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騙子之路

第3章 騙子之路

我站在走廊里,腦袋裡一片混亂。

和江鑫在一起快兩年了,但我對她的家庭情況卻一無所知,我只知道她非常喜歡我,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江鑫的爸爸見我不出聲,就再次強調說:「這次是江鑫求我,我才過來給你解決退學的事,但別以為這能說明什麼問題。我是絕對不允許我的女兒跟一個要被退學的人在一起的,更何況你給不了江鑫未來,趁早放棄吧。」

「你憑什麼覺得我給不了江鑫未來?」我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憑什麼?」江鑫的爸爸不屑地哼笑了一聲,「我沒必要跟你講那麼多,總之你離江鑫遠一點,不然我隨時可以讓你從這所學校滾蛋,聽見沒有?」

我沒有回答,只是悶聲瞪著他。我能聽見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聲,我也很想反擊,但我心裡比任何人的清楚,現在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濟於事,江鑫的爸爸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也沒把我的父母、家庭放在眼裡。

我什麼都不是。

江鑫的爸爸走了之後,我默默回到了教室,隨後的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江鑫也沒來找過我。

晚自習結束后,江鑫終於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她把我叫到了運動場,等了好久她才開口問:「我爸他和你說什麼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就告訴我一聲,退學的事他擺平了。話說,你爸挺厲害的嘛,他是做什麼的?」

「他在教育局上班的。」江鑫用非常低的聲音回答著,同時迴避著我的目光。

「怪不得。那就替我謝謝他吧,要是沒有你爸幫忙,估計這次我肯定被退學了。」我控制著語氣,盡量表現得就像平常一樣。

但江鑫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她始終低著頭,局促地擺弄著手指。

看著她不安的樣子,我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想去拉江鑫的手。

江鑫全身一抖,就像觸電一樣躲開了我的手。

我的心頓時涼了,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她的選擇。

「你畢業之後要出國嗎?」我低聲問。

江鑫立刻搖起了頭,但臉上卻露出無比為難和猶豫的表情。

我無奈地笑了笑,嘆了口氣,選擇安慰她說:「沒事,聽你爸爸的話吧,畢竟是一家人,他不會讓你吃虧的。我還要去新宿舍收拾東西,先上樓了。」

說完,我便轉頭往宿舍的方向走,同時,眼淚也不爭氣地涌了出來。

「等一下,常安。」江鑫在我身後喊了一聲。

我停住了腳,用力擦了一把眼淚,又做了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這才轉回頭。

江鑫走過來,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攤開的手掌上放著她生日時我送的那條項鏈。

「這個,你要拿回去的吧。」江鑫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了。

「不用了,也不值幾個錢,你可以留個紀念。如果不想要,就扔了吧。我上樓了。」說完,我轉身快步離開了,因為再不走,我就要控制不住眼淚了。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事情,關於江鑫、關於我爸媽、關於我自己、關於一片迷茫的未來。

隔天上午,我跟老師請了個假,坐客車回了縣裡。

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敲四婆子的家門。

當屋門打開時,我在四婆子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驚訝,她只是站在門口沖我微笑,似乎她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天。

我問她:「跟你學算卦真的能賺大錢嗎?我的意思是,要很多很多的錢!」

四婆子笑說:「賺多賺少,這看命、看運、也看人,如果你願意跟我學,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東西都教給你。」

「我現在想知道,為什麼就看中我了?因為我能戳穿你?」我沒有答應,繼續著我的提問。

四婆子也沒有回答,而是把我讓到了屋子裡,然後拿了幾張照片給我看。

那是一個六、七歲小男孩的單人照,我看了看照片,又看向四婆子,問:「這是你兒子?」

「嗯。」四婆子點了點頭,說:「他小學的時候出車禍,死了。他爸覺得這就是報應,所以跟我離婚了。我看見你,就會想,如果他沒死,現在是不是也和你差不多大,可能也會和你一樣埋怨我算卦騙人,也會給我搗亂……」說著,四婆子苦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一段沉默之後,我乾脆換了個話題,半開玩笑地問:「跟你學算卦,不會將來真會遭報應吧?」

「你害怕了嗎?」四婆子放下照片,笑著問我。

「切,報應都是迷信騙人的,你以為我會信?」我撇了撇嘴說。

四婆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嗯,其他什麼都不用信,要做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斷。不過,二舅姥和二舅姥爺能同意你跟我學算卦嗎?」

「我做什麼不需要他們同意,反正能賺錢就行唄。對了,是不是還得交學費啊?」我很嚴肅地問。

四婆子哈哈一笑,搖頭說:「不用學費,不過你得一邊學一邊幫我幹活,就當是學徒工了,我給你付工錢。」

「那就這麼定了!」我果斷應了下來。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我爸媽。我媽沒什麼意見,但我爸非讓我讀大學不可。我用了兩個小時和他進行辯論,最終他敗了。

