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難產

西秦丞相蘇偃，娶的竟是姬玉公主，且至今仍住在長公主府！

斯人已逝，蘇偃如此舉動，只能有兩個說法。

一個是情深至此，不願另尋住處。一個是做來給西秦陛下看的，以表衷心。

沒等她去揣度猜測到底是哪一種，太子承椒便率先領著他們進去了。

蘇偃至晚未歸，長公主府的人卻不會讓太子殿下和客人餓著肚子，是以雖未拜訪過主人，秦九黎和君默寧還是在酒足飯飽后被請去了客房。

自然依舊是同室而眠。

有了昨晚的先例，秦九黎睡得很是安穩，然而等一早睜眼醒來發現枕頭邊兒上還枕著另外一個人的腦袋的時候，她就安穩不起來了，「蹭」地一下做起來卷了被子裹在身前驚愕地瞪著某人。

「你怎麼在床上？！」

君默寧睜開眼睛，依舊維持著朝她側卧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的，「這裡只有一張床，我要睡覺，自然是要到床上睡。」

秦九黎：「……」

她能說什麼？說他前一個晚上明明就沒有在床上睡？

不用想都知道要是真這麼說了，這人的回復肯定是：就是因為上一個晚上沒有睡，這一個晚上才不得不睡。

然後她依舊無言以對。

如此一想，秦九黎心頭的抑鬱之氣不免又盛了兩分，狠狠瞪君默寧一眼，迅速整理好衣裳就要下床。

君默寧卧在外側，絲毫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地望著她，一副等著看她要怎麼下去的模樣。

秦九黎抽了口涼氣，一咬牙，直接提了裙擺便要跨過人去。

然而，她一條腿將將越過君默寧的身子，后一條腿還沒跟上，便因著慌亂的原因直接絆了一下，腳下一軟身子一歪便直直向著床外撲去。

這一跤要是摔下去了，定是頭臉先著地了，不用想都知道慘得緊。

秦九黎驚叫一聲，實在不忍看自己這副慘狀，便緊緊閉上了眼睛。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只聽到一聲低沉的「小心」，而後便是一股大力將她往旁邊拉扯了一把。

她的身子撞入了君默寧的懷中。

秦九黎靠著那片只著了一身單薄中衣的胸膛，怔了好一陣兒，才驀地回過神來，慌亂從人身上爬起來。

剛爬下床，便聽君默寧拉長聲音「嘶——」了一聲。

秦九黎身子僵住，嘴角抽搐了幾分，乾癟著聲音問：「你怎麼了？」

君默寧抬手扶了扶腰，面色有些痛苦，「撞到腰了。」

秦九黎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

君默寧又呼了聲痛。

秦九黎抿唇，試探道：「裝的？」

君默寧沒說話，只管捂著腰忍痛。

秦九黎將信將疑，邁進一步想去看他情況，結果身子才微微一傾，那本來痛得面色發白的人卻突然迎了上來。

秦九黎一下坐在床沿邊兒上，被人抱了個滿懷。

不同於方才的意外，這次是真真切切的擁抱。

君默寧的胸膛很寬，完全能夠擁住她的身子，那雙摟抱她的臂膀也很用力，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秦九黎的腦子有那麼一剎的空白，然而耳中傳來一陣怦然有力、越快越快的心跳聲。

是她自己的心跳，也是君默寧的心跳。

氣氛忽然變得溫軟，正當秦九黎心中慌亂，卻手腳僵硬完全做不出任何舉動的時候，一陣飛快的腳步聲在門外響了起來，隨即房門被「砰砰」拍響。

「先生！」

太子承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些暴躁和迫不及待，急得都不等屋內傳出答話的聲音，房門就被他「碰」的一腳給踹開了。

秦九黎僵硬的四肢終於又能重新動作了，忙推開君默寧「蹭」的一下站起來，沖著承椒一禮便急急出了房門。

君默寧眉頭輕挑，目光落在那片背影上，似乎很是欣賞她如此失措的模樣。

闖進來的承椒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眼圈兒一紅，咬牙懊惱地喚了一聲：「先生！」

君默寧轉眸看向他，只那一瞬間，臉上便沒了那層濃厚的笑意，只淡淡道：「怎麼了？」

承椒跺腳，「先生莫不是忘了，昨夜我們說好今天要一起進宮去見父皇的。」

君默寧平靜地「哦」了一聲，「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現下已經過辰時，此時再去，會否太晚了些？」

