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梵鍾總教霜雪催(三)

第二回 梵鍾總教霜雪催(三)

石氏兄弟心中大驚,齊齊喝道:「誰,出來?」卻聽外面那聲音道:「唉喲,聽說中原是人最講禮貌的,怎得二位對着一位大美人也這麼大呼小叫的,不怕嚇著人家呀。kenen.com」話音倏落,那寺門內便進來裊裊娜娜一位妙齡女子,身後花花綠綠十數人齊齊湧進。

那女子一身紅色,自胸至膝圍一條長裙,卻是一隻孔雀圖案,炫彩奪目。膝下藍色花邊褲,雙腳卻是赤著。緩緩走來,腰枝輕擺,婀娜體態,撥人心魄。石氏兄弟心中一震,竟然說不出話來。凈空身後僧眾,竟也一個個口瞪目呆,恍若泥塑,整個院落里猛然似乎靜了許多,只有法印的嘶叫聲越的響了。南思昭見那女子,心中自知是何人,不由得輕輕出一聲嘆息。

那女子耳目甚聰,向南思昭甜甜一笑,道:「殿下,嘆什麼氣呢,若覺得中原不好,回去便是嗎。」說着粉面突寒,卻是向著石氏兄弟,道:「方才便是你們在這是大呼小叫了?」

石鵬一呆,喃喃道:「是,是便怎樣?」那女從道:「不怎麼樣,我只是想試試,我是不是能夠治得了他。」也不見她有何動作,法印卻突漸漸停住了叫聲,過得片刻,竟然自地上爬了起來,向那女子一躬身,道:「多謝施主。」

那女子也不答話,卻學漢家女子一般,蹲身福了一福,只是學而不得其法,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法印何曾見過這個,呆了一呆,方始緩緩退入僧眾之間。

旁邊的向俊見這女子輕描淡寫間化解法印之毒,心中突得想起一人來,頓時大吃一驚,忙使眼色與下屬,叫他們見機行事。

石鵬此時也回過神來,冷聲道:「你是南詔五、五仙教的?」那女子便笑道:「五毒便五毒了,何必要說成五仙呢,偽君子!」

五毒教地處南疆,教中人大多是南詔一帶擺夷、烏蠻等人,這些教眾終身與毒蟲為伍,自也周身是毒,武林中人,個個談之色變,對其教名自也不敢當面直呼,便權喚為五仙教。然這女子似乎並不在意五毒之名,反而出口譏剌石鵬。

岳中影躲在匾後下看,卻見那女子身後眾人有男有女,再細看下卻,卻不由得大驚:「怎麼是格羅仁他們,看起來似乎受制於五毒教,看來,這王毒教眾自然也是直衝南大哥而來了。

正想着,卻聽後殿一聲斷喝:「刀紅英,你什麼意思,敢動我雙劍門的人。」喝聲中衝出一位老者,自是格昭仁了。

格羅仁眾人本已打算返回南詔,卻不料半路上中了五毒教的毒,被帶至此地。此時見格昭仁突然出現,個個臉顯喜色,叫道:「師父!」格羅仁卻面色陰寒,罵一聲「膿胞」,然後像那女子道:「刀紅英,我雙劍門自問和你五毒教沒什麼過節,你這是奉誰的命,是刀布江嗎?」刀紅英本是五毒教主刀布江的女兒,自然再無他人能夠命令她了。

卻聽刀紅英格格一笑,道:「原來是格叔叔嗎,您老生什麼氣啊?消消氣,讓紅英慢慢說成不成,放心,您的弟子們沒事,紅英膽子再大,也不敢給眾位阿哥下毒啊,他們只是中些些麻藥而已,沒事的。」格昭仁看看格羅仁,只見格羅仁點點頭,格昭仁方放下心來,道:「那怎麼辦,你放不放人?」刀紅英道:「格叔叔放心,等侄女將此間事了,定然放人。」

格昭仁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敢輕易同刀紅英翻臉,好在弟子們並沒有受什麼傷,當下寒著臉,不再答話。