隔天,我返回城裡,繼續讀高中。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我的精力就完全不會用在無休止的做題、備考上了,我開始大量地閱讀,不管是歷史軍事還是時事政治,因為臨走前四婆子告訴過我,要想學明白算卦,就必須有足夠廣的知識涉獵面,只有掌握了足夠豐富的知識,才能應對各行各業的人。

2002年,我參加了高考,雖然成績並不理想,但我只把它當成是結束學生時代的一場儀式。考試一結束,我就回到縣裡。

我給自己定了個學習計劃,就當是在四婆子身邊讀算卦大學。

在隨後的四年時間裡,我一天都沒有浪費,一邊不斷重複背誦周易六十四卦的詳解,一邊跟著四婆子學習周易算卦在實踐中的應用技巧。

05年年底,我基本出徒了。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也不準備留在縣裡,打算換個環境,開始自己的奮鬥。

在家陪我爸媽過完了二月初二,等天暖和一些了,我便帶著在三年半時間裡攢下的八千塊錢,踏上了去往嘉林的火車。

當年,我爸為了躲債,帶著我和我媽逃離了那裡。現在,我決定回去,我要在那裡爬起來,證明我自己可以擁有一片屬於我的未來,我下定決心不會再讓任何人瞧不起我。

出了火車站,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充滿現代感的城市,我印象中那座骯髒混亂的小城市似乎早已不復存在。我坐計程車返回了從前住過的那條街,家裡的老房子不見了,現在變成了十幾層的住宅樓,從前坑坑窪窪的窄巷也變成了寬闊的柏油路。

走在路上,童年的記憶就像回閃鏡頭一樣不斷浮現在我的腦海當中,不知不覺,我便走到了沿江公園。

小時候,我經常在傍晚跟著我爸媽到江邊玩,但十幾年沒回來,如今的沿江公園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公園正門前改建成了一片寬闊的廣場,好多小孩戴著護具玩輪滑,遠處還有一群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顯得無比熱鬧。

在廣場的邊緣有好多石桌,有不少人在那裡下棋、打牌。就在這些石桌當中,我發現有一個老頭擺著算卦攤,正煞有介事地給一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算卦。

雖然信誓旦旦念叨著要出人頭地,但我心裡其實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行動計劃,大概是出於一種觀摩的心態,我走到了老頭的卦攤跟前,靜靜站在旁邊看他到底是怎麼算的。

老頭在石桌上擺了一張八卦圖,上面寫著醒目的紅字:算命、測字、十元一卦,不靈不要錢。另外桌上還有一沓白紙,一支毛筆,外加一筒竹籤。

那對情侶算的顯然是姻緣,老頭掐著手指翻著白眼,念念叨叨地說:「你倆的八字不太合,在一起難免磕磕絆絆,但萬事萬物都有陰陽兩面,從另一個角度來講,相衝的命相也是一種互補,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掌握好一個度,你們兩個必然能長長久久。」

我在旁邊會心一笑,因為他用的這套說辭正是最基本的兩頭堵,內行一聽就明白了。

但那對小情侶顯然不明白其中玄妙,非常吃老頭這一套,高高興興就把卦錢給付了,還多花了二十塊,買了一個象徵著「長長久久」的紅繩結。

我心裡想著是不是我也應該在這擺攤起步,因為這錢看起來非常好賺。

正想著,幾個年輕人一邊說笑打鬧,一邊晃晃蕩盪地從馬路對面走了過來,看樣子似乎剛喝過酒,一個個都醉醺醺的。周圍的人一看到他們都紛紛閃開,我也趕緊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免得被他們突來問一句「你瞅啥」。

算卦老頭也一樣把頭扭到一邊,可他擺著的卦攤卻引起了那幾個醉酒年輕人的注意,其中一個其貌不揚的矮胖子走過來往石桌對面一坐,指著卦攤大著舌頭問:「你會算卦啊?」

老頭的腦門頓時冒了汗,賠笑著說:「今天收攤了,不算了。」

矮胖子一聽,兩眼一瞪:「我一來你就收攤,啥意思,瞧不起我啊?還是怕我不給錢啊?」

「沒沒沒,沒那個意思,天實在是晚了,我還得回家給孫子做飯呢。明天,明天我還在這,明天給你們算,明天算。」老頭一邊滿面堆笑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攤。

矮胖子把嘴一撇,眼皮一翻,看起來好像要鬧事,但實際上卻沒有為難那老頭。

老頭明顯鬆了一口氣,收拾好了東西沖矮胖子點頭一笑,轉身就想溜。可剛走了兩步,其他幾個醉酒小子卻把老頭的路給堵住了,一個個橫鼻子豎眼地推搡著老頭說:「讓你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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