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玉佛·追捕
「這裏是火車站A區，未發現目標。」
「C區醫院也未發現。」
「今天怎麼這麼多警察，不會是連環殺人犯吧……」
一隊隊警車無視了十字路口的紅燈，在雪中呼嘯過去，引得許多遊客紛紛探頭議論。最前頭那輛閃爍紅藍警笛的車裏，秦漠一手握著方向盤，另手拿着對講機，聽着頻道里傳出的報告聲，深吸一口氣：「繼續搜。」
「秦漠前輩，我是沈白，我已經領人封鎖了市中心地鐵站，沒找到目標。」
「繼續，加強醫院搜查，他受傷了，跑不遠。」
頻道里傳來小白的聲音，依然充滿困惑，事發突然，局裏大部分人其實都沒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他們在現代執行過的最荒唐的任務，追捕自家局長，自家局長是時空罪犯。
古今局這真是大水淹了龍王廟，不知道其他情報局聽見這消息，會不會當做反面教材來笑話他們。
如果可以，秦漠也不想相信這是真的，直到他重新和局裏人看了一遍錄像錄音之後，這才接受了現實——局長與古人勾結，修改歷史，犯罪證據確鑿，動機暫時不明。
秦漠想了想，拿起對講機：「胖子，快點兒。」
「快了快了！」胖子那邊傳來噼里啪啦敲鍵盤的聲音，「通訊器坐標，馬上就好……」
這些警車是局裏臨時徵用的，作為不為人知的機密情報機構，古今情報局直屬國家，必要時刻擁有一切許可權，更何況這個比大案子還大案子。秦漠暫時接管局長許可權之後，已經派人封鎖了所有的醫院和車站，明天估計又要上頭條了，各路媒體充分發揮想像力，不知道會把這事兒誇張到什麼程度。
其實論資歷職位，最應該接管許可權的人應該是陸少川，但陸少川是局長的人，自身嫌疑還沒洗脫，上頭眼下更信任的人是提供證據的他。
如果是陸少川，在當時……他會不會不顧一切跟着局長走？
秦漠嘆了口氣，或許會，或許不會，因為當時就連他都認真地猶豫過，如果當時是任何其他情況……哪怕是他媽的鴻懷古拉他去搶劫呢！他都會跟着去，他們矇著面拿着槍，先朝天放一發子彈，讓嚇個半死的職員把錢都裝到袋子裏，再揚長而去，要是警車圍住他們，他都會讓鴻懷古先跑，反正他秦漠也沒啥親人朋友。
可鴻懷古是讓他陪着自己篡改歷史啊。
這是底線，自己再瘋狂也不會這麼做。
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逮住個能做朋友的人，還是自己局裏最大的BOSS，到最後這廝居然是最大的幕後反派，這該死的命。
車後座只有兩個跟着來執勤的小警察，看見秦漠一手握著方向盤，把對講機放在座位上，點起一支香煙湊近嘴邊，狠狠抽了一口。
那個，車裏禁煙來着……
兩個小警察抬起頭，從車內後視鏡里看清這傢伙表情複雜，兩人對視一眼，想起這人貌似是「有關部門」派來的人，就坐在繚繞的煙霧裏，沒敢吱聲。
「老秦。」
對講機里傳來陸少川的聲音，秦漠叼著香煙聽着：「嗯？」
「我從網上找到那兩人的行蹤了，半個小時前他們在西街出現過，你看手機，我給你發過去了。」陸少川一改平時的風格，語氣嚴肅。
網上？
手機里叮咚一聲，秦漠心中一抽，他掐滅香煙拿起手機，果然有陸少川轉發的一條視頻，在網上點擊量持續上漲《大街路遇兩名滿臉是血古裝男，疑似無名演員拍戲》
什麼鬼標題。
秦漠撥了下屏幕，裏面果然是兩個熟悉的身影，少年攙扶著局長，正在人海圍觀里慢慢往前走，跟一對年輕情侶說着什麼，周圍不少圍觀者拿手機錄視頻拍照。
局長一張臉蒼白得嚇人，看着意識模糊，血順着他的額頭流下，還有人議論「好逼真的道具血啊」「拍什麼呢？穿越？」……
秦漠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他語氣發冷：「明天讓人刪掉網上這玩意，壓下熱搜。」
「明白。」
天，還真可以？秦漠反而愣了下，他只是怒氣上頭隨口一說，沒想到局裏許可權居然這麼大，不，應該說作為局長的手這麼長。
不過有些東西，有些人有些事，的確永遠要作為秘密埋在檔案里，不能讓普通群眾知道。
他讓人調出視頻地點裏所有的監控，不多時，那邊果然根據影像傳來了清晰的行蹤動向，秦漠正調轉方向盤追去，對講機里又傳來胖子的聲音。
「老秦，我這邊已經破解了，坐標是……」胖子報出一串坐標。
