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自作孽

趙凌戈鬆開抓住夏當的手，扭過頭看向慕蓮生。隔着遠遠的距離，阿汀仍然感受到這位「趙公子」的憤怒。阿汀看向慕蓮生，期期艾艾地開口：「不、不會的，那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找得到？」

慕蓮生看他一眼，沒有吭聲。有心想要用神能去感應下葉瑩瑩的方位，腦子裏方一動念頭，心口就錐心地疼，慕蓮生臉色一僵，不敢再妄動。此時，趙凌戈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正一步步走進亭子來。

天色大亮，所以，趙凌戈還沒有進亭子時，就已經一眼將裏面的情形看了個清楚。他的目光在慕蓮生披散的那一頭白髮上停留了幾秒鐘，眼中閃過驚詫。但也僅此而已，趙凌戈在慕蓮生面前站定：「她在哪裏？」

慕蓮生沒有吭聲。

「不管你帶走她的目的是什麼，我看現在，」趙凌戈故意看向慕蓮生的白髮，冷冷道：「你也已經試過了。瑩瑩出來的時間夠久了。把她交給我。」

慕蓮生胸口又是一痛，想到這一夜的曲折，他一雙眼眸里儘是慘痛。一旁的阿汀死死地盯着他看，正當阿汀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慕蓮生開口了。

「阿汀，扶着我去。」

趙凌戈讓開身子，讓他們兩個人走在前邊。剛走了一步，慕蓮生就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說道：「趙家小子，除了你，其他人別跟着。」

趙凌戈撇撇嘴，沒吭聲。

走走轉轉，不多時，就通過暗道到了山洞口。還沒有走進山洞，慕蓮生腳下步子一頓，令阿汀驚異地看過來。只見慕蓮生雙唇緊抿，原本虛弱得微闔的雙目，此時瞪得大大的。阿汀正納悶，就見慕蓮生一把推開自己攙扶著的手，腳步急而亂地往裏走。

趙凌戈連忙跟上。

一進山洞，在場的三個人都愣住了。方方正正的黑晶石上，衝天的火焰正在拚命往上撩起火蛇。阿汀驚叫一聲：「葉小姐！」這一聲叫到最後，聲音已經嘶啞。

還沒等阿汀回過神來，他身前兩道身影直撲而上。一道白光橫切而去，頓時將燃燒的火焰切了開來。慕蓮生大喝一聲：「立！」一道道黑色的木條豎在半空中，將兩段火焰分開包圍，很快就圍成兩個木桶。趙凌戈手裏的大刀揮舞起來，形成一堵堵密不透風的刀風，橫切進木桶里，一片片木片帶着火焰四散開來，飛濺在地上。

慕蓮生本已虛弱，此時如強弩之末，努力提着一口氣邁步上前。阿汀看着他那跌跌撞撞的步子，忙跟上去。只是還沒有湊到跟前，就見慕蓮生腳步一止，連退兩步，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趙凌戈大刀一收，人剛湊過去，就聽趕到前面看了一眼的阿汀厲聲尖叫起來。那一瞬間，阿汀的聲音尖利地好像被捅了一刀的母豬。趙凌戈心裏一沉，一個箭步上前。

只一眼，趙凌戈就覺得自己神魂俱散！

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躺在那裏！

趙凌戈愣愣地看着那已經辨別不了面容的屍體，覺得自己的理智崩塌了，然後慢慢裂成碎片。

他目光在那具焦黑的屍骨上流轉，慢慢流轉，不知道在打量什麼。逐漸的，他迷茫的雙眼轉向跌在他身後的慕蓮生，手上的刀已經先乎他的意志，直直劈向了慕蓮生。

慕蓮生似乎還未回過神來，一雙眼沒有焦點地看着那黑晶石，更別說躲避了。

關鍵時候，阿汀撞開了趙凌戈握刀的手，只聽「磬吭」一聲，那刀就落在慕蓮生身側，刀刃斜落在慕蓮生寬大的衣袍下擺上。「別！別！」阿汀邊叫邊哭，邊哭邊攔在慕蓮生和趙凌戈中間，搖頭哭道：「別殺他，別殺他！他不能死！」

