇祖母的親孫子,難道皇祖母會害本宮嗎?」

跪在地上的嬤嬤立刻幫腔:「誰說不是呢,太後為了太子殿下可是操碎了心。」

趙徹綳著臉說:「這件事本宮會處理,明日本宮就去見外公,讓他以後安心養老,再也不要管這些事。」

嬤嬤害怕趙徹會發現什麼,立刻說:「國丈這幾日都對外稱病,殿下見了他若是心軟,會不會也誤會太后……」

嬤嬤話沒說完,但表達的意思很明確,衛老爺怕是會裝病打苦情牌搏趙徹的同情,反過來挑撥離間。

趙徹深深地看了眼嬤嬤,嬤嬤低著頭不敢與他直視,卻也感覺如芒在背。

過了會兒,趙徹沉沉的說:「嬤嬤的考慮很周到,不如這樣,明日嬤嬤隨本宮一起去衛家見外公,有嬤嬤在,想來不管他出什麼花招都迷惑不了本宮。」

趙徹這話嬤嬤不敢接,太后輕咳了一聲,說:「如此也好,讓嬤嬤從慈安宮多拿些百年老參和靈芝過去,也算是哀家的一番心意。」

「孫兒會替皇祖母轉達心意的。」

趙徹說,太后笑笑沒再說話,不過精神明顯好多了,飯菜也吃了不少。

第二日一大早,趙徹便帶著嬤嬤出宮去衛家。

衛家是昭陵的百年世家,祖上出過好幾任皇后,每一任皇后都是端莊大氣,賢良淑德的,給後世留下了許多值得傳頌的帝后佳話。

像皇后這般早逝的,還是頭一個。

路上為了突顯太后對衛家的用心,嬤嬤特意強調她帶的好些補品太后自己都沒捨得用就讓她送來了。

趙徹沒搭她的話茬,直接上了馬車。

皇宮離衛家有點距離,馬車跑了快一個時辰才到。

掀開車簾,刺眼的白綢晃入眼帘。

皇后病逝已經快兩年了,宮裡早就恢復往日的繁榮,百姓也都慢慢將這件事遺忘,只有衛家上下還掛著白綢和白燈籠,深刻的記得她是衛家的女兒。

趙徹在片刻的驚訝之後,心臟被狠狠擊中,痛了一下。

他跳下馬車,嬤嬤也被人扶下馬車,不過嬤嬤和他的感受截然不同,只覺得晦氣。

人都死了那麼久了,還掛著白幡給誰看呢?

趙徹沒讓人提前通知,門守見到他很意外,連忙行禮,帶他和嬤嬤一起進去。

國丈是真的病了,這會兒還在床上躺著。

門守本想讓趙徹和嬤嬤在前廳等著,趙徹卻堅持去主院,門守也只能答應,帶著兩人去主院,剛走到院門口,趙徹便聞到裡面濃郁的藥味。

味道相當苦澀、難聞。

趙徹眉頭微皺,問門守:「聽說外公病了很久,請太醫看過了嗎?」

「看過了。」那人回答,紅了眼,低頭不語。

國丈這病是心病,再好的葯有什麼用,已經死了的人再也回不來了啊。

氣氛有些沉默,嬤嬤在旁邊說了句:「人死不能復生,國丈要節哀順變才行,府上的白綢該撤了,成天這麼看著,國丈的病怎麼好得了啊?」

門守瞪了嬤嬤一眼,不想搭她的話。

趙徹抿唇,和嬤嬤一起進屋。

屋裡藥味更重,空氣似乎都是苦的,衛黎躺在床上,枯瘦得不成樣,頭髮也白了大半。

他和太後年紀差不多,皇后沒死之前,他偶爾也入宮,背總是挺的,眼睛也很明亮,和現在完全是兩樣。

趙徹的眼眶有點熱,握了握拳還是忍下來,走到床邊。

嬤嬤搶在趙徹之前把禮品放到旁邊柜子上,殷切的說:「這些都是太后讓奴婢給國丈送來的,太后也知道國丈經歷了喪女之痛很難受,國丈病成這樣,就不要再擔心別的事了,太后是太子殿下的親祖母,太后做事總是為了太子殿下好的,國丈還惡意揣測太后真是有點過了。」

