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回來了
天啟三十三年，天啟皇朝的後宮發生了一場大火。
據說是一名瘋掉的宮女挾私報復，燒的這把火。伴隨著這場大火變為灰燼的，除了皇帝寵妃蓮妃的那座華麗的蓮宮，還有蓮妃，與當年年僅三歲的九殿下。
皇帝一朝失掉心中所愛，心中痛極，無心朝政，終日沉迷於修佛悟禪，朝中大小事均由宦官衛公公處理。
天啟四十八年，衛公公對外發布詔令，甄選天下貌美未婚少女入宮選妃，沖擴皇帝後宮嬪妃。
此令一出，民間戰戰兢兢，但凡家中有女兒的人家，紛紛忙著嫁娶之事。
距離皇城千里的祈雲城，同樣也是如此。
祈雲城的閑雲山莊里，一大早幾乎被媒婆踏斷門檻，紛紛上門為莊主那位尚且待字閨中的莊主千金慕容珩說親。
莊主慕容凡煩不勝煩，索性關門謝客，避不見人。
山莊內，流水淙淙，假山層疊，繞過雕花紅柱長廊，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林內琴聲裊裊，聽琴音，似乎彈琴之人心有煩憂。
頭上頂著兩隻羊角辮，一身翠綠衫子的少女端著托盤，規規矩矩地走進竹林，走到彈琴之人的身後，屏氣凝神地放下糕點。
琴聲未斷，黑髮如瀑，一身白衣的少女背對著丫鬟，手中兀自撥弄著琴弦，語氣輕柔動聽，宛如幽谷翠鳥：「碧霄，那群媒婆走了沒？」
碧霄掩嘴笑道：「原本都是不肯走的，莊主閉門謝客之後，有幾個膽大的還爬牆進來，想要給小姐說親。不過呀……」
「不過什麼？」琴聲戛然而斷，白衣少女翩然起身，回頭輕問。
饒是跟在小姐身邊已有三年光景，可碧霄仍是被慕容珩的美貌給看呆了。
都說這天下的第一美人兒，是天啟皇朝的宰相白藺之女白瓔珞，可是碧霄卻不以為然，那是因為天底下的人沒見過她家小姐的容貌。
白衣少女站在翠色竹林中，身材優美，長發用一根白色絲帶輕輕挽住，黑眸雪膚，紅唇如櫻，宛如站在煙雨江南的雨霧間，霧裡看花，帶著不似凡人的傾城容顏，似乎天仙踏雲下凡而來。
瞥見碧霄嘴裡的口水，她伸手頂了頂小丫頭的腦袋瓜子：「碧霄，你想什麼呢？」
「啊？」碧霄從夢裡醒來，匆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嘻嘻笑道，「不過呀，那群媒婆見到咱們閑雲山莊的大少爺回來了，就放過小姐，改為一窩蜂地去找少爺說親啦！」
「慕容珏回來了？」慕容珩睜大眼睛，忍不住喜悅地拎起裙擺，一陣風似地朝外奔去。
「小姐……」碧霄跺了跺腳，後面那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少爺正在沐浴更衣呢……
「該死的慕容珏，不就是拜了個厲害的師父嗎？一去三年，連我的生辰也不肯回家看我……」慕容珩一路嘟囔著，一路到了慕容珏居住的東苑。
到了門口，她忽然放輕了腳步，存心給他一個驚嚇，於是屏氣凝神，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貓著腰進去。
奇怪，他不在房間里嗎？怎麼房裡這麼安靜？
她盯著最裡面的房間，輕輕撩起裙擺，不假思索地一腳踹開房門：「慕容珏你給我出來！」
話音未落，眼前一黑，一件衣服朝她腦袋飛來，正好蓋住她腦袋。
什麼玩意兒？
她雙目看不見東西，腳上一滑，驚呼一聲，順手扶住個東西，重心不穩地跌了進去。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她穿著行動不便的層層疊疊的薄紗長裙，沾了水越發重力驚人，竟纏繞著她不停往水裡沉去。
眼看就要嗆水，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從水裡拎起來，慌亂中她四處摸索的手及時摟住了對方的脖子，從溫熱的水裡冒出腦袋。
「咳咳咳……」她咳得滿臉通紅，七手八腳地扯下腦袋上的濕衣服，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
「慕容珏！」她大叫一聲，喜悅地撲進對方懷裡，用力摟住他脖子，咯咯笑出聲來，「你終於回家了？爹爹和娘親一定高興死了！」
男人擁著她，漆黑如鴉尾的睫毛輕輕低垂，片刻之後，他忽然拎住像八爪魚一樣的少女，用力將她扔了出去。
慕容珩精準地落在床上那堆被子上，一聲重響之後，她痛得捂住屁股慘叫，她氣呼呼地扭頭，眼睛里幾乎快要噴出火來：「慕容珏！你欺負我！」
眼前的男人跟三年前離家相比，似乎又長高了，此刻，他頎秀的背影背對著自己，正慢條斯理地系著腰間青色長袍的絲帶，長發凌亂地披在背上，毓秀動人，聽見慕容珩氣鼓鼓的指責，這才緩緩轉身。
慕容珩從小就被爹娘寵大，因此對慕容珏也養成了直呼其名的習慣。反正她心裡也清楚，不管怎麼惹惱慕容珏，他都不會去爹娘面前告狀的。
「誰讓你胡亂闖進我房間里來的？」好看的少年一隻手背在身後，微微俯身，一隻手不客氣地颳了刮她的玉鼻。
慕容珏有一雙奇異的眼睛，明亮又充滿活力，彷彿初春的綠柳，但凡見一眼的人，都無法挪開想要繼續看下去的目光。
他身上還帶著沐浴后的清香，細碎的黑髮從慕容珩臉上滑過，帶著春融大地的溫柔。
慕容珩不由分說地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緩緩攤開，理直氣壯地揚起小臉：「馬上就是我十六歲的生辰了，你打算送什麼給我呀？」
他微微挑眉，薄唇挑起，似笑非笑地露出一絲好看到醉人的笑意：「送你一個如意郎君，如何？」
「哥！」她小臉皺起，低聲咕噥，「連你也打趣我，爹這段日子差點一狠心就真的把我嫁出去了。」
天啟皇朝甄選秀女的事鬧得天下皆知，很快便會有官員來閑雲山莊了，爹爹的憂心，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要她草草嫁給一個陌生男子，她卻也是做不到的。
少年大手用力撫摸了一下她腦袋，低聲輕笑：「阿珩，你啊，嫁給誰，哥哥我都不放心……將來也不知道哪個郎君落到你手裡，被你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