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進屋吧，天涼
被他盯著，佳人臉色微紅，低頭跨進去，側身到他身邊，施了禮。儀態聘婷，全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與當初的張牙舞爪，與半年前的冷若冰霜，彷彿又換了個人，著實令墨台康竊喜。
「好不容易見到，你真讓我傷心了。」墨台康酸溜溜得扶起佳人，挑著唇笑。佳人微微一愣，不解的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那憂傷已經淡了許多，墨台康放心了，也不敢太招惹她「你好好的，我還以為，你會想我呢！」他煞是委屈。
佳人唇微微抿起，勾出一抹笑容來「你想我又黑又瘦？」她歪著頭，一如當年。雖然有了些滄桑，卻仍舊乾淨。
「才不是！」墨台康著急了「你好好的，我高興。只不過，我一直想你，看你這麼好，就小心眼兒得猜，你是不是沒想我。」墨台康根本沒有不好意思，連臉都沒紅，大言不慚得慢慢道。
「恩。」佳人淡淡得應了，應得墨台康心裡一片哇涼，原來，真沒想啊！他又自作多情了，這半年，沒有自己，她估計過的很開心。佳人抬起眼眸看到他沒精打採的樣子，低頭偷笑「每天都忙著看你的信，來不及想的。」她笑著，彎身從他低著頭的下頜處看他，墨台康顯然是愣住的，接著臉上還紅了紅，怒視佳人，卻被她的笑容感染，終究還是忍不住笑起來，心滿意足。
「進屋吧，天涼。」佳人垂首，嫻靜端莊得邁著步子，進了內室。書棋忙上茶，墨台康就在她卧室里的桌邊坐下了。
「這茶，真好！」墨台康連著喝了三口。他在宮裡，也喝不到這麼好的茶。佳人看著他，不語，微微低頭，品茶。
「皇上有所不知，這可是我家小姐研究了半年多的茶呢！」書棋忙在旁邊給佳人邀功請賞。
墨台康一愣，她什麼時候坐起了這個？「佳人，你從前。」他想說，她從前從來不弄茶的，可是現在。墨台康記得，他母后，也就是太后，是很喜歡茶道的。他自然而然會想到那個方面。
「閑下了而已。」佳人笑笑，面色有些尷尬。墨台康便低頭不說話，只是捧著杯子偷笑，誰信呢！心裡，美滋滋兒的。
佳人看到他偷笑，不禁有些臉紅。她是打聽太后的喜好來著，可，也不全是為了他，也是為了自己。
這半年來，雖然他不來，但是書信常有，把宮裡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都告訴她，有時候，她覺得他的書信不像是寫給自己，而是訴說心煩。可是，就在她那麼覺得的時候，他卻寫許多思念的話。墨台康是個有些才子氣的皇帝，詩詞都是一流的，所以那些詩詞，佳人甚至還編了詩集出來。
靠著這些東西，她的心漸漸放開一些，再加上生活寧靜，她可以靜下來想想過去的那兩年，想了許多許多次，哭了許多許多次，終於還是因為時間的緣故，漸漸淡忘。墨台康很細心，一直沒有逼她，什麼話都是自然而然得說出來，讓她漸漸想起，從前他就是這樣的，潤物細無聲的，又有點孩子氣的，將她的心給灌滿了。其實比起赫連睿，墨台康未嘗不是能讓她心理得到滿足的那個人。
不過，今天應該就沒那麼簡單了「有什麼事，說吧。」她站起來，親自把茶具搬到桌子上，擺好了兩隻茶碗，取了紫砂的一隻精巧小壺，將茶葉撥進去。這一套動作的期間，墨台康一直在磨磨蹭蹭。
佳人抬起眼皮，看著他。他等了有半年了，有些事情，她能看得出他一直忍著沒說，可該來的總會來。佳人不想拒絕她還愛著墨台康的事實，能在赫連睿面前忍一時，不代表她可以忘記他。否則，她不會那麼輕易的原諒他，在給他找了無數借口之後，聽到真正的原因時，那麼開心。
「我來，就不能只是看看你？」墨台康還想硬著臉皮，可被佳人穿透性得看了那麼一眼，頓時就蔫兒下去了！他害怕破壞這寧靜和美好，更害怕那件事，就會觸動起她的神經。可是，他也渴望她能夠幫助他，否則，不會今天巴巴得跑來。
「能。」佳人笑「不過今天不是。」她將一杯茶奉上「璟瀾，我了解你。」茶杯落在桌上清脆的聲音，叮得，一錘定音。
墨台康抽了抽氣，是，她了解他，可是現在，他漸漸覺得不了解她了。其實從開始佳人就是個怪人，他追她，想要她的時候，更多的是想探究下去，因為他發覺越是探究，她就越是神秘深沉，讓他摸不清，卻欲罷不能。
這樣的她，卻總是了解他，好像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能透出些意味，令她瞭然於胸。此時，她看著自己的微笑，不就是那麼自信么？
被她那得意得小樣子看著，墨台康有些挫敗。他怎麼了，他怎麼就，就不能單純的只是看看她？被她這樣一說，好像他真的利用她一樣。
「璟瀾。」佳人泡了第二朝茶，見他面前的那隻杯子蓄滿，放置在他面前「我記得你說過兩句話，第一句是，愛是互相利用，第二句是，只要你我同心。」她認真得看著他，墨台康臉居然漲紅，有些難堪的樣子。
「佳人，我，我沒別得意思！」他急切得想要解釋，當年她離開的時候，恨死了他，他也恨死了自己，當年居然說那麼沒心沒肺的話，如今她舊事重提，讓他心裡沉重，卻說不出解釋的話，只恨不能把自己凌遲了放在她面前！
佳人抬起頭，搖了搖「璟瀾，這話，你說的沒錯。」如今她說話總是慢慢的，越發讓墨台康覺得她是要和他情斷義絕，越發令他絕望「當年，我也覺得你說這話的時候，就是故意騙我。」她笑「可是到了北朝，赫連睿也利用我剷除外戚，卻也為了我和南朝打了一仗。那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怕過。」