刀紅英輕輕一笑,回身向石鷹道:「聽人家說中原武林數石氏兄弟擅於用毒,可我見你這使功的功夫也不怎麼樣嗎,你說是不是。」臉上滿是失望之色。

她說話毫無遮攔,石鷹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說:「那,那便怎樣?」刀紅英道:「那便算了,本想跟你比比,看來也就不用了。」石鷹本就十分忌憚五毒教,聽她說不用再比了,便早放下心來,卻又覺得應當交代幾句場面話,然而想了半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只得道:「算便算了,又能怎麼樣。」

刀紅英便轉而向石鵬道:「弟弟使毒的功夫自然不用比了,哥哥治毒的功夫倒還沒有見識過呢,那自然還是要比試一番的。」石鵬到底要比弟弟老到些,哼了一聲,道:「比便比,石某怕你不成!」

「嗯,看來還是哥哥強一些。」刀紅英笑着回身,向身後的侍女說幾句蠻話,便有一女身懷中捧出一個大灑囊並一隻碗來。刀紅英接過碗來,那侍女便將酒囊中倒出一碗酒來,刀紅英伸手遞給石鵬道:「石先生,若是您能將這碗酒喝下去,那小妹就認輸立即走人,絕不糾纏你半刻,如何?」說着,笑吟吟的看着石鵬。

石鵬盯着那碗,卻不接過,似是在尋思解毒之法,半日,方猛然長袖一揮,將那碗接了過去,捧著那碗再看片刻,一仰頭喝了下去,一亮碗底,傲然道:「如何?」眾人見他長袖覆碗,自然袖中藏得有解藥。

刀紅英笑道:「不錯,看來小妹真該要走才對。」說着,轉過身來,輕移蓮步,向外走去。岳中影知他有為而來,卻輕易認輸,心中暗暗納悶。

卻不料沒走上幾步,石鵬突然出一聲悶叫,臉色猛然間青,身子一晃委頓在地。石鷹大驚,道:「哥哥,你怎麼了?」伸手便去扶石鵬。卻不料石鵬反手一掌,推開石鷹,道:「小心,我身上有毒?」只見石鵬嘴角上微微顯出一道綠線,那綠線漸漸擴大,向他面部拓展,顯然是中了一種極為厲害的毒。方才石鵬大膽喝下那毒酒,眾人皆道他必然有解毒之法,豈料卻還是中毒。

石鵬指著刀紅英,厲聲道:「你,你使詐!」刀紅英笑道:「我不過是請你喝酒,又沒說這毒藥是在酒中還是在碗邊上,何來使詐之說。」原來,刀紅英這杯酒中固然是下了極厲害的毒藥,但她石鵬在江湖上名聲甚響,多少必也有些解毒的本事,因而那酒碗邊上也塗抹了更為劇烈之毒,石鵬只專註於解酒中之毒,那料道碗邊上更有古怪,因而縱然解了碗中之毒,卻中了碗邊之毒。這毒藥沾著肌膚便立即滲入,的確是陰毒無比。

石鵬知道這綠色若蔓延至整個面部,那便絕然無救,便急急忙忙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一仰頭將瓶中藥凡盡數咽下,然後急急的盤膝坐在地上,運起功來。哪知只是片刻功夫,他臉上綠色不但沒有消褪,反倒漸漸擴展至面部,碧油油的甚是駭人。

石鵬見解藥無效,便忙自懷中再掏出幾個瓶子來,剎時間連服七八種解藥,卻始終不見起效。抬頭見刀紅英笑吟吟的站在一邊,顯得胸有成竹,心下自知這使毒解毒的本領實無法同刀紅英相比,此時性命攸關,便再也顧不得什麼,翻身跪倒在地,哀求道:「刀姑娘,在下解毒功夫實是低淺之至,萬不是姑娘的對手,求姑娘賜予解藥,在下願做牛做馬,報答姑娘大恩。」

岳中影見他兄弟二人方才向賈雄使毒,是何等的威風八面,此時受制於人,立時搖尾乞憐,果真是報應不爽。感嘆之餘,卻又對那刀紅英使毒的手法暗生憂慮。

卻聽刀紅英格格笑道:「唉喲,石大先生,這何以敢當,小女子家境甚好,要什麼牛馬做什麼?」石鵬「咚咚咚」連連磕頭,口中不住叫道:「求姑娘大慈悲」,只磕得幾下,卻「膨」的一聲,暈了過去。石鷹見兄長無救,猛然自腰間抽出一柄匕,想要撲上同刀紅英拚命,然而想起使毒的手法又狠女毒,一時卻又不敢撲上,只臉漲得通紅,僵立在地。

