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梵鍾總教霜雪催(一)

第二回 梵鍾總教霜雪催(一)

其時天色漸晚,一陣輕風吹來,透也陣陣寒意,倒使得岳中影更覺得清透,便信步向寺院的後山進來。kenen.com轉過幾座佛堂殿宇,自寺院後門出來,便看到寺后一道深深的峽谷,谷中隱隱約約傳來一絲清幽之氣。岳中影循着那清幽緩步走進,只見一片霧靄中,山谷兩側巨石崢嶸。巨石掩映處,探出一株一株的梅花來。此時快近臘月,正是梅花盛開時節,而山中幽靜,人跡不至,竟讓這些梅花獨受了清寒與寂寞。

岳中影徜徉於這暗香之中,自覺心曠神怡,想到這梅花只在百花爭艷後方始綻放,自是素艷多遭百花之嫉,暗香亦不合蜂蝶之歡的原故,倒正合自己此時處境,不覺間在嘆息梅花的同時也自嘆起來,暗想梅花雖然寂寞,但一這深山間亦可靜靜綻放,可何處方是自己容身之處呢。

嘆息半日,岳中影緩緩抽出背後長劍,便在這巨石梅林間舞動起來。此時新月初上,只有半鈎清輝,泛著濃濃的寒意,映着岳中影手中長劍。岳中影劍雖舞得飛快,卻只在梅花間穿行,劍勢輕巧,貼著盛開的梅花,並不帶起半絲劍氣,亦不見有梅花掉落。

岳中影正舞得入神,卻突覺得劍勢一澀,猛然泛出一絲殺氣,那殺氣倏出而隱,卻激起微微的劍光,將一邊的梅花帶下數瓣。

岳中影心中暗驚,沉聲喝道:「誰?」話方出口,前方三四丈處一塊大石下,一個身影猛然躍起,向谷中深處奔去。幾個縱躍間,身影已杳。岳中影身形一晃,忙追了下去。轉過兩三個山灣,卻早已經不見了那人身影,岳中影心中暗驚:「此人好快的身法。」心知此時夜間,必然難以追上,便停了腳步,轉身回走。

便此時,忽然不遠處一聲清嘯,一道勁風激射而至。岳中影長劍回掃,叮得一聲響,只覺手腕輕麻。岳中影心中一凜,對方打來的暗器顯然只有石子大小,他這一劍雖未出全力,便也是蓄勁不小,卻被震得手腕麻,可見對手功力之高。

正思間,一道身影直衝過來。岳中影長劍急伸。不料那人身形微滯,左手中一劍已與岳中影長劍相擊。岳中影正生待回劍,那人右手一探,竟然也是一柄劍,泛起一道寒光,已將岳中影胸前諸穴罩住。

岳中影心中一驚,喝道:「雙劍門。」說着,急向後退。那人嘎聲一笑,刷刷刷剌出數劍,道:「小子好眼光。」聲音甚為蒼老。

岳中影見這人只說話見已經攻出數劍,出劍之快,遠勝格羅仁,心下不敢大意,亦忙剌出數劍。卻不料那人身子側滑,手中劍勢卻變得極慢,雙劍夾着一股極強的內力,向岳中影湧來。岳中影萬料不到此人劍法竟如此高明,急攻之下,竟能突然以慢制快。當下只得跟着變招,橫劍一封,想將那人攻勢擋在身外。

豈知岳中影劍勢尚未來得及使出,那人雙劍一錯,竟在一道劍幕中突然衝出,如電一般,直取岳中影要害。岳中影不敢再搶攻,急向後退。那人一招得勢,便不容情,雙劍一上一下,交錯向前,只在岳中影周身寸許處閃動。岳中影不斷縱身後躍,使七八般身法,想要脫去對方劍勢,卻始終脫不出那兩柄短劍如附骨之蛆般的追擊,不由得暗暗叫苦。

其實岳中影心中叫苦,那追擊者亦是驚訝異常。他知道岳中影武功極高,是以一上手便使出這畢生精研的連環躲命劍法,本擬數招間便可制服對手。這剛一交手,確實自己佔盡了上風,然而對方雖處下風,卻是敗而不亂,這後退之勢如電一般迅,眼看着劍尖便指在對方前胸要害,只要再向前寸許,便可傷敵,可任自己拼盡全力,卻也難再向前多剌半分。這劍法雖快慢變幻極為精妙,卻只有九招三十六式變化,而這九招三十六式一氣呵成,威力無比。他平素與人對敵,使出這連環躲命劍法時,也不過三五招便可勝敵,此時片刻間招式已經用盡,卻難傷敵半分,急切之下,這最後一招便也「呼」得一聲,隨勢而出。