此時墨台康忍不住仔細看著佳人，她眼神里已經平靜了許多，波瀾也深深的隱藏下去「半年來，我常常想這是為什麼，後來就想起你說得話，只要你我同心，互相利用，其實就是互相幫助，互相扶持。其實在我眼裡，這樣的兩個人才是最最適合，最最不怕困難，最最有情的。」她歪著頭，看著墨台康「璟瀾，你說，是么？」
墨台康微微一愣，他是沒想那麼多的，可被佳人這樣說，確實是這個道理。其實當年他的話，不過是順水推舟，不想她難過。卻不曾想過這些年，她依舊記得清楚，依舊深深得理解他。
他感動得握住那隻杯子，就像握著她的柔荑，深深的喚一聲「佳人！」便在無話可說，還有什麼能表達清楚么？
「璟瀾，說吧，我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嗎？」佳人笑著，依舊歪著頭，巧笑倩兮，俏麗多情。
墨台康沉默了一陣，讓自己把情緒調一調。從前他總想處在上風，如今才明白，是佳人故意那麼讓著他的。誰能說，她不是個很好很好，很值得愛，也讓男人瘋狂的想要愛的女子呢？
「佳人，其實這件事，也是我自己自私。」墨台康的笑容里，有些苦澀「我等了你半年的時間，我一直想讓我們能夠重新開始。可是半年了佳人，我從來不知道你到底怎樣抉擇，我知道你愛我，否則不會原諒我。但我害怕等下去，會是遙遙無期。而且政務上，我一直覺得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會輕鬆許多。」他說道這裡，停了停，見佳人並未生氣起來，才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參與，我也該給你打好基礎。可是，時間好像不等我們了。」他無奈，真的是無奈。
「明年開春，我就準備御駕親征，討伐大夏國。佳人，大牛的死，我一直耿耿於懷，還有，大夏國分明與我們有了協議，卻暗中結交赫連昭，企圖分割南朝土地，我不能再坐視不理。」墨台康嘆了口氣。
佳人心底微微一疼，她沒想到這麼快，他就要離開，就要去生死場上，是她，太不懂得珍惜了么？
墨台康再張口，說的時候語氣有些煩躁「這件事，大臣們分作三派，誰也不肯讓步。不同意的那方，無非就是拿我後宮沒有可以繼承的子嗣說話。」到這裡，他臉兒徹底垮下來了，顯然很不高興「可是你知道，我只想要我們的孩子，這些跟什麼繼承大統都沒有關係。況且林太妃膝下還有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六皇弟，如今才不過三歲，生的可愛聰明，跟我也很是親近，好好培養，繼承大統總沒有問題。可這些人就是咬著這件事不放，我母后也是如此，非要我趕在冬天就選秀。」
到這裡，墨台康不說了。佳人也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參與這次的選秀。
「這半年我做了些事情，我知道還不能讓你安心的進宮，所以御駕親征的時候，我準備帶你走。赫連睿。」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他想的法子很好，我也想暫時讓你在我身邊，一切都由我保護，跟著出征也就沒什麼問題，等到從大夏國回來，佳人，我一定會給你個名分，也絕不會再讓後宮如此！」
墨台康急切得表達著自己，殊不知佳人心裡早就是五味雜陳。她知道躲不過這一天的，也知道會很快，可真的到了，卻是另外一種感覺。而且南朝的皇宮不是北朝的，不會那麼輕易的隱藏一個小爆女，她只怕沒等到他出征，她的身份已經暴露，到時候，她不敢想那時候後宮是怎樣的地方。
「璟瀾，你想借這次，奪回兵權么？」幾日前她聽童勛說起，墨台康因為對大夏的戰爭，決定將幾個外戚所屬的兵力全部調到身邊去征戰，那是最危險，卻是最快的解決方式。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墨台康微微一愣，並未隱瞞佳人，重重點點頭。「我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可是佳人，這很危險。所以我希望你能像幫助赫連睿一樣幫我，我想暫時把太子位交給六皇子，你放心佳人，就算是璟瀾只剩下一口氣，也決不讓你受傷！」
佳人聽不下去，別過頭「你連童勛都不帶么？」那，不就是把自己置於四面楚歌中？
「不能。」墨台康壓下心緒，盡量讓自己語氣平穩「童勛務必要保證洛邑和六皇子的安全，秦豐也必須留在虎口關。但是我會帶上廉將軍，佳人，你不知道他吧，他也是很值得信任的人。」說道這裡，他還笑了笑。
佳人點點頭，她是知道廉將軍的，吳琦之子，吳廉，人稱威虎將軍，作戰和指揮能力都相當厲害。
「放心吧。」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會陪你去的。還有，赫連睿留給我一支鐵甲士，我不會出危險，他們也聽我的號令。」
她對他，很坦然。墨台康特別高興，她答應了，而且，而且甚至沒有隱瞞他鐵甲士的事情。他不能介意赫連睿把鐵甲士留給她，因為，是他帶著她去冒險！
選秀定在元宵節之後的二月初三，宮裡派出的內侍官員已經開始準備名冊等。佳人的名字之前被冠以童，叫童佳，也被報上名字。這時候，一般官家的女孩子，凡家裡有些辦法得，都要請個教養嬤嬤來教習宮中的禮儀。墨台康特地把春兒安排過來，讓他教會佳人宮裡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