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自從江楓出現之後,古月萍每天都忙得茶飯來不及吃。等江楓這兒的筆錄工作告竣,好多專案組可解散了,警局終於勻出幾批幹警給了假期,古月萍便是其中之一。

一俟江楓去探望父母,月萍家中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一家三口免於不自然地矯飾內心、拿喬裝腔,好似人與人之間擋著的屏風撤掉了,三人各自都莫名地鬆了口氣。江楓這一趟出現,文斌的表現極是稱職,月萍往昔不在乎他的心境,急驟地改觀了。由此一念,古月萍想到過去的六年之中,漠不關心,待文斌不怎麼好,內心滋生出的愧疚,使她想乘休假,多做做家務,姑且彌補自己對江楓舊情難了而冷待了丈夫的欠缺。

無如文斌心疼妻子,盡其所能地承擔下一切活兒,不讓妻子沾手。古月萍面上故作落寞相,內心卻是甜甜的,由著他起勁地搶活干。她心中從來沒這麼踏實過,陪女兒收看了《凶劍傳說》大結局,女兒也感覺到母親渾身是與往日不同的淡定。月月替她倆高興,興奮地又是模仿袋中人的動作,又是蹦蹦跳跳地「人來瘋」。

古月萍見女兒這麼一份假小子的調皮勁兒,透著滿腔洋洋得意的自信,看來已忘記了不開心的事,她笑眯眯地去取遙控器換電視頻道。

一換到新聞綜合台,但見大背頭顯示屏中,晃出來幾個穿警服的熟悉面孔。古月萍認出是武老師,還有副局韋國慶等局裡領導們。她一看便知是局裡召開新聞發布會的直播節目。

自從江楓捅出了許多懸案的真相,局裡領導早就有意公開銷案,提升警局的聲望。開不開發布會,月萍向持否定態度,她覺得雖有江楓作證,但情牽怪物、事涉玄幻,想來群眾很難接受,曝光出來,很是不妥。無如局領導說:「警方不會平白無故地銷案,咱有義務讓老百姓知道真相!」月萍壯其初心,又自忖服從是金。她告悉了江楓承他答應出席,自不再異言。不消說,領導見她不情不願,便順風船一撐,准她休假了。

想起江楓的態度既爽快又直白,說不怕世人知道了探究實情,他現在透明著,更不怕世人來騷擾他,月萍諒他探望爹娘准不耽誤出席。

領導們興興頭頭隔日便在警局新聞發布廳召開起發布會來,會場內人多,擠得水泄不通。七、八個電視頻道一齊實時直播,盛況空前。適逢其會,月萍也是閑來無事,隨意觀看。領導們端坐長條案前,底下記者、攝影師等各色媒體人,匯聚一堂,人頭攢動。鹵素燈照得滿堂白亮、閃光燈不停地「嚓嚓嚓」閃爍,公安領導像電影明星一樣躊躇滿志地接受採訪。

古月萍神思不屬,心不在焉。她想起流言蜚語傳說,韋副局平日沉湎於燈紅酒綠、花天酒地之中,亂搞男女關係出了名。聽說他非但妓女、良家女子好壞通吃,甚且連他兒媳也難逃他的魔爪。風言風語,鬧得很兇,還謠傳他兒子鬧起來,要殺他老爸,坊間流傳,未知真假,但空穴來風終有源,月萍沒親眼見過,也不好妄斷。

月萍輕蔑地想,男人有了權、有了錢,非去佔有女人不可,等女人吃了虧,向男人討公道,男人有權有勢,碾死她像碾死螞蟻一樣,又豈能就範?恰如那BC大學的碎屍案,受害者不就死得很無辜么!看來呀,有權位的男人,不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找點兒樂子,像沒好好活過似的,真是又犯賤,又討人嫌!

以權謀私、謀色、謀財……如許多的貪慾,不也似一個又一個無形的袋子,將當事人裝進去,把人捆綁得死死的,處處在人心中設障礙,叫人寢食難安嗎?這些袋子一律封錮了人本該擁有的快樂和幸福,而區別則只是,有的人無知無覺地陷入袋中;有的人與其說是性格不成熟地貪婪,毋寧應該說,他們是削尖了腦袋,硬要鑽入那慾望袋中,終淪於不可自拔的苦惱。

電視上鏡頭切換到特寫之時,看韋副局那對酒色昏花的雙眼之下,兩個眼袋厚得像兩枚橡皮圈兒,眼圈黑得跟煙熏了似的,大扁臉上嘴角扭動,眼角周圍重重的皺紋之中,全是色迷迷的意思,就知道針對他的謠言,亦非純地捕風捉影了。

正凝神思考、潛心感喟著世態炎涼,古月萍腦中冷不防像短路了,忽爾閃過一個疑慮:「知道隱情的人越來越多了,坦姆咋還遲遲沒有來抓我、文斌、月月、老武、小張、韋副局以及所有的知情者呢?」

一感到事有蹊蹺,轉而她又想到:「坦姆有沒有本事把我們那麼多人一股腦兒,全都弄到異空間去呢?袋中人有沒有人數的限制?」江楓的出現太過令人意想不到,而他身體的狀態又更叫人跌破眼鏡。他所說的一切內容,離譜得叫人來不及想別的,光去接受那些難以置信的奇遇,就夠嗆了!