嬤嬤先把罪名扣到衛黎頭上,衛黎撐著身子靠坐在床頭,呼吸有點重,一張口先咳嗽起來。

他咳得很厲害,趙徹忙在他背後墊了靠墊,幫他拍著背順氣,對嬤嬤命令:「倒水來。」

嬤嬤立刻倒了一杯水,趙徹餵給衛黎喝下,過了會兒,衛黎才順過氣來。

他冷靜了下,啞著聲沉沉的說:「太后的好意草民心領了,但這些東西草民無福消受,還請太后收回去。」

衛黎的語氣不好,敵意深重,嬤嬤還沒開口,趙徹便說:「皇祖母送的這些補品對身體都很好,外公還是收下吧。」

衛黎沒想到趙徹會幫忙勸自己,呼吸又急起來,但趙徹到底身上也有衛家人的血脈,他壓著怒氣說:「衛家人福薄,命數若是註定長不了,吃多少補品都沒用。」

衛黎這是在變著花樣的說自己命短。

趙徹沉了臉,抓著衛黎的肩膀說:「母后病逝,舅舅也去了雲山寺,如今只剩睿玄一個人,若是外公也出了什麼事,睿玄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親近的人呢?」

趙徹的語氣染上哀傷,嬤嬤卻見縫插針的說:「太子殿下放心,太後會一直陪著你的。」

趙徹笑起,說:「是啊,若是外公也出了事,那睿玄只能與皇祖母親近了,皇祖母待睿玄向來很好,想必外公也是因此才如此放任自己的身體不管,如此倒是睿玄不懂事了。」

趙徹話裡有話,嬤嬤一時沒找出哪裡有問題,衛黎卻是愣了一下,趙徹在床邊坐下,背對著嬤嬤,定定的看著衛黎說:「外公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在家修養自己的身體,皇祖母待睿玄好,讓呂家幫忙分擔一些衛家的事務也很正常,外公病著若是還要操心那些事,這病如何能好?」

嬤嬤看不到趙徹的表情,立刻幫腔:「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太子殿下都懂,怎麼國丈還如此固執要鑽牛角尖呢?」

衛黎不說話,趙徹繼續說:「外公因為母后傷心,睿玄能理解,但睿玄希望外公能為了睿玄振作起來,睿玄不求別的,只求外公身體康健,能多陪睿玄幾年,外公若是憐惜睿玄,便該知道睿玄已經失去太多承受太多。」

衛黎的眼眶紅起來,水霧上涌,門守適時在旁邊提醒,說:「老爺還沒喝葯。」

趙徹說:「把葯送來。」

趙徹親自給衛黎餵了一碗葯,葯有安眠的作用,衛黎很快睡下。

趙徹在床邊守了一會兒走出主院,出了院門,他的臉色變得冷肅,吩咐人把衛府的下人召集到一起,當著嬤嬤的面審問究竟有哪些人在背後說呂家不好。

供認出來的有十來個人,趙徹毫不留情,罰了他們幾十大板,全都賣出府去,並勒令以後再不許有人在背後議論。

趙徹是太子不假,但專門從宮裡到衛府來懲治下人,到底站在哪邊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衛家的下人都挺忠心的,大多數人打心眼兒里覺得趙徹是為了太子之位刻意討好太后。

這些人要怎麼想趙徹沒理會,用過午膳,沒等衛黎醒來,便帶著嬤嬤回宮。

天氣熱,街上沒什麼人,路上卻聽到一陣喧嘩的聲音,趙徹心情不好,掀開帘子往外看了眼,恰好看見沈柏頂著片不知道從哪兒摘的荷葉和一群小乞丐在街上晃悠。

沈柏身上髒兮兮的,如果不是長得特別白,跟這群小乞丐還真沒什麼區別。

大中午不睡覺跑外面來皮,也不怕中暑,她身邊伺候的人呢?