「不晚！」承椒道，「剛好父皇下朝，正是時候！」

君默寧輕笑一聲，未置可否。

承椒不知他何意，只能上前一步抱住了君默寧的胳膊，央道：「先生快快起身吧，不然就趕不上午飯了。」

君默寧被承椒推著洗漱完，不等用早飯，便被拉著進宮。

君默寧被鬧得厲害，只好應了他，同秦九黎殷殷叮囑了幾句等他回來的話，看得一旁的太子承椒磨牙咧嘴，極其不爽！

然而，秦九黎卻並未等到他回來。

君默寧才走不久，長公主府的蘇管家便帶著一人匆匆而來。彼時秦九黎正欲同明叔打聽君默寧的家裡人，才剛開了個頭便被打斷。

「君夫人，君府來人，說是家中急事。」

他話剛說完，那被帶來的家僕便等不及的向明叔急急道：「明管家快回去看看吧，二夫人、二夫人快要不行了！」

二夫人？

是君默寧的家人？

秦九黎心中一跳，便見明叔面色一正，厲聲道：「怎麼回事？！」

家僕道：「二夫人早起摔了一跤，動了胎氣，產婆說……怕、怕是要難產了！」

明叔面色一白，回頭同秦九黎道：「公子早上進宮去了，為今恐怕也等不到他回來，少夫人暫且在長公主府等……」

「我同你們一起去！」秦九黎截斷他的話。

明叔面色猶豫。帶上這位少夫人的話，恐怕要慢上許多。

秦九黎道：「我是大夫，或能幫忙。」

明叔恍然想起君羽穿回來的書信中確實說過這位少夫人是醫者的事，當下就同意了，深吸口氣同蘇管家道：「勞煩，可能借我等一輛馬車？」

秦九黎道：「不必了，我騎馬就行。」

「好，好！」明叔穩了穩心神，這才想起前日見到這位少夫人的時候她是牽著馬的，觀她這般性情，倒是個不麻煩的人。

君宅位於雍城城西蒼岩山半山腰上，是個山莊。

君默寧不論到了哪裡，總不委屈自己。

秦九黎暗中感嘆一番，山莊門口的家僕已匆匆上前牽了她手中的馬去。

明叔一邊疾步往庄內走，一邊同旁邊人問：「情況如何？」

「不太好，怕是……」

「嚴老爺和老夫人呢？」

「在那邊守著的。」

秦九黎跟在他們身後，聽得那聲「嚴老爺和老夫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正想會不會是嚴家的人，轉個彎兒便聽到了女子嘶叫的聲音和一道熟悉的哭嚎聲。

「老二找不見人影，還不知道是死是活，這孩子要是再出了什麼事，我老婆子也不活了！」

竟真的是……嚴家二老！

君默寧竟將人弄到了西秦來！

當初離開安陵縣的時候，謝景分明是派人守著嚴家的，君默寧神不知鬼不覺的逃脫了謝景不察也就算了，嚴家的另外幾人也消失了，謝景依舊是半點兒消息也沒有收到。

明叔一到，大抵是終於見到了主心骨，嚴母面上頓時燃起了希望，撲上來就抱住了人胳膊，哭嚎道：「管家老爺，你可回來了！快給想想辦法救救我孫子吧！我們嚴家就這一代單傳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我……」

明叔被晃了兩下，腦子不免有些犯暈，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寬慰的話，只能道：「別急，你別著急……」

然而房中一聲弱過一聲的嘶厲吼叫著實讓人心驚膽戰，明叔也不由得心驚膽戰，六神無主間然後驀地想起來身後還站著一位大夫少夫人，忙抹了把額上的細汗回頭道：「少夫人，你看這……」

秦九黎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道：「我去看看。」

明叔點頭，「有勞少夫人了。」

秦九黎抬步欲要進屋，卻沒想才走兩步便被人一把抓住。

嚴母戒備地盯著她道：「你誰啊？想幹什麼？！」

明叔面上閃過疑惑，「這……嚴夫人，這是少夫人呀，你不認識了嗎？」

「少夫人？」嚴母滿臉懵愣，「是……是你們家少爺的夫人？」

「你們……不認識嗎？」明叔更加迷糊了，「當初在嚴家，不是……」

秦九黎拂開嚴母的手，淡聲道：「這些事情待會兒再說吧，我先進去看看趙姑娘。」

嚴母自然不想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進去她兒媳婦的產房，可想要攔人，明叔卻將她給攔住了，「嚴老夫人，你就別再鬧了，少夫人是大夫，她進去的話，或許還能……」

嚴母不鬧了，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抓著明叔的手臂，「她是大夫？她能救雪喬？」

明叔猶豫著應了一聲。君羽雖說過少夫人醫術奇高，可他到底沒有見過，口中雖肯定著一定能救，心底卻打著鼓，只盼當真能救才好。

……

產房中，趙雪喬已經面如金紙，產婆在一旁急得冷汗涔涔，一個勁兒直呼「用力」，然趙雪喬的力氣早已用光耗盡，此時再怎麼用盡全力，也不過是小幅度的動彈著。

產婆沉痛地「哎」了一聲，搖了搖頭，一臉惋惜。

「這怕是不成了……」

伺候的婢女一聽，本就發白的臉色越發白了兩分，手足無措道：「那這怎麼半呀？」

產婆跺了跺腳，「這孩子胎位不正，卡在裡頭出不來，產婦又施不上來力，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還能怎麼辦啊？難不成要直接把孩子從她肚子里刨出來不成？」

婢女登時嚇白了臉，連連擺手，「那不成那不成……」

話音剛落，旁邊兒便響起一道女子清冷鎮定的聲音道：「為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