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言語

路衍突然想起來自己沒帶之前作為法醫參與刑偵工作的證件，真是關鍵時刻什麼都沒有，她停頓片刻，對警察道，「我是他堂姐的朋友，他堂姐趕不過來，他認得我，讓我先上去。」

警察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路衍頭腦風暴，迅速回想唐式微跟她提過的堂弟名字，緊跟著說道，「我真是認得他的，他叫唐季深，今年就讀於清河市第一中學高三級部。您先放我上去吧，讓我和他談談。」

那個警察和聞聲走過來的另一位警察交流了一下，拉開警戒線把她放了進去。

路衍站在警戒線圍成的圈中，看對方跑到一位應該是隊長的人旁邊，和他小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又折了回來。

「你可以上去，但是我們會有人跟在你後面，不會到驚擾你。如果有突髮狀況，請你配合我們。」

路衍一一點頭答應，她將身上的一切累贅都摘下，將頭髮高高地扎了起來，然後將手機和脫下的外套遞給了警察。

她跟著幾名警察走進單元門，踏進了電梯。

她沒見過唐季深，只從唐式微那裡聽過幾次他的名字，能想起他的名字她已經足夠驚訝。至於對他的印象，也一直是陽光學霸這樣一個大體的概念。

不知道他是什麼性格，又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她連交流幾句的機會可能都沒有，不了解對方，說的話很難有效用。

剛才在準備的時候，她又聽警察們說是他不讓任何親人過來，如果過來就跳下去。

恐怕陳嚴之看到唐伯父的那聲嘆氣，也是因為唐季深自己要求不見父親而掙扎了一下吧。

所以他不見親人，現在要跳樓的原因又是因為什麼？

路衍正想著，電梯門就「叮」的一聲打開，到了第十六樓。她跟著警察走出去，然後等著他們打開頂樓的鐵門，率先走了進去。

跟在她身後的三個警察觀望了一下，暫時沒往前走。

樓頂的風很大，少年寬大的校服被來回吹起。他背對著路衍，靜靜地站在那裡。

路衍的腳步很輕，也很慢，並沒有故意剋制住的緊張，而是輕緩地走著。

少年依舊沒有動。

五米。

四米。

三米。

兩米。

路衍的腳步停了下來。

因為站在一米之外的少年轉過了身。

她看見了他哭的發紅的眼睛，看見他因為緊咬而流血的嘴唇，以及他白色校服前面沾染的泥土。

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站著，路衍看著少年，少年也看著她。

路衍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她彷彿無法就這樣用平常心去觀察對面的少年，她沒法看他臉上的表情，沒法揣測他的想法。

實在是太殘忍了。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給他。

僵持了有一分鐘，少年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路衍瞬間清明過來，她不動聲色的目測了下少年身後有多長的安全距離，站在原地沒有動。

「唐季深，我叫路衍。」

「你能聽見我說話的對吧。

這裡的風太大，有一點冷。

你一定有些疲憊了，對嗎。」

見少年沒有再退後，路衍稍稍前移了一步，繼續用平抑的語音一字一句重複。

「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這裡只有我們，只有我們兩個，你只能看得見我。

你累了，你很疲憊，見我之前，你就已經很疲憊了。

你很累，你需要休息。」

少年再一次將腳后移，他顯得有些虛弱，身體搖搖欲墜。

路衍依舊用著溫和平抑的語調，一遍遍誘哄著他的同時，慢慢地靠近了他。

少年似乎已經沒了力氣再後退。

「小深，睡一會吧。」

路衍將倒地的少年接住，連帶著自己跌坐在水泥地面上。

少年剛好倒在了她的懷裡，沉沉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