岳中影連退數十丈,已經是大汗淋漓,心中暗道對方若是再攻數招,自已便是神仙,也難以避開了。便在這時,突覺得對方劍法一變,左手劍直擊自己長劍,右手劍卻悄無聲息得襲向自己腹下膻中穴,劍剌方位雖異,劍招卻是重複方才所使。岳中影心中在喜,知道對方劍招已盡,此時劍招重複,必然有破綻之處。當下一聲清嘯,長劍由守轉攻,一道弧光直指那人眉心。

那人似乎未料到岳中影在如此重壓之下竟然還能反擊,雙劍一頓,卻忘了閃避。這人雖然暗襲岳中影,但岳中影與雙劍門之間算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因而岳中影這一劍便剌不下去,只將劍尖下拖,轉剌那人肩膀。

那人見岳中影撤劍,猛然一陣大笑,身子突地躍起,脫出岳中影劍勢,向外飄開數丈,落在一塊大石之上。岳中影此時方細看那人,面容甚是模糊,但一捋長須隨風而動,顯是位老者。身上衣衫樣式甚怪,並非漢人裝扮,當下便道:「敢問前輩,深夜暗襲所為何事?」

那人笑道:「嘿嘿,聽我徒孫說,有個年輕人只一招便打敗了我徒弟格羅仁,我倒偏不相信。我格昭仁教出來的人,雖不成器,但能在一招之內打敗他的人,南詔國還找不出一個,想來漢人中也沒幾個。因而我便來試上一試,看是真是假,嘿嘿,你小了功夫果然不錯。」這人說話甚快,語調卻甚是怪異,想來是南詔人之故,漢話說得不甚准。

岳中影拱手道:「前輩過獎了。令徒只因受了重傷,且晚輩出手也有些出奇不意,才僥倖勝了令徒一招,論真功夫,晚輩也未必勝得了令徒。」

格昭仁搖搖頭,道「不對,以你的武功,格羅仁能在你手手下走上十招,那便不錯了。不過你小子劍法雖然高明,卻未必能夠打贏我。」岳中影忙道:「前輩武功精深,晚輩自然不是對手。」

格昭仁面色一冷,怒道:「你們漢人說話總是有些口是心非,你明明武功勝得了我,卻假惺惺的說什麼不是對手,哼,氣死我了。」說着,跳下大石,轉身欲走。

岳中影忙道:「前輩誤會,晚輩確實佩服前輩武功,絕非有意惺惺作態。」格昭仁轉過身來,語氣稍緩:「以劍法而論,你確實不在我之下。但你小子心腸太好了,剛才剌我那一劍為什麼不使足了,反倒半路上撤劍?我若是真是你仇家,那一撤劍還不送了你自己姓命?」

岳中影此時方知方才格昭仁不躲避自己的劍原是他故意試探,便道:「敵友未分,豈能隨意傷人。況且以前輩武功,晚輩便是使足了,也傷不到前輩。」格昭仁雖不喜人奉承,但聽了岳中影的話卻甚是高興,笑呵呵道:「不錯,不錯,你小子很合我胃口,來來來,咱們再比比,你敢不敢。」

岳中影自行走江湖,還未曾遇到敵手,方才格昭仁說能勝過自己,岳中影雖然口中謙讓,心中卻有些不服,此時格昭仁竟問自己敢不敢比試,倒正激起岳中影的好勝之氣,當下長劍一橫,道:「前輩既然想再比一次,晚輩不敢不從,還請前輩劍下留情。『

格昭仁聽不出岳中影自謙之意,瞪眼道:「劍下留情?那還比個什麼?」話音一落,刷得刺出一劍。岳中影忙舉劍相迎,兩人便又你來我往,動起手來。

此時兩人比武,自與方才各自搶攻爭勝不同。格昭仁劍術名家,此時兩柄短劍使出,恰如兩道靈蛇,伸縮攻守,變化精妙異常。岳中影劍招大開大闔,劍影重重。兩人各使絕技,不多時已經拆到了一百多招。格昭仁畢竟年事已高,劍勁漸漸不如初時,但劍法變化卻越來越是精妙,縱使岳中影精力旺盛,劍法中蘊含勁力漸強,卻也慢慢被被格昭仁壓在下風。

