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馬失前蹄

這處茅廬的主家在天花肆虐之際遭遇團滅，秦鈺並不擔心謝家的人追查到這裏，吩咐秦芸他們處理掉謝放、譚密的屍體並抹除打鬥的一切痕迹后，他帶着靈犀，在楊塵等人的陪同下返回秦記食府安保部位於城外的駐地。

臨近午夜時分，城門早已關閉，秦鈺即便想回秦記食府也回不去，除非動用秦家的力量叫開城門，如此以來難免不被人查到蛛絲馬跡，於是作罷。

考慮到靈犀不會騎馬，秦鈺與她共乘一騎。

時下流行的是被後世稱為世界騎兵史上最偉大發明的高橋鞍，這種馬鞍兩頭高、中間凹，單人騎乘時能將騎手牢牢固定在馬背上，雙人騎乘就有些麻煩了。

靈犀雖然瘦削，等她坐上馬鞍，秦鈺發現他的屁股就得擱在後橋上，如果這樣顛簸到目的地，他絕對會是這年月為數不多的最剛烈的漢子。

秦鈺終究沒敢嘗試，他避開後橋直接坐在了馬背上，若非雙腳牢牢蹬著馬鞍，以他的騎術，不出二里地就得摔個四腳朝天。

饒是如此，秦鈺也沒敢催馬疾行，信馬由韁般往回溜達。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月出於東山，藉著淡淡的月色勉強能看清道路。

「少爺，二叔要殺我，你說我爹爹知道嗎？」

靈犀沉默良久，她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秦鈺並不清楚謝家的派系鬥爭，他沒有直接回答。

「你覺得你二叔作出這種事兒，他會留下把柄嗎？」

「那我要給爹爹寫信，把二叔的所作所為都告訴爹爹。」

自四方閣橫空出世這幾十年，驛站通郵能力提升不少，益州府雖偏安一隅卻也能與西魏、南梁、北齊任意州郡級城市通郵。

當然，說到時效性與安全性，走驛站系統甚至比不上飛鴿傳書；如果想從益州捎信到建康，最快也得兩個月，而且寫信最好多備幾份，丟信可是很常見的，平均每三封信能到一封就了不得了。

「暫時還不行。」秦鈺否定道。

「為什麼不行？我爹爹跟娘親一定很擔心我的。」靈犀說到這兒，她眼眶忍不住紅了，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離家這麼長時間。

「你真覺得你爹爹能收到你的信？」秦鈺反問道，「郵差肯定不可能親手將信件交給謝氏閥主。」

靈犀沉默不語，秦鈺繼續道，「如果我是你二叔，既然不能確定你的死活，那我肯定要提防你通過信件與你爹爹聯繫，想要掌控謝家負責收發信件的家僕，這應該不難辦到。」

「如果真如此，那非但你爹爹收不到你的信，你的地址恐怕也會被你二叔得知，那後果只會比今天兇險一萬倍。」

「少爺，那…那我該怎麼辦？」靈犀喃喃自語道，除了秦鈺，她似乎也沒有人能相信。

「寫信這事兒我來想辦法。」秦鈺沉吟道。

「那少爺怎麼能保證爹爹能看到我的信？」

「這個還需從長計議。」秦鈺頓了一頓補充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總會有的。」

靈犀繼續沉默一會兒，「少爺，你是一個好人。」

「這個問題你已經說過了，這是毋庸置疑的。」秦鈺笑道。

靈犀沒有說話，秦鈺察覺到靈犀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滴落到他握著韁繩的手背上。

秦鈺知道這是女孩兒的眼淚，他並未出言寬慰。

「如果困了，你就睡一會兒，我可以借給你一個臂膀。」說到這兒，秦鈺抬頭看看星空，「等明天天亮之後，你就會發現還是一個好天氣。」

靈犀沒有說話，秦鈺只是察覺她身體的重心靠在了自己的右肩膀上。

「終究還是個孩子，確實難為她了。」

秦鈺暗暗想着，下意識的勒了一下韁繩讓馬走得更慢一些……

當一行人走到距離駐地一里之遙，秦鈺胯下的大黑馬毫無徵兆的一聲嘶鳴，接着兩條前腿騰空、人立而起。

秦鈺的騎術自然比不得楊塵、葑芸他們，更不要說他直接坐在馬屁股上。猝不及防之下，秦鈺直接滑到地面上；靈犀能在馬背上坐穩，全憑秦鈺扶持，若非秦鈺眼疾手快，她說不得也得摔個滾地葫蘆。

「大少爺！」

楊塵距離秦鈺最近，他第一時間跳下馬背，一臉戒備的盯着四周；葑、芸以及安保部的弟兄反應都不慢，迅速將武器抄在手裏，展開了防禦的陣型。

「我沒事兒！」

秦鈺沖楊塵擺了擺手，看着焦躁不安的大黑馬以及晃蕩的馬蹬，他有些慶幸當初聽從秦安的勸告，騎馬不要將整隻腳伸進馬蹬，否則摔下來時兩條腿掛在馬蹬上，丟面子事小，真被受驚的馬踩上幾腳就得不償失了。

秦葑檢查了馬匹情況，他從大黑馬的前蹄上拔下一個四棱形的絆馬刺。

「少爺，馬蹄踩上了絆馬刺，索性馬速不快，否則這馬就徹底廢了。」

秦鈺接在手裏打量著，這玩意兒四個棱互成一百二十度夾角，無論怎麼扔在地上，總有一根尖刺朝上。

雖然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秦鈺卻能想像快速奔行的戰馬踩上這玩意兒的畫面，秦葑說的沒錯，馬蹄受傷，這匹馬基本就廢了。

「咱們秦家每年有多少戰馬因為蹄甲損傷而退役？」

秦家塢有自己的騎兵隊伍，根據四方閣規定，像秦家這樣的家族，騎兵數量不得超過五百，而且間接受四方閣轄制。

至於關中楊氏，騎兵數量原則上不得超過三千，但實際有多少人，恐怕只有閥主曉得。

秦鈺如今雖已漸漸掌權，目前還沒到插手騎兵事務的程度。

「至少三成，」秦芸回道，這個數目他也是聽秦老成他們閑聊時說起的，「秦家為響應四方閣徵召，文統主帶統領三百騎兵北上，等日後凱旋歸來時，這幾百匹馬至少有一半需要被替換下來。」

「難道沒有馬蹄鐵？」

秦鈺暗暗想道，話說馬蹄鐵是什麼時候被發明的？

「幫我牽着些，別讓這畜生給我一腳。」

秦鈺交待一句，他抬起大黑馬的馬蹄，果然沒有發現馬蹄鐵。

「你們說如果給馬穿上鞋子，是不是能減少馬蹄甲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