趙徹皺眉,正要讓人把沈柏逮過來,卻聽見沈柏吆喝那群小乞丐說:「你們都聽我號令,今天晚上我們去捉螢火蟲給太子殿下,誰捉得最多,我就給誰買糖葫蘆吃。」

其中一個人問:「太子殿下真的會看到我們捉的螢火蟲嗎?」

沈柏說:「當然了,我會親自送給他的,我還會給他說你們的名字,以後你們就會成為瀚京響噹噹的人物了。」

一群小乞丐被沈柏煽動得熱血沸騰,好像馬上要去干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趙徹到嘴邊的話咽下,想起去年沈柏獻寶似的拿給他的火蟲,胸口的鬱氣突然消散了許多。

馬車從街邊路過,沒有驚擾這群小孩兒異想天開的夢。

回宮,趙徹沒去慈安宮,讓嬤嬤自行回去,恆德帝知道他去衛家了,特意召他去御書房談話。

談話的內容沒什麼意義,恆德帝知道自己虧待了衛家,但事情已經這樣,他也沒辦法,該虧待的還是要繼續虧待。

恆德帝跟趙徹說這麼多,無非是想得趙徹一句無妨,便能讓自己安心許多。

但憑什麼要讓他安心呢?

趙徹沒有說出恆德帝想要的話,只說,他什麼都可以不求,只求外公能好好活著。

他說這話時表情孤獨又絕望,恆德帝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愧疚感不減反增。

恆德帝很清楚,皇后的死會永遠橫在他和趙徹之間,他們父子倆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恆德帝是很想留趙徹用晚膳的,但趙徹表情冷淡,恆德帝最終什麼都沒說,放趙徹離開。

回到熠辰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趙徹今天沒帶小貝,剛進殿他就急急忙忙的跑來,問:「太子殿下終於回來了,要先沐浴還是先用晚膳呀?」

「沐浴。」趙徹吐出一口濁氣,往裡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小貝說,「晚膳不用著急,沒怎麼餓,先看會兒書再說。」

「是。」

小貝應著,先伺候趙徹沐浴。

然而趙徹這一看書就看到了戌時過,小貝一直在旁邊候著,聽見趙徹肚子叫了兩聲,卻不敢問,只當自己聽錯了,過了會兒,趙徹問:「這個時辰,宮門落鎖了?」

小貝連忙說:「落了,殿下還想出宮嗎?」

趙徹搖頭,讓小貝去御膳房傳了飯菜。

趙徹胃口一般,草草吃了兩口便睡下了。

小貝莫名覺得趙徹的心情好像不大好,不過趙徹沒說什麼,他也不敢問。

第二天,趙徹和往常一樣起來看書,不過他比平日多要了冰塊和零嘴,放在旁邊,自己一口也沒吃,像是刻意在等什麼人。

到了晚膳時間,趙徹沒有開口傳膳,小貝也按捺著沒敢說話。

眼看又要到宮門落鎖的時間,趙徹突然看著小貝問:「這個季節,螢火蟲好抓嗎?」

小貝被問得懵了,太子殿下怎麼突然想抓螢火蟲了?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去宮外抓螢火蟲不大好吧。

小貝腦子裡很快浮現出很多趙徹在野外受傷的畫面,下意識的說:「殿下乃萬金之軀,這螢火蟲要在野外人煙稀少的地方才有,一不小心說不定還會受傷,殿下萬萬不可貿然前往啊。」

小貝瞪大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可靠些,趙徹眉頭一皺,表情有些浮躁,問:「捉螢火蟲很危險?」

小貝用力點頭:「是的,我進宮之前,聽說我們村有個小孩兒為了捉螢火蟲被狼叼走了,連屍骨都沒找到。」

趙徹表情一僵,抓緊手裡的書,小貝問:「太子殿下很想出去捉螢火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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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聘之顧兄英年莫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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