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確認
男人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面色漲紅，呼吸困難，直把君羽和凌寒兩個臉都嚇白了，一個慌忙給他撫背順氣，一個拿了水來。
男人就著凌寒的手喝了口水，這才緩過勁兒來，抿唇看向秦九黎，也不說話，就那麼潸潸看著。
秦九黎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到底是忍不住解釋了句：「是一位……長輩。」
男人道：「很重要？」
秦九黎點頭，神色鄭重，「比我自己的命還重要。」
男人面色一肅，也不玩笑了，「我派人去將他救出來。」
秦九黎搖頭。
男人道：「怎麼？」
秦九黎口中發苦，「謝景既然敢讓我知道，又怎會不防著我救人。」
男人面上浮出冷意，「那也要他仿得住。」
「不必麻煩了。」秦九黎還是搖頭，「我自己會想辦法。」
男人皺眉，「你信不過我？」
秦九黎搖頭，依舊沒有說話。
她想自己是信任面前的這個人的，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信任某人，就可以託付。
更何況，她並不認為謝景的威脅只是隨便說說，若是救人途中出了任何差錯，真惹惱了謝景，謝景是會動手的。
對於父親，她是一丁點兒的險都不想冒。
見她只是搖頭卻不說話，男人的面色不由沉了下去。
秦九黎深吸了口氣，「我該走了，你這幾日，最好不要動內力，否則擾亂了筋脈，那蠱蟲，又要發作了。」
男人不說話，蹙眉看她。
室內一時寂靜，秦九黎抿了下唇，實在找不到多餘的話說，只好僵硬的沖三人點了下頭，轉身離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男人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九九，信任我，就這麼難嗎？」
秦九黎駐足，本能的想要回頭說並非不信任他，只是將要轉頭的時候，卻突然忍住了。
如今這複雜的情勢，就讓他以為她是不信任的，也好。
她沒回頭，而是深吸一口氣，邁出了房門。
凌寒凌厲的目光盯著秦九黎離開的背影，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君羽咬著唇角，沒有說話，然後又偷偷去瞧他家公子的面色。
男人面無表情，並沒有如他們兩人一般盯著女子離開的背影，而是斂著眼眸沉思著什麼。
君羽突然就感受到了一陣低落的情緒，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些什麼，卻發現他完全不會安慰人，絞盡腦汁想了半晌，只擠出來一句：「公子，你要不要再喝一點水。」
男人沒應他，甚至神情都沒有改變一下。
君羽有點兒擔心，卻不敢再說什麼，直到男人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他才小心翼翼的喊了聲：「公子……」
君先生沉聲道：「派人去查。三日，我要知道秦府那座假山裡邊兒關的人到底是誰。」
……
秦九黎離開謝府離開得很容易，等回去的時候，卻難了。
謝府之中守備森嚴，凌寒可以來去自如，卻並不代表著她現在這點兒半吊子的功夫也可以來去自如，如此便只好走正門。
守門的侍衛並未見她出去過，卻見她從外邊兒回來，皆是一愣。
秦九黎眼見著有一人張了張口就要發問，眉頭頓時蹙起，作滿面寒霜狀。
那人一見她心情不是很愉悅的模樣，本來就要問出口的話頓時收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口默不作聲了。
秦九黎陰沉著臉進了謝府，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迎面就撞見了站在必經之路上的謝景。
「你去哪兒了？」謝景面無表情，聲音卻發冷。
然而秦九黎只當做沒聽到，沉著臉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儘管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想過無數的說辭，但似乎哪一種都不能在謝景面前過得去，倒不如直接冷麵以對。
謝景自不會直接放她過去，拉住了她的手臂，秦九黎掙了一下，沒掙開，只能皺眉怒目而視。
謝景陰沉著臉，再問：「我問過守門的侍衛了，沒見你出去過，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出去的嗎？」
秦九黎依舊不理。
「阿昭。」謝景沉了聲警告的叫她。
秦九黎頗不耐煩的冷聲回了他一句：「和你無關。」
「和我無關？」
大概是忍讓得太久，亦或者他心中那個荒誕的關於秦昭就是秦九黎的猜測越來越接近真相，秦九黎的這句話如同點燃炮仗的那一點星火，謝景原本還能壓制住的脾氣瞬間爆發出來。
秦九黎根本來不及，便被謝景拉扯著拖進了他的院子，拖進那間熟悉的她曾經住過好幾年的房間，還有那張鋪著蜀雲錦緞子的，她從前最喜歡的如今卻避之如蛇蠍的大床。
謝景將她按壓在床上，扯掉了她身上披著的狐裘，死死抓在手中，如同抓著仇敵般，惡狠狠地瞪著她道：「你和他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秦九黎眉心一蹙，立即反應過來謝景誤會了。