岳中影心下漸漸有些急燥,心道:「我枉自練劍多年,卻連一個老人也打不過。」心念至此,腳下微微一滑,身了稍向前沖,肋下便露出一個破綻。格昭仁豈肯錯過如此機會,當即雙劍齊下剌他肋下。岳中影心中大喜,長劍倏得迴繞,格昭仁不及防備,雙劍已便岳中影纏住。岳中影手中用勁,嘩嘩兩聲,已將格昭仁雙劍攪飛。岳中影剛要收劍,卻聽格昭仁呵呵笑道:「你輸了。「說站,雙手探出,變掌為指,正點在岳中影膻中、神府二穴。這兩個穴位乃是人身大穴,岳中影只覺身子一麻,動彈不得。好在格昭仁並不用勁,岳中影故也沒有受傷。

便此時,岳中影身後忽然「哧」得一聲輕響,顯然是有人在身後施放暗器。只聽格昭仁一聲低喝,右手繞過岳中影,隨手一抄已將那暗器拿在手中。接着身了一縱,躍過岳中影,撲上前去,自一塊大石后揪出一人來。

岳中影剛要說話,卻見格昭仁左手揪著那人,右手順手在那人頭上敲個響槌,大聲喝罵起來。岳中影卻一句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當即上前道:「前輩,你認得他嗎?」格昭仁道:「怎麼不認得。這個小兔崽子,簡直又笨又壞又膽小,你幾時見過你祖師爺爺給人打敗過。便是打敗了,男子漢大丈夫,輸便輸了,還輪到你這個小兔崽子幫忙么。幫便幫了,幹嗎不正正噹噹上前,卻偷偷摸摸躲在這裏放暗器?格羅仁怎麼盡收些不長進的弟子。」越說心頭越氣,叭叭又是兩記響槌。那徒孫想幫祖師爺打架,倒幫出一身不是,嚇得頭也不敢抬,一動不動,任由格昭仁喝罵。岳中影這才看清,這人正是在成都府牢內換自己出來的那兩名雙劍門弟子中的一個。

岳中影只覺得好笑,忙上前來,勸道:「這位仁兄是見老爺子危險,才出手相助的嗎,也是出於孝心嗎,前輩何必如此生氣呢?」格昭仁稍稍氣平,向岳中影道:「哼,若不是這點子孝心,我不打斷他的腿才怪呢。」說着又向那人嘟囔幾句。那人本自害怕,聽了格昭仁這幾句,欣然大喜,跑上前去將格昭仁的劍撿了來。想來格昭仁雖然氣惱,卻還是愛護徒孫,說了幾句誇獎的話。

格昭仁笑道:「小兄弟劍法不錯,內功更是深厚。老頭子差點累壞了。」岳中影忙道:「前輩如此稱呼,晚輩豈敢當啊。」格昭仁似是沒聽懂,愣了一會兒,方怒道:「什麼敢當不敢當的,你們漢人真是臭規矩多,您又不是我兒子孫子,叫你一聲小兄弟怎麼了?」岳中影輕輕一笑,不再說話。

格昭仁見岳中影不開口,道:「怎麼了,生老頭子氣了?」岳中影剛要說聲「不敢」,又忙住口,笑道:「不是,晚輩只是在想剛才怎麼會輸。」格昭仁哈哈大笑,道:「這是不忙說。你要是願意,今天便去老頭子那裏,咱們好好論論武藝如何?」岳中影喜道:「好啊。不知前輩住在何處?」格昭仁指指前面,道:「在那裏。」岳中影一愣,道:「雲光寺?」格昭仁笑道:「不錯,不然老頭子從哪能這麼巧碰上你呀。走吧。」抓起岳中影手臂,向山下走去。那名弟子手捧格昭仁雙劍,急跟在兩人身後。

進得寺來,只見寺內燭光盡熄,此時已經是深夜了。格昭仁拉了岳中影來到自己房中,只見房內另一名雙劍門弟了正在屋裏等著,見了岳中影,只是一愣,便忙回身,取出一個大包來。打開看時,卻是兩隻肥雞並一大瓶酒。格昭仁大是高興,笑呵呵摸著那名弟子的頭,說了幾句,似是在誇獎,那弟子微微一笑,向岳中影略一點頭,同另一名弟子一起出門而去。