刀紅英笑道:「嘿嘿,膽敢向我動刀子,算你還有種,便饒你兄弟二人。門外有口大水缸,讓你哥哥去洗洗吧?」石鷹一愣,心道:「隨便洗洗便可解毒,那有這等便宜之事。」刀紅英見他躊躇不前,臉色一暗,冷聲道:「怎麼,殺你不過是舉手之事,姑娘犯得着騙你嗎,再過片刻,這碧血蠱毒浸入腦中,便是神仙,那也難救,你看着辦吧。」石鷹咬咬牙,道:「多謝。」抱起石鵬,向門外奔去。只聽通的一聲,自是已經將石鵬丟入了水缸之中。過不多時,便聽「啊」得一聲,傳來石鷹驚喜的聲音,顯然那缸水果真有解毒之效。

眾人見她毒人於無形之中,而解毒之法卻又如此簡單,俱是疑惑不止。那毒顯非清水可解,必是刀紅英在其中動了手腳,但如何動這手腳,在場眾人卻無一能知。

格昭仁見她使毒手法神鬼莫測,心中亦是驚懼,但本門弟子被擒,豈能不理,當即道:「哼哼,侄女,你這下毒的本事可又有長進了。」刀紅英嘻嘻笑道:「格叔叔過獎了,侄女這兩下,對付些平庸之輩,自然有用,若碰到武功高手,那可未必管用了,比如鷹王向俊,侄女下毒便未必能夠,若是格叔叔出手的話,那自然是勝券在握,您說是不是?」格昭仁知道他言中之意,想脅逼自己去對付向俊,冷冷道:「怎麼,你威脅我?」

哪知刀紅英急忙施禮,道:「侄女豈敢,只不過求格叔叔相助而已,哪能談得上威逼。侄女現在就放了格羅仁眾師兄如何。」說着一揮手,她身後數女向側邊一讓,格羅仁等便急忙趕上前來。

格羅仁見格昭仁臉現怒色,知道是恨自己無能,當下紅臉道:「師父,弟子給師父丟臉了。」格昭仁冷笑道:「嘿嘿,雙劍門何等名聲,這下可真是名揚天下啊,丟人丟到大蜀國來了。」格羅仁無地自容,低下頭去。格羅仁方要再說,見格羅仁窘迫不堪,心中一軟,便不再罵,道:「你身上的毒如何了?」格羅仁道:「方才還使不出力氣,這會似乎有些恢復。」

格昭仁轉頭看看刀紅英,知道她已經給格羅仁去毒,心知她用毒功夫厲害,雖然解了格羅仁的毒,未必不會留上一手,在自己弟子們身上動些手腳,雖然她口口聲聲說是求自己出手,實是暗含威脅,當即瞪了她一眼,轉身向向俊走去。

距離向俊數丈遠近,格昭仁方始站定,道:「向大人,雅王既然同吾主有盟,卻不守信義,背盟不守,幾欲使我雙劍門弟子不能生還故土同,這筆帳該當如何算才是。」他雖然受刀紅英之脅,卻不願露出受脅之意,竟同向俊算起背盟之事,幸而向俊背盟在先,這也可算是理所當然。

向俊心中自也知曉他的心思,嘿嘿笑道:「此等大事,我們做屬下的只知奉命行事,至於如何算帳,那可不是向某所能決定得了,格前輩如若不服,大可去找我們王爺理論,不過我們王爺近來政事甚繁,怕是沒空處置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格昭仁聽也言語甚是無禮,將兩國結盟之事視為小事,心中自是大怒,當下道:「好,既然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便不用去尋你們家王爺了,找你便是。姓向的,你膽子不小,敢動我雙劍門的人,老子今天便想要伸量你幾下,看你是不是真有什麼本事。」言語方畢,雙腳踏上一步,冷聲喝道:「來吧?」呼的一拳,向向俊面門擊來。

