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消失

班上的女生都不願意報名，付茜瑤就那樣被迫去參加短跑，拿到名單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付茜瑤儘管總是接不同的兼職做，卻從未見她參加過跑步。

可是沒有辦法，名額填不滿，也只能硬著頭皮讓她上了。

付茜瑤參加的是短跑，校運會的那一天她穿了一套白色的運動服，短褲下面露出來的小腿，纖長而白皙，十分的好看。

他作為班長，說了句：「儘力就好。」

她卻笑得異常燦爛，「我會全力以赴的。」

其實王一燁真的很不明白付茜瑤，為什麼能夠總是笑得那麼開心，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她那麼高興。

槍打響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她跑得不是很快，但是可以看出來她是用盡了力氣去跑的。

摔倒的那一刻邊上的人都鬧騰起來了，因為開學典禮的事情，現在付茜瑤幾乎成為了眾矢之的。

她就那樣跌在那兒，抬起頭直直就看着他，身邊的人議論紛紛，可是對於她來說彷彿只不過是嘰嘰喳喳的鳥叫罷了。

班上暗戀她的體育委員忍不住上前要扶她，可是她的視線就那樣一直盯着他。

膝蓋摔得有些慘不忍睹，可是她就那樣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將剩下的幾十米跑完，停在終點的時候有人要扶她，都被她一一擺手拒絕了。

她說過她即使拿不到名次，但是一定會跑完的，她就真的跑完了。

他看着她一個人拖着受傷的那一條腿往校醫室一瘸一瘸地走向校醫室。全場的掌聲，可是他卻莫名地覺得這個時候的付茜瑤才是最可憐的。

他微微閉了閉眼，跟在她身後去了校醫室。

體育委員被她推開手之後就沒有跟上來了，她和班上的女生感情不好，而開學表白的事情更是讓她孤立無援。

學校的跑道是煤渣跑道，她的腿傷得慘不忍睹，校醫不知道去了哪裏，她一個人坐在那兒，不說話，低着頭，彷彿之前那個笑得滿臉陽光的付茜瑤根本就不是她一樣。

他只覺得有些難受，她這個年紀的女生，長得又好看，成績又好，本應該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面疼的女生，卻要一個人負擔自己的學費，要兼顧學習還要兼顧生活。

大概是他的父母給予他的生活太好了，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同等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生。他看着消毒水落在她的傷口上，她纖細的五指緊緊地扣著那床沿的下方，一臉失色的白，咬着唇卻沒有喊出半個字的疼。

自己到底是年輕氣盛，看不得這樣的一個女生在自己的面前這麼難受，他走過去抬手抱着她，她抬手緊緊地箍着他的腰身，「哇」的一聲突然就哭了出來。

認識半年了，他從未見她哭過，付茜瑤就好像只會笑的一樣，無論你什麼時候看到她，她都是笑着的。

付茜瑤是一個很奇怪的女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

即使在校醫室他給予了她那樣的一個懷抱，她仍舊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也不會讓他為難，除了偶爾的一兩次她拿着題目問他的時候，嘴裏面似乎不經意地冒出表白的話。