格昭仁笑嘻嘻地抓起那雞,撕下一塊,遞給岳中影,道:「來,咱們先填填肚子。嘿嘿,蜀國好人沒幾個,這好吃的卻真不少,來嘗嘗這香酥雞,着實不錯。」岳中影略一躊躇,道:「前輩,在這佛門清靜之地吃暈,恐怕對佛祖有些不敬吧。」格昭仁嘿嘿一笑,道:「來吧,吃塊肉也怕佛祖怪罪?佛祖哪有那麼多功夫怪罪你啊,累壞了佛祖,還談什麼普渡眾生。」說着,撕一塊雞脯肉,塞進口中大嚼起來。岳中影一愣,他以前聽說南詔人大多信佛,卻不料格昭仁竟對佛祖甚是不屑,心下暗暗稱奇。見他吃得甚香,也覺得自己腹中甚飢,便坐了下來,抓起那雞大吃起來。

格昭仁甚是高興,搶過酒壺,大喝了一口,遞給岳中影。岳中影便不客氣,接過酒壺,喝了起來。

格昭仁邊吃邊道:「小兄弟,剛才你知道怎麼會輸嗎?」岳中影笑道:「前輩武功知謀皆高出晚輩,晚輩豈是對手。」格昭仁搖搖頭,道:「不對,若論武功,老頭子絕對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你劍法雖高,卻少了幾分霸氣,雖然劍欲求勝,然心中卻無求勝之意,人劍不能相融,尋常對手,自不在話下,一旦遇上高手,只怕就危險了。」岳中影一愣,道:「晚輩遇鈍,請前輩明示。」格昭仁笑道:「我先前偷襲你在前,復又使連環奪命劍連剌你三十餘招,招招皆欲要命,可你為什麼佔得先機后,見我後撤,卻不追擊?」岳中影道:「前輩雖未亮明身份,但晚輩素來少在江湖行走同,也不甚仇家,前輩與我敵友未明,晚輩豈能隨意傷人。」

格昭仁嘆道:「習武之人要有仁恕之心未錯,但如此險境,你錯失良機,不是白白將自己性命交在別人手中嗎?後來咱倆再動手,你雖使計再佔先機,將我雙劍打落,可立時收手,又給我可趁之機,這不是白白認輸嗎?」岳中影道:「比武較藝,點到為止,何必非勝負分明呢?」格昭仁搖搖頭,道:「你心腸又軟,又缺少爭雄之心,恐怕難臻一流之列。」岳中影笑而不言。

格昭仁喝一口酒,見岳中影笑而不語,便道:「怎麼,我說錯了嗎?」岳中影搖頭道:「不敢。老子曾言,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夫惟不爭,故無尤。習武之道,不以爭強好勝為念,方可成就大道。前輩所言雖有道理,晚輩還是不敢苟同。」格昭仁望望岳中影,疑道:「老子是何人,武功很利害嗎。」岳中影笑道:「老子是漢人中的一位很有名的先哲,並不會武。」

格昭仁臉現失望之色,道:「又是讀書人的空談,大而不實。」岳中影道:「前輩何以見得呢?」格昭仁道:「練武不為爭勝,那還練個什麼勁。」岳中影默然不語,他引用老子之語反駁格昭仁,並非真的信奉老子之言,不過是覺得格昭仁說他難臻一流之境,心中多有不服而已。

格昭仁見岳中影無法反駁自己,便高興起來。他一生不理他事,唯以練武為業,今日初逢敵手,自己武功上打贏了岳中影,自是興奮不已,論起武來便有些滔滔不絕。岳中影武功雖高,但向來極少與人動手,面前這位老是卻是自己僅見的高手,且性格豪邁爽朗,自是大起知已這感。兩人一見如故,談論武武功,也是越來越投機,不覺間深夜已過,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岳中影見格昭仁雖談興甚高,並不倦意,但想他年事甚高,昨夜又是大動真氣,深怕他身子有妨,便忙起身告別。

格昭仁甚有不舍,卻又不便硬留。岳中影心中知他之意,便道:「前輩若是無事,不妨在這寺中多盤桓幾日,晚輩也好早晚請教。」格昭仁大喜,道:「對,對,昨天給凈空老和尚一綻大大的銀塊做香油錢,若不多住幾日,那可真是虧了。」岳中影哈哈大笑,告辭了出來。

岳中影回到住處,來尋南思昭,卻見南思昭並不在房內。出來尋問寺內僧人,回說昨夜同凈空方丈談佛,一夜未歸。岳中影不覺啞然失笑:「我見了格前輩,整夜談論武功,真算得投緣。不料南大哥見了凈空方丈,卻也是投緣,談論佛法,亦是整夜不歸。嘿嘿,這當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真真是錯不了。」南思昭雖然未歸,岳中影便也放下心來,只覺得整夜未曾休息,倦意甚重,便在房中歇息。

