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否認
萬籟俱寂。
謝如晦原本僅是不善的目光驟然凜冽，像一把已經開封的凌厲的劍，一下刺入秦九黎的心口。秦九黎只覺心口猛地一縮，然後便是如擂鼓一般的怦怦狂跳。
好一陣兒，謝如晦薄唇輕啟，目光如炬道：「長、平、軍？」
這三個字他說得極其緩慢，然而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
秦九黎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和精力才維持住了平靜的表情，穩著聲音緩緩道：「我是不是長平軍的人，想必侯爺已經派人調查過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
「不是。」秦九黎回答得很堅決也很淡定，「秦昭家世清白，授我醫術的師父亦是世外之人，並不曾同長平軍有什麼關係。」
謝如晦看了她半晌，並沒有看出任何的心虛，然後，他側眸看向了嚴雙雙。
「你說她是長平軍的餘孽？」
嚴雙雙不似秦九黎這般堅定的心性，也沒有同謝如晦相處過，柔弱的身軀自然抵擋不住謝如晦的威壓，頓時臉色慘白，惶恐焦急得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我……我……」
她這般慌張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她說的是假話，謝如晦自也分辨得出來，抿了下唇，壓著嗓子再度問：「你說，她是長平軍的餘孽？」
嚴雙雙本來就是說的假話，此刻被再三詢問，頓時全身僵硬，頭皮發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而，在謝如晦灼灼的目光下，她又像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般，不知怎麼就僵硬著脖子點了頭。
「是……是啊……」
謝如晦的神情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勾唇笑道：「那你告訴本侯，你又是如何知道長平軍的？」
「我……」嚴雙雙白著臉，在謝如晦的壓迫下本能的往後退，「我……」
謝如晦闔眸，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把她帶下去，好生看管。」
嚴雙雙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兩人一左一右扭住了她的胳膊。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嚴雙雙惶恐地掙扎，聲音尖銳，眼見著自己被人拖走，頓時驚恐到了極點，想也沒想張口就吼道：「我是世子的女人，你們敢碰我！」
「世子的女人？」
玉夫人驚叫一聲，本能的去看秦九黎，看了片刻，忍不住就掩面笑了，「喲」的一聲悠悠道：「賤婢說什麼胡話呢？當著秦姑娘的面兒，你也敢亂說你是世子的女人？就不怕你未來的主母撕爛你的嘴嗎？」
嚴雙雙簡直受夠了這樣的嘲諷，謝景雖然把她帶回了侯府，卻再沒有要過她，甚至每次看見她都裝作不認識的模樣，直接漠視，這樣的對待，幾乎要將她逼瘋了。
「我沒有胡說，我就是世子的女人！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謝景！」
她話音才落，「啪」的一巴掌就重重地呼在了她臉上。
「大膽賤婢！」玉夫人面色冷絕，嫌棄的呵斥，「世子的名號，也是你叫得的？」
嚴雙雙被一巴掌打蒙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抬眸看著玉夫人，不服道：「我為什麼叫不得？秦昭也是這麼叫的！」
玉夫人被她給逗得笑出了聲兒，下一刻就再次揚起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嚴雙雙臉上，「秦姑娘是這侯府未來的女主人，她叫世子的名字，那是親昵，你就一賤婢，也敢？」
嚴雙雙氣得咬牙切齒，怒瞪她。
玉夫人嘲諷的「嗤」了聲，「怎麼？你不服……啊！」
她話還沒說完，嚴雙雙突然就掙脫了壓制的人朝著她撲了過去，玉夫人驚恐的大叫一聲本能往後退去，然而嚴雙雙還是揪住了她。
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直接嚇蒙了一眾下人，直到謝如晦冷著臉呵斥了聲：「還站著做什麼？」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用力將嚴雙雙拉開。
玉夫人髮髻和衣裳被弄亂，不由怒極，又是兩個耳光扇在嚴雙雙臉上，喝罵道：「賤婢！」
嚴雙雙嘴角裂開一道血口，抬起眼恨恨地看了玉夫人一陣兒，又朝秦九黎瞪去。
她恨！
恨玉夫人，更恨秦昭！
若非是她，謝景就不會移情別戀，她現在才是侯府的座上賓，秦昭現在享受到的一切，都應該是她的！
