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不忍心
宋芙笑了笑，說，「那你先在車上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其實都不用他說，蔣邵川跟小助理髮完消息，說自己在宋芙車上，等到車開出去之後，沒幾分鐘就在平穩的行駛中歪著頭睡著了。
宋芙一直看他，看了好多次，最終還是看不過去他那個別捏的姿勢，往他那邊挪了挪，把他的頭抬起一點，讓他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睡夢中的蔣邵川應該是終於感覺舒服一點，忍不住一直往宋芙身邊鑽，把整個人的重量壓上去不說，還把宋芙徹底擠進了車後座的角落裏。
宋芙本來想把他推開一點，但垂眼看下去，見他睡得那麼香，又不忍心了，只好被擠著直挺挺地坐了一路。
到酒店的時候，宋芙腰酸背痛，蔣邵川倒是已經睡得非常沉，被輕輕地推了一下也只是自顧自地換了姿勢，沒有醒。
向輝從前排下來，探頭往後車廂里看了看，撓了撓頭說，「蔣總睡著了？」
宋芙對他「噓」了一聲。
向輝看他老闆不想把人叫醒的樣子，就放低了聲音，「那要不我把他背上去吧？」
宋芙看了他一眼，「我來就好。」
宋芙先在蔣邵川身上把他的房卡摸了出來，然後在向輝的幫助下，把蔣邵川背了起來。一米八幾的男人到底還是有些沉，宋芙稍稍把人往上顛了顛，蔣邵川被顛醒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喊了聲，「宋芙？」
宋芙應道，「是我。」
蔣邵川問，「到了嗎？」
宋芙說，「嗯，我帶你上去，你繼續睡吧。」
蔣邵川太困了，思緒一團漿糊，根本顧不上自己還被人背着。
在知道回答他的人確實是宋芙之後，他就放心了，又把頭垂了下去，靠在宋芙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很熱，和他的眼淚一樣，今夜，他的眼淚浸濕宋芙的肩膀，他的呼吸入侵宋芙頸間的皮膚。
宋芙走得很慢，生怕步子太大會把蔣邵川晃醒。
進了電梯，她讓向輝不用再跟着，先回去休息，然後讓他幫忙按了頂層的數字。
酒店很安靜，出了電梯之後就踩上一層柔軟的地毯，使得腳步聲變得很悶，低低的，不怎麼容易被聽覺捕捉。
宋芙往蔣邵川的房間走，路程將將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見耳邊傳來很輕的一聲，「宋芙。」
她以為蔣邵川醒了，停住腳步，「嗯？」
可是卻沒有等到下文。
宋芙試探性地輕聲喊，「邵川？」
也沒有得到回答，剛才那句八成就是夢話。
也不知道他夢見什麼了。
宋芙無聲地笑笑，繼續邁開步子往前走。
到了蔣邵川房間門口，她弓著腰，很艱難地騰出一隻手刷房卡，開門，然後走進房間里，把房卡插進取電槽，最後用腳把門給踢上。
蔣邵川的房間很亂，就和以前在《鎮魂》劇組一樣，甚至能亂出一種「家」的感覺。
看來他的前後兩任助理都和他本人一樣，都是不怎麼拘泥於收拾房間這樣的小事情。宋芙輕手輕腳地把蔣邵川往床上放，幫他把鞋襪脫了，然後撥開亂七八糟的衣服，把被壓住的被子抽出來，往他的身上蓋。
蔣邵川躺上床之後哼哼兩聲，一大床被子都被捲起來，臉在枕頭上蹭了蹭，很快又陷入深眠。
這個時候，宋芙本來已經應該離開，但是鬼使神差地，她在床邊蹲下了。
她看着蔣邵川。
曾經她有無數個夜晚可以這樣看着睡着的蔣邵川，但那時候她很少這樣做。
當然，那時候她也沒有想到，就只是這樣看看蔣邵川而已，竟然會有一天變成一件想來有點恍惚的事情。
蔣邵川是什麼樣子，宋芙再清楚不過了。他的眼睛笑時如何，怒時如何，他的鼻樑有多高，鼻翼有多寬，他的嘴唇是怎樣的弧度，那顆小痣又離嘴角有幾公分，這些宋芙統統清楚得不得了。
可是，為什麼仍然會想好好看看他？
宋芙徹底地在床邊坐下了。她把自己的兩條腿蜷起來，還伸手，輕輕地撥了撥蔣邵川的頭髮。
蔣邵川的頭髮應該很軟，但因為做妝發上了點髮膠還沒有清洗的緣故，此刻摸上去仍是有些發硬。而且，他臉上那層很淡的妝也好像還沒有卸掉。
宋芙忽然想到，這種情況放在以前的話，蔣邵川肯定一開始就要指使自己去幫他卸妝的，只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那麼，那之後呢？他們分手之後，蔣邵川累得不願動了，誰會給他卸妝？還是說，他就像今晚這樣，也沒什麼所謂，不管不顧地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宋芙放下擱在蔣邵川頭髮上的手，站起來，走進了洗手間。
她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因為阿宋的妝比較重，她在下戲之後就拜託化妝師幫自己卸掉了，此刻她的臉素麵朝天，在洗手間的鏡燈前，微微顯出一種疲態。
她嘆了口氣，低頭在洗手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卸妝水，心情很微妙。仔細想想的話，那大概是一種——
「認命了」的感覺。
在冰涼的化妝棉擦到臉上的時候，蔣邵川的睡眠被打擾，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咕噥着想要把那隻伸過來的手撥開。
他都沒有睜眼，可是潛意識裏就是相信那個人是宋芙，撥開的同時還含糊地說了聲，「宋芙別鬧。」
「你別鬧。」宋芙把他額前的頭髮輕輕地往後捋，「把妝卸了再繼續睡。」
蔣邵川正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中，一時半刻分辨不清這究竟是夢，是六年前，還是他們已經分手的現在。
房間里的光並不亮，但他覺得很刺眼，眼睛勉強睜開一點點，看見模糊的宋芙的影子。
宋芙就坐在他身邊，垂着眼，抿著唇，目光很專註地看着他。
蔣邵川覺得這應該是夢。
他又把眼睛閉上，仍沒有很清醒，但有一種柔軟的本能，使他挪蹭著靠近了宋芙，枕上了宋芙的大腿。
宋芙的身體擋住了頭頂的光，這讓他感到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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