和她第一次表白的時候不一樣，她笑着的，眉眼彎彎，就好像拒絕她也並沒有什麼嚴重的事情一樣。

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可是她鍥而不捨的，就像是牛皮癬一樣，附着力太厲害了。

私底下的人已經將她和他說得亂七八糟了，他倒是無所謂。

倒是她一個小姑娘，以後怎麼嫁人？

他委婉的、直接的或者說冷漠的、苦口婆心地跟她表達過這其中的利害，可是她每一次都只聽了，然後點了點頭，很認真地看着他，告訴他「我知道了」之外，就沒有什麼動作了。

大三實習動員會，她依舊是動員人。

不得不說，付茜瑤真的是很多人的典範，即使她逃課，即使她荷爾蒙分泌過剩到喜歡上他，但是她的成績卻一直都是穩居的，她的對手只有自己，只有更高分而沒有更高的名次。

所以，當她站在講台上動員的時候，台下的人議論紛紛，褒貶各異。

她臉上依舊是那樣的笑容，就好像三個月前的那一場表白不過是一場飄渺的夢罷了。

然而，在付茜瑤的身上，他的觀點總是會被一次又一次地證明是錯的。

直到許多年後，他仍舊能夠很清晰地記住那個猖狂的女生，站在動員大會上說的一字一句：大家好，我是金融系三年1班的付茜瑤，相信大家都聽說過我了，作為系裏的常年第一或者一個恬不知恥地追求男人的女生。我很榮幸今天能夠站在這裏，作為動員大家實習的學生代表。我也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因為我經常逃課，因為我不近人情。但是我只想說一句，如果你做不到像我這樣經常逃課還能夠拿到全系第一的分數，那麼你們就沒有資格對我說些什麼。而我，就今天，在這裏再次言明，王一燁，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年少輕狂，也不是因為青春躁動，我只是喜歡你。」

他站在台下，聽着她並不長的發言，不過一分鐘不到的演講，卻讓台下掌聲不斷。

而此刻，她就那樣站在台上，視線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話，從她開口到現在，所有的人只因為她想要說一大通，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用自己在證明，沒有得不到的結果，只有不努力的人。

「王一燁，答應她！答應她！」

人群中突然爆發開來的歡呼聲，整齊劃一，他下意識地看向台上的付茜瑤，她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熠熠，帶着勝券在握的自得。

他和她對視了半響，最終冷漠地轉身離開了，人群中頓時炸了開來，班導追在他的身後。

付茜瑤後面說了什麼，他不知道，因為他直接就走出了學校門口，將所有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他最討厭，自以為是的女生了。

實習半年。

準備答辯。

直到大四下學期，正式答辯。

她答辯完就消失了。

臨近畢業，班長說要組織一次聚會，可是卻找不到付茜瑤，但是聚會的那一天付茜瑤卻來了。

她穿着藍色的牛仔連衣裙，腳下是一雙淺藍色的單鞋，頭髮被她紮成馬尾吊在身後，走路的時候一晃一晃的，就好像她笑起來的酒窩一樣吸引人的注意力。

大概是答辯之後整個班級的人都瘋了，一紮一紮的啤酒，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時候和蘇白還有向東他們一起高考完的那一個晚上，也是這樣的喝，沒有任何的節制。

只不過他們那時候喝的是白酒，而向東出事之後，白酒已經成了他和蘇白不再去觸碰的禁忌了。

喝了酒的人總會帶了平時沒有的勇敢，不少女生開始對付茜瑤罵罵咧咧，哭天搶地地說自己喜歡隔壁班的誰誰誰，還有幾個班上的男生跑到付茜瑤的跟前表白。

他坐在一群人中，被輪流灌著酒水，付茜瑤就坐在不遠處，對着告白的男生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不知道附身在他們的耳側說了些什麼，他們就一臉垂頭喪氣地走開了。

沒有交好的女生，告白的男生也被她一一拒絕趕走了，就她自己一個人拿着一罐罐的啤酒自斟自飲。

今天晚上的付茜瑤很奇怪，她從出現到現在，都沒有再看他一眼，也沒有再笑過。

身邊的小兔崽子不斷地給他灌酒，他看着不遠處的付茜瑤，竟然不知不覺地就接過喝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已經倒了七八罐的啤酒空瓶了。

其實他的酒量極好，可是那是他從王一語離開之後第一次這麼放縱自己，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來者不拒，而今天晚上的付茜瑤，讓他覺得莫名的煩躁。散場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半夜了，他今天喝了很多，或者說是特意這樣放縱自己，竟然有了幾分醉意。