繼而江楓似有意似無意地拋出上百件懸案的細節,一一若合符節,其信息量之密集、之巨大,饒是警局上下數十號人的大腦湊一塊兒,全神交集在案情之上,腦容量也捉襟見肘。誰也沒有閑工夫,分心去思考案外的疑問。

直到古月萍閑下來,還是沒絲毫動念去懷疑,她先入為主地就從未如此聽信過一個人的話。這種狀態足見她過分青睞江楓,當江楓毫無因由和朕兆地出現在面前,她才會像是著了魔似的,大腦中大半的腦筋,全用來追索青春回憶和契闊的喜悅了,人都亂套了,無暇多想旁的。

此時念及坦姆將曝光,她這才聯想著納悶。腦中好容易往這頭想,無數懷疑和猜忌便紛至沓來:「難道江楓當年失蹤的理由是騙人的?但是他講述的各項懸案,真實可信,且如許多案子確無從編造作假,這又該當如何解釋?」

儘管她衷心不願意,但腦電波瞬即像決了口子的黃河,奔涌如潮,心中又復歸不踏實,卻又茫然無從釋疑。

她腦中如沸騰一般翻滾,四顧無計可施,誰知,卻見電視機內的畫面則更嚇死人:發布會剛開場兩分鐘,大伙兒還在等江楓出現。韋副局長所坐位置的背後投影布上,驀地裂開一個口子,從黑魆魆的口子中驟然伸出一隻巨大、斑斕的銳爪。

爪臂粗大,筋肉虯結,看似膂力無朋。臂上、爪上虎紋黃毛,顏色鮮艷。虎臂之後又有一顆斗大的熊頭,從裂縫之中探出來。那熊頭齜牙咧嘴,口水嘩嘩,像打開的消防水栓。口水四溢,淋淋漓漓淌下來,正巧落在韋副局的頭上,韋國慶卻似渾然不知。熊頭頂上一對磨盤大的犄角,犄角之後又現出一個高聳似山壁的駝背。

不料,電視畫面忽變一片流動式虛糊,一剎那間不知哪個攝像師的鏡頭又晃過,高清地映出韋副局色迷迷的眼角上正堆起更深的皺紋,如同麻雀的爪一般,分出許多杈來。想是現場採訪韋副局的女記者長得又漂亮、著裝又性感露骨;他心蕩神醉之下,情不自禁地眉飛色舞了。

古月萍雙眼圓睜,太陽穴的脈管在隱隱地跳動,她脫口而叫:「坦姆!」她看到坦姆的那一刻,現場的人們還未回過神來,那坦姆的虎爪卻已向韋副局身背後豎著一抓。虎爪的銳利指甲像是抓鬥車的抓鬥,一下子就將韋副局長從頭至臀,切為三爿豎條塊兒。爪銳如鋒,又長又大,肉體一抓即破,韋副局「大蒲扇」臉上表情尚未顯出疼痛相,人已輕輕巧巧地被分屍了。

血水狂噴,澆在後面的投影布上,背景瞬間就一片赤紅。與會者見到潠血場面,才紛紛亂逃亂竄,看似因人太多,后廳的人把出口堵住了,群情一時亂得越發壅堵。人們東遮西捂,呈輻射狀,拚命往後退卻,尖叫吵嚷聲震得人耳膜發脹,台前亂鬨哄地空出來一個半圓形的空地。

古月萍腦袋轟的一聲,嚇得一跤跌倒,屁股從沙發邊沿,「咚」地墜到地毯之上。她像丟了魂似的,也不叫痛,似乎感官盡失,雙目發直,瞪著電視里詭異、血腥的一幕發愣。

坦姆似無意傷害旁人,一斃韋國慶,便自原路縮回投影布上的縫隙之中,來得快,去得更快,倏乎隱入黑暗的裂縫。須臾,裂縫口子快速縮小,轉眼消失了。看似那裂縫本是投影布上一道鉛筆劃痕,片刻之間,有人用橡皮間不容緩地將之擦得乾乾淨淨,賽如就從來也沒有這麼一道猙獰的裂縫口子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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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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