「收到。」
秦漠腳下一踩油門，這輛警車發出大馬力的怒吼聲，一路連闖了兩個紅燈，在其他轎車司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揚長而去。
局長手裏通訊器的坐標正是一處小診所，這條偏僻的街道還從沒同時被這麼多輛警車圍住過，在蒼蠅館里吃飯的客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瞅著外面的動靜。秦漠不是第一個開到現場的，陸少川他們的車也停在門口，幾乎是與他前後趕到了診所，胖子是在公共頻道里報出的坐標。
「下車。」
秦漠拿起手槍推開車門，兩個小警察見是個大任務，不敢怠慢，連忙拿起槍跟着下去。
雪吹刮在臉上，秦漠眯了眯眼睛，他看見陸少川已經帶着一隊人手衝進了小診所，裏面傳來老少的尖叫聲。
這小子做事也忒簡單粗暴了，話說回來，局長這麼心思縝密的人，怎麼可能冒冒失失地和自己的通訊器待在一起？
秦漠嘆了口氣，也推門走了進去，果然看見裏面男女老少貼著牆根舉起雙手，穿白大褂的中年人嚇得直哆嗦：「我是被威脅的，我是被威脅的……」
「去調監控。」陸少川披着不知從哪借來的警察棉衣，戴着墨鏡叼著煙，語氣不爽，活像個痞子，幾個小警察連忙過去調出今晚診所里的監控。
陸少川拿着煙尾巴，扔在地上用皮鞋碾碎：「老秦。」
看來陸少川也知道自己身份尷尬，這次出動這麼積極，也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不過以秦漠現在的心情，他實在說不出話，只衝着對方點點頭，走過去一起看監控。
黑白監控里，少年果然曾經攙扶著局長來過這兒，三人對峙了一會兒，隨後醫生扶局長進了裏屋做手術，這期間少年一直等在外面，直到手術完成，兩人離開了監控範圍內。
「他情況怎麼樣？」秦漠轉過身問中年人。
醫生愣了下，一時沒明白他指什麼。
「他身體怎麼樣？」
「不致死，所以我給他做了手術，最簡單那種，他要是想痊癒得去大醫院住院……」醫生結結巴巴回答，「還有……他身體情況很奇怪……」
秦漠皺着眉上前一步：「哪裏奇怪？」
「我也說不清楚，他的器官老化得厲害，就好像是老年人一樣……」
滿屋的人一時都沒說話，紛紛朝着代理局長秦漠望過來，見秦漠深吸一口氣，徑自推門進了手術間。
手術間里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其中一張床上堆著被替換下來的染血古裝，秦漠緩緩走到床邊，淡淡的血腥沒入他的鼻尖，他慢慢抬起右手，抓起了這些衣物，早已沒有了原主人的餘溫。
秦漠不想承認，那一瞬間他的問話純粹的出於私心，在聽見「不致死」的那一瞬間，他懸著的心甚至微妙地放了放。
然後又被狠狠提起來。
器官老化得好像老人一樣？
秦漠眼前錯覺似地浮現出局長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好似這個人此時就躺在他面前，滿身是血。他實在想不到，這樣年輕的皮囊下已經銹跡斑斑，這個人每天是怎麼撐過來的？
自己真是瘋了。
聽見門口傳來的腳步聲，秦漠猛地一鬆手，衣物重新落在床單上。他轉過頭去，看見是陸少川拿着一支剛點燃的煙，倚在門口：「找到什麼了？胖子說他把通訊器扔在這兒了。」
秦漠搖搖頭，沒有回答，他圍着床走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秦漠忽然想起什麼，他朝着床下蹲下身去，果然在陰影里發現一面熟悉的銅鏡。
「找到了，這兒沒什麼調查價值，你也別嚇唬普通群眾了，繼續查吧。」秦漠拾起銅鏡站起來，朝着陸少川晃晃手裏的戰利品，笑了下，與陸少川擦肩而過。
陸少川在墨鏡下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出秦漠笑得很勉強。
路過陸少川身旁，秦漠想起什麼，忽然一抬手抽走了他嘴裏的香煙，隨手在煙灰缸里碾滅：「少抽煙，對肺不好。」
陸少川沉默一下才跟上去，啞然失笑：「怎麼，你在學他？局長二號？」
秦漠推開診所的玻璃門，不置可否。
他走進這場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