他以為她是和蕭湛在一起。
謝景見她不語，只當她是默認，心中驀地升起一股暴戾之氣。
他傾心相待，多番容忍都沒有得到的人，卻在不知不覺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那個人，還是他向來看不起，從未放在眼裡的。
謝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以秦昭這樣的性格，怎麼會和蕭湛走在一起。
「你難道以為，那個沒有實權的小皇帝能助你為秦氏平反？」他盯著秦九黎的眼睛，咬牙切齒道。
他不能忍受秦昭棄了他卻選了個不如他的人，更不能忍受，若秦昭真的是秦九黎，卻愛上了別的人的假設。
秦九黎雙手被他按在臉頰兩側，這會兒倒不掙扎了，只用鄙夷的目光冷冷的斜眼瞧著他，然後緩緩道：「他再如何不好，也比你這個兇手強。」
秦九黎眼中的恨意在那一剎突然化作冰凌，直直的扎入謝景心頭。
謝景的心臟遽然狠縮一下，他看著秦昭的眼睛，突然就有那麼一剎那，覺得面前的人真真切切的變成了秦九黎的模樣，他記憶中的那個模樣。
「阿黎……」
謝景脫口而出。
會用如此神情責怪他的，會用如此態度對待他的，會從一開始就對他抱著濃濃的敵意和恨意的，會醫術，會謀算，縱然泰山崩於面前卻仍舊面不改色的……
世間女子，唯有秦九黎一人。
他見到她第一面的感覺，就是對的。
謝景突然恍惚。
無盡的喜悅，席捲著無盡的悲哀，將他淹沒。
幾乎不能呼吸。
直到，秦九黎的聲音冷冷響起——
「我不是她。」
眼前的人又化作了秦昭那同秦九黎完全不一樣的絕世傾城的模樣。
他忽然又希望秦昭不是秦九黎了。
若她只是秦昭，那他可以有千百種方法去爭取。秦昭若當真不願意同他好好說話，他忍無可忍之時可以撕破臉皮，甚至用盡手段威逼利誘去達到他的目的。
可她若是阿黎……
那，他便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敢做了。
謝景心中慌亂，耳中又傳來秦九黎冷冷的聲音道：「秦昭就是秦昭，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秦九黎，謝景，你不要再搞錯了。」
謝景面色倏地一白，這一刻，她突然確信，年前的人，就是秦九黎。
他看著被自己按著不掙扎，卻用比掙扎更能刺透他心的冷漠和仇視對著他……
謝景突地像碰到了燙手的山芋般鬆開了禁錮秦九黎的手，一下直起身子。
秦九黎緩緩撐起身，壓著心中的恨意和怒意，面色平靜地整理了一下方才被扯亂的衣裳。
謝景愣愣地站在那裡，竟有些不敢看她。
秦九黎一言不發，大步往屋外走去。
門外，嚴雙雙正絞弄著手中的帕子神情不甘的站在那裡，見秦九黎出來，先是一愣，繼而眼中湧出濃濃的驚喜。
他們還沒有發生關係！
這樣的認知讓她焦灼絕望的心田裡突然生出了新的綠芽。
嚴雙雙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哪怕她今日看了無數個大夫，沒一個能治好她嗓子的，她也高興得不得了。
她甚至都忘了要去找秦九黎的麻煩，秦九黎一走，她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謝景的房間。
謝景驚喜抬眸，卻見是她，眼中的喜意頓時便消散了下去，冷冷道：「出去。」
嚴雙雙沒動，只咬著牙看著他。
謝景煩躁地坐在床上，厲聲道：「我讓你出去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嚴雙雙惶恐地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一時又急又氣，眼中頓時瀰漫上一層晶瑩，淚眼婆娑的看著謝景剁了下腳。
謝景皺著眉不耐煩的向她投去一眼，目光卻突然頓住。
嚴雙雙今日，穿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身白梅青衫，頭上還戴著那支白玉梅花簪子，此刻正楚楚可憐的看著他。
謝景突然就動了惻隱之心。
嚴雙雙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心中一慌，面頰頓時緩緩升起兩團緋紅，手足無措起來，正不知眼神兒該往哪兒放，謝景就朝她招了下手，竟同她說：「過來。」
她一愣，大概是沒想到謝景竟會主動叫她過去，站在原地猶豫了好半晌，才遲疑著往前邁了兩步。
見謝景並沒露出不滿，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快步幾步上前。
還沒走到床邊，謝景突然「蹭」的一下起身拽住她的手臂，一個用力將人按在了床上。
嚴雙雙面頰爆紅，又驚又喜。
謝景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好一陣子，問：「你當真喜歡我？」
嚴雙雙紅著臉羞澀的撇開臉，被謝景掐著下巴把臉給掰了回去。
「你怎麼不說話？」
嚴雙雙一慌，急急張了張口，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
謝景眸色深層，意味不明，「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