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七上八下

李盛指了指堆在一旁的雲錦，低聲說道：「那些雲錦可都是好東西啊，雲錦的配色多達十幾種，大量的使用金線，形成了金碧輝煌的獨特風格。最難得的是雲錦的織造工藝高超，用『七個范子和八個障子』就能把雜亂無章的線理得井井有條，俗話說的『七上八下』就是出自雲錦。可是，人人都想把手裡的雲錦變成錢財，結果導致生產出來的雲錦太多，以至於升州城裡的雲錦多得賣不出去，所以，我們只好賣到西邊來，我們也是一肚子苦水啊……我記得，唐代的著名詩人岑參曾經在一首詩中寫到，庭樹純栽桔，園畦半種茶，虔州的臍橙很有名，可是你想啊，那些製作雲錦的人如果賺不到錢，他們就買不起虔州的臍橙，還有香噴噴的釀豆腐，這對你們虔州的老百姓而言同樣是有著不利的影響，你說是不是？」

李彥圖點了點頭，他雖然對於商業一竅不通，但是李盛說的話卻很容易理解。作為同齡人，他和李盛之間更容易溝通，李盛打算通過李彥圖進而影響到黎球。

次日，彭瑊居然把李盛請到了書房裡，商談關於商業合作的事情，到了這一步，李盛才算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只要彭瑊願意聽自己闡述具體方案就好，實際上，李盛在昨天做的所有事情，就是為了能讓彭瑊坐下來與自己進行進一步的交流。李盛並不在乎能否與他做生意，對於李盛來說，與彭瑊合作比賺錢更重要。

「彭將軍，您的赤石洞，現在需要的是找個真誠的盟友，這一點，晚輩認為您應該能夠想得到，這一路上，晚輩與盜匪們激戰多次，與盜匪進行廝殺讓我們差一點來不到這裡，晚輩也意識到我們需要有個可以並肩作戰的盟友……自從來到赤石洞之後，晚輩嘆為觀止，這裡幾乎就像天堂一樣，要不是時常有官兵來找你們的麻煩，這裡幾乎就相當於世外桃源一樣，這其實體現了您高瞻遠矚的戰略眼光。如果我們能夠合作，那就是一個互利互惠的過程，您的大哥為什麼要與楚王馬殷合作，還不是為了這一點？具體而言，如果我們在這裡賣東西，你們就可以收取商稅，有了商稅的收入，你們就不必加重那些畲族人的稅賦，如果您想要收到更多的商稅，那就需要足夠多的商人來到赤石洞，這一點，您應該理解吧？」

「說得好！小李子，想不到，你很有頭腦，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啊。」彭瑊點了點頭，不由得心中一動，他當然希望多收些商稅，那樣的話，他就可以有更多的錢用於招兵買馬了，這一次，有楚軍出兵相助，赤石洞才得以保全，可是，下一次呢？彭瑊也不想總是依靠楚軍的庇護，那樣，他的哥哥彭玕也不會同意。

聽了彭瑊的話，李盛很欣慰，接著說道：「那些畲族人製作的花腰帶、斗笠、竹席和木屐都很不錯，依我看，世人很需要這樣的貨物，這是你們發財的手段。」

「太好了！老夫在赤石洞這麼久，怎麼從來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小李子，還是你腦子靈啊，總是能想到一些鬼點子！」彭瑊禁不住拍了拍腦袋，長嘆一聲。

「可是，這件事也不是那麼簡單，問題在於必須結合實際，如果您讓那些畲族人大量地生產這些物品，然後全部賣出去換成銅錢和銀子，這就是得不償失了，因為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亂世里，錢是最不保值的，當然，您要是換成黃金那也不現實，有多少人的家裡有那麼多黃金買你們的貨物，您說是不是？」李盛提醒道。

看著彭瑊有些惑然不解的表情，李盛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三枚銅錢，一起擺在面前的桌案上，正色道：「這三個錢幣分別是開元通寶，開平通寶和永安一千，這些都是銅錢，除了上面的錢文之外，您能看出它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么？」

彭瑊將這三枚銅錢拿在手裡，翻來覆去仔細辨認一番之後卻搖了搖頭，旋即將這三枚銅錢放在桌案上，眉頭微皺道：「這些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卻都是用在不同的藩鎮，開元通寶是前唐一直在用，現在，你們南吳和吳越也在用，開平通寶則是朱溫鑄造的，永安一千卻是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鑄造的。」

李盛擺了擺手，解釋道：「這只是一方面，天佑年間，朝廷規定以八十五錢為一百。現在，藩鎮割據，錢幣更加緊缺。雖然好幾個各個藩鎮都在鑄造錢幣，但是輕重不一，大小各異，至於所用的材質更是五花八門，有銅錢、鉛錢、鐵錢之分。從重量上看，則是有二銖、三銖乃至十八銖等，甚至有的錢幣輕到置於水上都不會沉下去。於是，民間就已經有許多人紛紛私鑄鉛錫劣幣，公然在市場上流通，甚至有的商人還用這類劣幣換取銅錢貯藏起來。這樣下去，貨幣貶值在所難免……就算是您想把畲族人製作的那些貨物賣出去，究竟應該收什麼樣的錢幣才好呢？假如您收下的是開元通寶這種銅錢，有一天卻要去盧龍那邊購買戰馬，那卻如何是好啊？」

彭瑊聞言頓時大吃一驚，雖然他對於貨幣貶值並不了解，但他卻知道李盛方才說的那幾句話確實很有道理，他已經感覺到這是必須要考慮到的問題，淮南沒有良馬，他早有想去盧龍那邊購買一些戰馬的想法，想到這裡，雖然這秋季的天氣並不熱，他卻後背直冒冷汗。

沉吟片刻，彭瑊肅然道：「致遠啊，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沒必要藏著掖著的……如果你有什麼想法，你就直說吧，如果你說的可行，老夫這就允許你們的商隊承攬赤石洞一帶的所有生意，老夫也希望能夠與你長期合作，互惠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