這樣崩潰的情緒，居然讓趙凌戈回過一些神來，他的目光從地上的刀轉到面前這個少年身上，聽着對方嘶啞的嗓音。「讓開。」趙凌戈聽到自己輕聲說道。

阿汀腦子裏一片混亂，正要開口，卻聽身後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那咳嗽聲中帶着破風音，慕蓮生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咳嗽了一會兒終於停頓下來。他抬起臉，看向正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目光中有着說不清的意味。

單手撐地站起身來，慕蓮生拉開阿汀，直視面前的趙凌戈：「不是她。」

趙凌戈花了幾秒鐘時間才恍然這句話的意思，問道：「那是誰？」

阿汀在一旁結結巴巴接話道：「對、對，有個……」他看一眼慕蓮生，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表述，略一想，又解釋道：「我們將葉小姐藏在這裏，和原先的那位小姐放在一起！這裏，這裏只有一、一個人，還有個人不見了！」

趙凌戈對那位小姐是誰，毫無興趣，仍舊追問著：「怎麼證明這不是瑩瑩？」

慕蓮生冷笑：「你覺得，火靈鳳鐲會燒死自己的主人？」他抬起右手往前邊一指。

趙凌戈幾步上前，湊到那方黑晶石前，在那上頭細細搜索。果然在那微彎的手骨邊上，幾截斷裂的玉鐲上還附着著焦黑的東西，正在冒着火。趙凌戈一愣，抬手就將那幾截斷玉拾起，吹滅上頭的火和雜物。黑色的灰被抹開，就見瑩瑩綠的晶亮出現在面前。

是！是瑩瑩的火靈鳳鐲！

趙凌戈心下更緊：「她的鐲子，為什麼會碎了？」火靈鳳鐲是靈器，是火之願一部分神能的化身，為何會碎？

慕蓮生咳嗽幾聲，回答道：「被主人丟棄的玉鐲，不碎還能有什麼下場！」

趙凌戈雙拳緊握，一口銀牙咬緊：「你對她做了什麼？」

慕蓮生沒有回答，越過趙凌戈，走到那黑晶石前，沉默地看着上頭的屍骨，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卻是反問：「什麼情況下，火靈鳳鐲會在主人沒有意識的時候燃起火來？」

趙凌戈一怔。

慕蓮生露出慘淡的笑容來：「有人潛進了這裏，要帶走葉瑩瑩。火靈鳳鐲護主，燃火對抗。但是對方，顯然很有手段，不僅順利帶走了葉瑩瑩，還殃及池魚，放任這裏一片火海！」

趙凌戈撕下衣服下擺，把幾截碎玉包起來。把地上的刀撿了起來，趙凌戈回過身看向慕蓮生：「瑩瑩受的苦，日後再找你理論！」不再浪費時間，當下飛奔而去。

慕蓮生輕輕笑了兩聲，目光仍舊落在面前那具漆黑的屍骨上。

站在他身後的阿汀回過神來，看向慕蓮生，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你沒事吧？」

「沒事？」慕蓮生低低重複了一句，輕輕笑了起來。「呵呵……」他的笑聲逐漸變大、變大，到後來已經變成哈哈大笑了，只是那笑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聽在阿汀的耳中，刺耳不說，還刺人心。

「自作孽！這都是自作孽！」慕蓮生狂笑着，寬大的衣袖聚力往前一甩。

那焦黑的屍骨，在瞬間裂開，直直落在黑晶石上，成為一攤粉末。

阿汀正驚詫著，耳邊響起一聲悲泣。

「娘！」

「咚」一聲，慕蓮生跪在黑晶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