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斯文敗類

鎮子上唯一的那座豪宅內，方才出門接見索菲婭的英俊管家此時正在屋裡忙活，拿過從女僕手裡遞來的茶水點心后，走到一處過道角落，從西服內袋裡掏出了一個透明玻璃瓶，朝冒著熱氣的茶杯里倒了些白色粉末進去，接著用小勺慢慢攪拌均勻，轉身輕輕敲起了房門。

「是誰？」

屋裡應聲的是一個甜美女音。

「是我克拉哈特爾，嘉雅小姐，下午茶準備好了。」

「拿進來吧。」

推開房門，屋裡靠近落地窗的床上一位披著散發，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正半靠在海綿枕頭上。透過玻璃窗的溫和陽光映在她那慘白到沒有一點血色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通透迷人。

「剛才我聽見有人在外邊吵鬧，是什麼人？」

管家克拉哈特爾將茶水點心放在桌前，小心翼翼地端起那個之前被他「特別關照」過的茶杯，慢悠悠地走到嘉雅小姐的床邊，雙手遞到了她的胸前。

「噢，是兩個想要買葯的外鄉人，我以賣光了的理由打發她們走了。嘉雅小姐，最近的身體有感覺到好些了嗎？」

嘉雅小姐接過茶杯，略有心事地望向窗外，庭院里的植被花草長勢喜人，可卻受到了圍牆的束縛不得放開手腳地自由生長，正如屋內長期病卧於床的自己，可謂是同命相連。

「家裡確實沒有了嗎？若是人家等著救急，便應該低價賣出一些。」

管家默默聽著不斷點頭回應。

「說來也奇怪，吃藥也有好一陣子了，身體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覺得越來越虛弱了，是葯過期了嗎？」

嘉雅小姐說著從床頭柜上拿了一罐葯仔細查看上邊的信息，另一隻手則端起了茶杯吹了吹氣后微微喝了一小口。

「多半是藥物見效慢，小姐您這也都是老毛病了，一時半會兒的可能改善不會太多，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不必擔心其他的事情，家裡有我照料著前後呢，您盡可放心。」

嘉雅小姐彷彿有什麼東西堵在心頭，臉上的眉頭緊鎖，才喝了一口的茶水便順手放在了櫃檯前，深深嘆了一口氣道「克拉哈特爾，我想做個決定。」

這句話似乎拼進了她的全部信念。

「我決定把那筆巨額遺產全都用作置換藥物，然後以低於成本的價錢提供給小鎮上需要的居民們。」

管家克拉哈特爾一臉難以置信，好像這筆錢是他的一樣，除了吃驚竟然還帶著些許憤怒著勸道「您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難道是聽信了那小子的胡言亂語么？我早知道就應該多派些人手在您房外看著，我答應過您過世的雙親，一定要照顧好你的。」

「可別這麼說，安德烈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很贊同他的話，人活著如果有能力就應該幫助別人，更不用說作為醫生世家後代的我，爸爸媽媽如若還活著，也一定會以我做出這樣的決定而感到自豪的！」

管家克拉哈特爾冷笑著不作聲了，嘉雅小姐還真是單純呢，她可能那時太小還不知道她的這個醫生世家是一群什麼樣的奸商財奴，為了爭搶病人不惜暗中下手給自己的競爭對手使絆子，用詭計誣陷好人，之後還花錢僱人去打砸鬧事，直到把對方一家全都逼進了絕路才善罷甘休。

於是，終於成為了這座海島小鎮上唯一的醫生世家后，用高於藥物原價百倍的售價瘋狂斂財，視人命為草芥，不，應該是視人命為金錢，沒用幾年就成為了當地赫赫有名的富豪。

現在，這個傻丫頭竟然想要把這些年好不容易賺來的錢去做好事？簡直可笑，莫非這一出上演的是父債子償的感人戲劇，之前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到現在想要贖罪買個心安了？

有我在就絕對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管家克拉哈特爾暗自下定決心。

「小姐，您一定是累了，又在這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了。這世上的窮苦病人這麼多，您想要幫也幫不過來呀，世家祖祖輩輩積累的財富怎可用到這些人身上。您現在還有舊病纏身，還是先把養病作為頭等大事，其餘的都暫且放在一邊吧。」