「你們還愣著幹嘛？」玉夫人不悅的呵斥，「沒聽見侯爺方才說把這個賤婢給拖下去嗎？難道還要讓本夫人親自動手？！」
下人連忙告罪，拖了嚴雙雙就要走。嚴雙雙心中一片死灰，秦九黎卻突然開口：「且慢。」
謝如晦眯起眼睛看她。
秦九黎淺淺吸了口氣道：「她……和世子，確實……」
她雖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聽明白了。玉夫人驚詫了一下，然後愉悅笑了，「我還當是這賤婢得了失心瘋胡言亂語呢，原來還真爬上了世子的床呀？秦姑娘也是大度，這種女人，竟然也容得她在眼皮子底下走動。沒拖出去打死，如今你這還要……救她不成？」
秦九黎沒理會她的話，只同謝如晦道：「侯爺誤會了，她不過是從世子那裡聽來的長平軍的事，也並非是長平軍的人。」
謝如晦神色不明，「從謝景那裡聽來的？」
秦九黎垂眸道：「是。」
謝如晦審視的打量著她，「你這是在幫她說情？」
秦九黎淡淡道：「當初秦昭落難的時候，曾在她家住過一段日子，雖然不合，但也感念收留的恩情。如今侯爺誤會，秦昭也不過是把自己知道的事說出來罷了。」
謝如晦不說話了。
玉夫人嘲諷的笑道：「秦姑娘真是好心腸，這賤婢都這麼污衊你了，你還幫她說話。只不過，是不是那什麼長平軍的餘孽你說了可不算。」
她雖不敢直接同秦昭對上，但風涼話還是能說的，說完了心中頓時便覺得好受了許多。
秦九黎也不會同她計較這些，只道：「我不過是有話說話，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要如何處置，與我無關。」
「那不如問問世子？」玉夫人眨著眼睛笑道，也不等秦九黎說什麼，便給下人使了眼色，。
人立即領命搜查起來，玉夫人這才「呵呵」一聲繼續笑道：「秦姑娘見諒了，雖然你說世子不在，不過既然有人說了，搜查一番也不是什麼大事。」
事情又轉回到謝景受傷的事，秦九黎面色不由得沉了沉。
她其實並不害怕謝景受傷的事被捅出去，依照謝景的性子和如今對她這因著愧疚而虛情假意的喜歡，就算是謝如晦真想對她不利，他也會阻止，何況，謝景有意避著，有墨斂在，他們也不一定就能真找著謝景。
扶雲居的所有房間被一間挨著一間的搜查了過去，到秦九黎的房間的時候，眾人還沒有進去，一聲懊惱的怒斥從房中傳了出來。
「外邊兒這般吵吵的是在做什麼？」
是謝景的聲音。
玉夫人用扇子掩著嘴笑了，嚴雙雙眼中射出了一道憎惡得逞的暗光。就連謝如晦，也皺眉冷冷的看了秦九黎一眼。
只是下一刻，眾人的面色就不禁變了。
謝景一邊整理著外衫一邊從秦九黎的房間出來，皺著眉滿臉不悅，似乎才剛剛睡醒的樣子，待看清院中的場景，他不由得一愣，緩步走至謝如晦跟前兒，剛叫了聲父親，便聽玉夫人道：「怎麼世子竟然在嗎？」
謝景皺眉，冷淡道：「本世子在不在，與你何干？」
謝景雖不反對他爹要女人，可對於這些女人，到底沒什麼好印象，不論受寵不受寵，一概冷淡得很，玉夫人看慣了他謝府冷言冷語的模樣，倒也不怎麼生氣，只是訕訕道：「我不過是有些疑惑，方才秦姑娘可是說世子你不在呢。」
謝景難得的解釋：「我這幾日累得很，在阿昭這裡休息片刻，吩咐了不讓人打擾，她這麼說，有問題嗎？」
玉夫人乾笑，「世子說沒問題，自然是沒問題，只不過方才外邊兒動靜這麼大，世子這一覺，好像睡得有些沉了吧。」
「是有些沉。」謝景坦然的應和了她的話，玉夫人被堵了一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謝景也不理會她，轉向謝如晦，恭敬了些道：「父親這先孩兒有事嗎？」
謝如晦的目光落在他的肩頭。
「聽說你受了傷？」
謝景詫異，「我？受傷？」
玉夫人又找到了話說，插嘴道：「侯爺聽人說世子受了傷，心中焦急，特地過來看看世子的。」
謝景皺眉，面上露出幾分疑惑和煩躁，冷麵看向她道：「我什麼時候受傷了？誰說的？」
「這……」
玉夫人端詳了謝景一陣兒，見他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實在不像嚴雙雙說的那樣面色慘白，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的樣子，心中不由生了幾分疑惑，只是下一刻，疑惑又解開了。嚴雙雙這個小賤婢絕不至於拿這種事來騙他們，那麼只能是，謝景為了秦昭不被侯爺處置，故意裝出來沒受傷的樣子。
他既願意裝著，以侯爺對他的寵愛，自然不會揭穿，那麼這件事……
片刻間，玉夫人腦中就閃過無數念頭，然後抿嘴一笑，回頭又將嚴雙雙給揪了出來。
「世子不要生氣，都是這婢女造謠生事，對了，這婢女方才口口聲聲說是世子你的……女人，世子可認識她？」
謝景目光隨意掃過嚴雙雙，聲音不咸不淡的道：「認識。」
嚴雙雙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面對面的見過謝景了，此時好不容易四目相對，雖然狼狽，卻也忍不住情深意切的喚了聲：「謝郎……」
謝景沉著臉抿了下唇，過了片刻，冷聲道：「是你造謠說我受傷了？」
嚴雙雙本來就發白的臉此刻更白了兩分，滿目愴然，須臾，她眼睛一眨，淚水便像珠串一般沿著臉頰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