向俊身向後側,卻不回擊,只見他身後忽得轉出四個黑衣人,攔在向俊身前,兩人使刀,一人使鐵鞭,一人舞銅棍,向格昭仁撲來。格昭仁本見向俊手無兵刃,因而出手時,便不用雙劍,豈料向俊竟遣屬下出戰,顯是輕視自己,這心頭怒火中燒,卻也並不撥劍,搶上前去,已將橫砸自己的鐵鞭抓在手中,向那使鞭者當胸撞卻去,口中喝道:「撤手」。

卻不料那使鞭的黑衣人甚是悍勇,雖覺得一股極強的內力撞向自己胸口,只有撤手後撤,方可無虞,卻仍緊緊握住,不肯撤手,只覺胸口劇痛,嘴角上泄出一血來。

格昭仁一扯之下,竟沒能奪下他手中兵器,微微一愣。便此時,使雙刀的兩人已經滾向自己下盤,直砍他雙腿,而那舞棍者則一式「摩雲蓋頂」兜頭砸了下來,帶起一陣勁風。顯然這分進合擊之術四人自是練的純熟,故而那使鞭者雖重傷也不肯棄了兵刃。

格昭仁冷哼一聲,用力回扯,將那使鞭者連人帶鞭扯了過來。格昭仁向上一迎,那鐵鞭正撞上砸向格昭仁的銅棍。這一棍之力極大,那使鞭著再也經受不住,鐵鞭脫手,人卻正壓向地下使刀的兩人。

那使刀的兩人單刀本來已經貼近格昭仁雙腿,眼見便可將敵人雙砍成殘廢,豈料同伴竟自半空中壓下,這跌下之勢極快,瞬間已到身前,眼看便要將二人壓成重傷。使刀的兩人急忙手刀迴避,幸而他兩人功夫不弱,見機又快,在地下一滾,已然滾開丈余,避過這凌空一壓。好在他二人練得是地趟刀的路子,別人瞧來,倒也算不得狼狽不堪。

格昭仁以一敵四,一招之內,傷敵一人,逼退兩人,武功之高,大大出向俊預料,他原想格羅仁雖劍法精妙,在他看來,尚算不得什麼,格昭仁雖是格羅仁爺師,想來武功也不過耳耳,豈料他不用兵刃,光拳腳功夫,自已便非敵手。心念至此,右手一揮,身後又轉出四人,七個人各持兵刃,向格昭仁圍攻。

格羅仁抽出雙劍,大喝道:「向俊,以多打少,你還講不講江湖規矩。」說着便要衝上前來。他身後雙劍門諸弟子見狀,便也紛紛拔劍欲上。向俊道:「向某官居雅州防禦使,此行乃是奉命捉拿南詔姦細,有什麼江湖規矩可講。」

卻聽格昭仁喝道:「仁兒退下,料這幾個鼠輩也奈何不了我。」說着,劍光一閃,雙劍齊出,兵刃相擊之聲不絕,早將七人攻勢一一化解。他向來關愛門下弟子,知道格羅仁等人所中之毒雖解,但武功並未盡復,若是上前相助,雖可立時取勝,但門下弟子難保損傷,當下出言喝止。

格羅仁見師父劍法精妙,雖以一敵七,也未必會輸,又素知師父脾氣,最恨打架時有人相幫,當下按劍掠陣,不再撲上。

刀紅英見格昭仁擋住了向俊諸人,便轉身向凈空道:「大和尚,我只是尋人,可不想傷人,看你雲光寺一眾僧人,可沒人會武功吧。」凈空道:「阿彌陀佛,施主,法真即決意出家,皈依我佛,便是雲光寺的弟子,去留當由己定,施主何必強逼?」

刀紅英笑道:「看來大和尚定是要和我為難了?大和尚不為自已着想,也當為合寺眾僧着想吧,這數十條性命,還不及一人重要?」

南思昭見刀紅英使毒之術即狠毒且怪異,若是真使將出來,寺內眾僧只怕全難逃其毒手,當即躬身道:「方丈,既然這位施主是沖弟子而來,自當由弟子一力承擔,豈可累眾人為弟子一人之故,命喪他人之手。」說着便向欲自眾僧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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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雪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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