嘉雅小姐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再加上身子骨嬌弱，一生氣就四肢酸痛，本還想多說些什麼爭辯一下，可剛要張嘴就覺得後腦勺一股沉重的睡意襲來，緊接著眼皮也支撐不住了，大腦的反應逐漸遲緩，任憑管家在一旁呼喚也回應不了，一頭靠在豎著的枕頭上昏睡了過去。

管家克拉哈特爾又伸出手來用手掌心靠外的部分抬了抬眼鏡，嘴角漏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接著端起床頭柜上沒有喝完的茶水杯，輕聲整理了一下房間里的雜物，極為小心地帶上門離開了。

豪宅後院的涼亭里，規整的蒼天大樹枝丫交錯縱橫，池塘里的魚兒嬉戲於水草間，處理完雜事的管家克拉哈特爾坐在院子中間的石凳上，不一會兒，從大樹與圍牆中間閃出了一個人影。

那人頭戴黑色禮帽，鼻樑上掛著一副心形墨鏡十分滑稽，身著打扮看起來像是一個舞者，一邊走路一邊還伴隨著莫名其妙的節奏。

「該做的事情都準備好了么？強高。」

管家一改之前在嘉雅小姐前的低聲下氣，轉而以一種主人姿態詢問面前那個怪異打扮的男子。

「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克洛船長。」

管家臉上聽到這聲稱呼似乎十分不爽，說話間又抬起手掌用外圍扶了扶眼鏡架。

「請你別這樣叫我，那個名字我早就不用了，現在你才是船長。」

「好的，克洛船長。」

「按照你事先說的，在接到你的信號之後，我們就從小鎮的山林后海出發，盡量避人耳目，之後進到豪宅里把嘉雅小姐給暗殺掉，這樣你就能繼承她的全部遺產了。」

強高表情極為嚴肅地複述著之前交代好的計劃步驟。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我跟你強調的重點，作為管家的我怎麼可能會有繼承她遺產的資格，而是在殺她之前用你最拿手的催眠術讓這個傻丫頭寫下遺書，即在我死後由我的管家克拉哈特爾繼承我的全部財產這句話！」

「這樣我就能合情合理合法合乎世間規定好的，沒規定的一切，繼承這筆可觀的，豐厚的巨額遺產，然後去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做我想做的事，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任何人！」

管家克拉哈特爾說到情深處，語氣似乎有些激動。

戴著黑色禮帽的強高一臉鄙夷，「我實在搞不懂，你準備了這麼多年，在這個地方給他人忙前忙后地做男僕，還要如此麻煩地繞這麼大的彎子獲得遺產，要是我，進門咔咔兩刀就完事了，何必呢？」

「我再重複一點，我是管家！不是什麼男僕，強高你說話最好注意一點。」

「不好意思，克洛船長。」

管家克拉哈特爾雙手摸著自己的兩邊鬢角，抬頭朝著天空奮力地伸展著脖子，之後極其放鬆地嘆了口氣。

「我花了這麼多年時間準備，就是希望能夠平穩地拿到這筆錢，我不想再做一坨被世界政府旗下的看門狗們追著的骯髒糞便了，我想獲得安寧的生活，我渴望和平，我嚮往美好的未來，而不是整日奔波於枯燥無味的大海上，沒有盡頭。」

說到這裡，管家的雙眼竟然濕潤了。

「克洛船長，你可真是我見過的最會說笑話的人了。不過，一切都會按照你說的辦，兄弟們的船已經停靠在海岸一個多禮拜了，全聽你一句話。對了事情結束后，我想要個大頭。」

強高也不管面前這個假惺惺的斯文敗類說的是真是假，不過作為一個專業稱職的海賊，事後的贓物劃分在做之前就一定要說好。

「放心，事成之後，你會收到一筆滿意的酬勞。」

「那就好。」

二人在院里議論完了事情的全部后，一席黑色裝扮的催眠師強高又於圍牆跟大樹之間消失了。

然而就在管家克洛哈特爾以為此事你知我知，天衣無縫之際，準備翻牆爬樹進來找嘉雅小姐聊天的安德烈卻意外聽見了這次謀殺計劃的一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