到得午後,岳中影一覺醒來,便聽有人射門,卻是格昭仁遣人來請。岳中影欣然而望。兩人見面,自然是大談武功,談到高興處,不免再試上幾招。如此,這日子便不覺過得飛快,轉眼十餘日便過去了。這些日子中,雖也常和南思昭見面,然南思昭醉於佛法,兩人也並不多作深談。

一日早晨,岳中影剛準備去格昭仁處,只忽然有凈空方丈的弟子法正前來,說方丈有請。這幾日岳中影每日同格昭仁談論武功,並未曾拜見過凈空,此時見他忽然遣人來請,心下詫異,便忙跟了法正前來。

不一時來至前寺正殿。殿內站滿了僧人。凈空方丈端坐在正中一個大蒲團上,面前卻跪着是南思昭。岳中影心中一凜,忙走上前來,躬身道:「方丈大師遣人來招,不知有何吩咐。」

凈空道:「不敢。今日本寺舉行佛事,為弟子南思昭剃度,特請施主前來觀禮。」岳中影見此場面,心中也有些疑惑,此時聽凈空大師證實,還是心頭一證,向南思昭道:「南大哥,此事當真。」

南思昭抬起頭來,緩緩點點頭,道:「不錯。這些日子聽凈空大師講授佛法,思昭已看破紅塵,決定一心皈依我佛,今日便是請求方丈為弟子剃度。」岳中影道:「南大哥當真看破紅塵了么。於南詔國再無留戀?」

南思昭尚未回答,凈空方丈卻道:「岳施主,聽聞施主也曾因厭倦世事,避於監牢之中?」岳中影笑道:「不錯。怎麼,莫非大師也想度弟子出家嗎?」凈空搖搖頭道:「非也。貧僧只是想問施主,施主避世,只為不容於世,然則設若今有太平盛世,施主還會避與世外嗎?」岳中影一呆,喃喃道:「太平盛世?會有嗎?」

凈空並不回答,卻轉身問南思昭,道:「你以為如何?」南思昭合什道:「何為盛世,何為亂世,治亂盛衰,皆由人心而已。」凈空便向岳中影道:「施主可曾覺悟?」岳中影惑然搖頭。

凈空笑道:「施主於世事尚有留戀,所謂避世,只不過是已志不能伸張而無可奈何之舉,這幾日施主身佛門,心在寺外,自是這個原故。若是有緣,他日自可明白這個道理。」岳中影點點頭,向南思昭道:「南大哥既然決心已定,小弟自然尊重南大哥決定。」南思昭點點頭,道:「南某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岳兄弟是否可以相助?」岳中影道:「南大哥但說無妨,小弟力所能及之處,在所不辭。」

南思昭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幅捲軸,凝望片刻,遞給岳中影,道:「南某既然皈依我佛,塵世間的事,便再也無可留戀之處。唯有當年致使她人一生孤苦,此南某平生之錯。此處有一幅畫,便是那故人之物,如果岳兄弟有緣南詔一行,相煩將此畫歸還故人。」岳中影接過那畫,見正是當日尚天風交給南思昭的那一幅,畫色甚舊,一看便知是舊物,當即道:「南大哥放心,小弟定將此物歸還,不是南大哥故人現在何處?「

南思昭搖搖頭,道:「她現在何處,我也不知,是否能夠歸還,也只看緣份了。此畫雖平常,然牽連甚廣,今日拜託岳兄弟,只怕會給岳兄弟帶來許多麻煩,南某心中甚感不安。「

岳中影昂然道:「南大哥放心,小弟既然答應南大哥,便一定為南大哥辦到,縱有萬難,亦無所懼。」南思昭點頭道:「多謝岳兄弟,唉。」神色間甚是凄涼。

岳中影方要開口,只聽凈空高誦佛號,站起身來,道:「即以身度空門,還何謝為?法印,準備剃度。」當下,銅鐘聲響,四下里僧眾齊聲誦念佛經。法印便遞上來剃度刀具。凈空當即為南思昭剃度完畢,念謁道:「求法證道,當悟其真。」當即為南思昭取法名法真,將法名填在度牒中,交給法印。然後為南思昭換上僧袍。

岳中影待剃度完畢,便上前道:「和尚即已歸依,在下便當告辭。」起身剛要離開,只見一名弟子自外面快步而來,道:「方丈,外面突然來了一隊朝廷兵馬,將寺院團團圍住。」眾僧聽了此言,臉色突變,便有人驚出聲來。

凈空臉色一沉,道:「慌什麼?」說着當即率眾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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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雪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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