他只聽到一句句的再見，然後他被誰攙扶了過去，耳邊是輕輕柔柔的聲音說着「小心。」

他微微眯了眯眼，燈光下，扶着他的人怎麼就那麼像付茜瑤呢？！

他覺得自己今天晚上有些神經病，總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付茜瑤這個人。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站穩，跟着扶著自己的人到了一家旅館，臉上是毛茸茸的熱毛巾，他只覺得有些舒服，微微舒了舒眉眼，也不管了，就任由對方幫自己打理。

那隻細細柔柔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時，他只覺得腦袋似乎繃緊了一根線，他伸手想要將身上的人拉開，可是他睜開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到唇瓣上被那顫顫巍巍的雙唇覆上。

酒精的作用，還有體內的自然生理反應，他覺得有些難以自持，努力地睜開眼，發現身上的付茜瑤居然一絲不掛。

少女白玉無瑕的軀體，帶着那青澀的清香，他只覺得某根線斷了。

以前被蘇白的那廝拉着看了某些島國動作片，蘇白興高采烈地說想要找個女朋友體會一下那銷魂的男女之交的魚水之歡。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也沒有贊成，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這事情真的有那麼地讓人神往嗎？

結果得到的只是蘇白的白眼，以及附贈的一句話：你就該去當和尚！

可是現在他終於知道這事情真的是很考驗人，酒精的慫恿下，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把持不住。

而最後讓他控制不住的，卻是身上的人開口的一句話：王一燁，我愛你。

愛？

愛到底是什麼？

愛讓他的兄弟不顧一切，甚至從那麼高的樓層跳下去了結了自己的一生，可是此刻身上的人卻抱着他說愛他？

明明覺得可笑，卻還是忍不住去動作。

生澀不明，每一下都是憑天生的直覺，他看着她因為疼痛而隱忍的眉眼，莫名地有些清醒過來，可是身體動作比他的意識要快速多了，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控制自己，就已經將自己狠狠地推送進去了。

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指甲嵌進自己皮膚裏面，卻不覺得疼痛，莫名地感到有些興奮。

蘇白說他應該去當和尚，其實不是的，他也不過是個抵不住塵間誘惑的凡夫俗子，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清晨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側，沒有預想中的香軟在懷，昨晚的事情就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可是床上凌亂的一切都證明，那個根本就不是夢，那是鐵錚錚的事實，但是那個給了他夢的人卻不見了。

付茜瑤消失了，誰也找不到他，他去她去過的所有地方，去了她的家，問過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可是仍然沒有半分的痕迹可循，那一天晚上之後，付茜瑤這個人就好像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一樣。

蘇白告訴他他爸腦溢血進了醫院，正在加急病房裏面去，讓他趕緊回去。

他只能拜託班上的同學幫忙留意付茜瑤，然後匆匆地搭車回去A市。

一年的時間沒有見，蘇白變得越發的花言巧語了，他媽媽抱着他幾乎都要哭了，他爸躺在ICU裏面兩天了，公司堆了一大堆的事情。

他是王家的獨子，他不得不背負起那樣的一個責任，去幫忙打理公司。

可是她卻人間蒸發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蘇白說他變了，至於哪裏，說不清楚。

公司裏面有一些想要趁着他爸倒下了來搗亂的老賊，總是對他使絆子，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去變得更加的不近人情更加的冷漠，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在這樣的一個年級裏面降服那樣的一群老賊。

他派出去找付茜瑤的人，每一次回來都是無功而返，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年、兩年、三年，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着什麼，他甚至不知道找到付茜瑤之後，他應該做些什麼。

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應該找到她，至於要怎麼辦，找到了再說。

可是那麼久了，久到他都以為付茜瑤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她就好像突然降到他生命中的一縷煙雲一樣，時間到了，就隨着風吹而散了。

關於他的傳言千千萬萬，這幾年來為了大刀闊斧地改革，他被外界形容成了冷血的吸血鬼。

除了親人朋友，就連身邊的秘書，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戰戰兢兢的，似乎一不小心他就會吃掉她一樣。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付茜瑤，想到她站在陽光底下笑起來的樣子，臉上洋溢着的笑容就連他都會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