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貓撓了
太陽終於升起，初冬的陽光顯得溫潤又疲乏，昨夜的雪並未積累，地表的溫度還在零度以上，周遭的一切都顯得濕漉漉的。
我遠遠望去，只見枯黃的草叢之中，曹菲菲手中抓著藍色尼龍網，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蹣跚著，妄圖抵達距離她五米遠的一輛綠皮卡車，在那輛卡車上，四隻灰斑斑的野貓正懶洋洋地窩在車頂，聚在一起取暖，頂著淡淡的陽光，微眯著眼睛，歪著頭看著曹菲菲靠近，既沒有逃離的意思，也沒有靠上去撒嬌的想法。
廢車場的地面泥濘不堪，曹菲菲好幾次都差點兒跌倒在地，但還是堪堪站穩了身子。在她的十點鐘方向，沈青貓在卡車后和曹菲菲呈包夾之勢，雙目緊盯卡車上的野貓。
見他倆這架勢跟特警聯合逮捕罪犯沒什麼區別，我也來了興緻，貓著腰靠了過去。
一進入草叢，我才發現，這泥濘的路面遠比想象中難走，腳底下就跟塗了膠水一般，好幾次都差點把鞋子粘掉，我見前路坎坷，便斷了念想，站在原地，觀摩曹菲菲抓貓。
卻見曹菲菲終於摸到了卡車近前，威風凜凜地對著沈青甩了甩腦袋，兩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曹菲菲猛地將手中的尼龍網，撒向了天空，朝著車頂的野貓們罩去。
沈青伺機而動，身子猛地攢射而出，像個大蛤蟆一般，雙手舉高高，堪堪將空中的尼龍網，接在手裡。
曹菲菲和沈青各執尼龍網的兩邊，把那群野貓罩在了車頂。
一時間，凄厲的貓叫聲響起，車頂上的野貓各個炸了毛一般掙扎不止，奮力想掙脫尼龍網，卻力有不逮，只能哀嚎起來。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兩人的配合實在是默契，電光火石之間，就捉住了車頂的四隻野貓，我忍不住連聲叫好。
沈青爬上車，開始將四隻野貓一一制服，曹菲菲卻扭過頭來，一臉鄙夷地看著我，遠遠叫道：「看什麼看，還不過來幫忙。」
我想起錢隊對我的告誡，顧忌曹菲菲的身份，便硬著頭皮，踱步靠了過去。
沈青很快就把四隻野貓全部制服，只見四隻野貓脖頸之後，都被夾上了大大的長尾鐵夾，這些被夾上了夾子的貓，都供著脊背，夾著尾巴，就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
我好奇地問道：「幹嘛給貓夾上夾子？」
曹菲菲輕嗤一聲，解釋道：「一看你就沒養過貓，這叫捏掐誘導行為抑制，被夾住后脖子的貓，會覺得自己是被母親叼在嘴裡，也就不會反抗了。」
「哇，好神奇，」我見曹菲菲說得有理有據，心中讚歎，又問道，「逮了幾隻貓了？」
沈青回道：「加上這四隻，一共逮了七隻。」
「才七隻？」我有些失望，看他倆這麼利索，這都大半個小時了，怎麼才捉了七隻，跟我預定的二十隻貓，相去甚遠。
曹菲菲見我語氣中有責怪的意思，不滿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這些貓都是紙糊的？有本事你自己捉一隻。」
我訕笑兩聲，尷尬道：「不急不急，你們慢慢捉，我來檢查一下貓的口腔。」
沈青把一隻野貓遞給我，我抱在懷裡，這貓髒兮兮的，又是毫無色澤的灰色毛髮，毛髮尖兒滿是泥巴，尾巴也斷了半截，看起來更像個大老鼠，一點兒也不可愛。
我對貓實在沒有好感，把它抱在懷裡感覺就像抱了顆定時炸彈，只覺得渾身僵硬。
這隻貓也實在奇怪，我一接過手，它就直勾勾盯著我看，一雙玻璃翠一般的淡藍色眼瞳，透露出一種十分複雜的情感，就好像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似得。
被它這麼看著，我只感覺頭皮發麻，忍不住想把它丟開。
誰成想，這隻禿尾巴貓竟然忽地沖我哀嚎一聲，猛地掙紮起來，我嚇了一跳，一時間六神無主，只覺得貓爪子在我胸口狠命地撓了幾下，一股火辣辣的痛楚從胸口傳遍全身，我還來不及叫喊，這貓竟然從我懷裡躥騰而起，朝著我的腦門撲了過來。
我驚慌失措，眼前卻是一黑，只感覺天旋地轉，忍不住仰頭就倒。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騷臭味瀰漫在我鼻腔之中，讓我忍不住狠狠抽了抽鼻子，我的眼皮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怎麼也睜不開眼，耳邊卻是不停地傳來低沉又雜亂的貓叫聲。
我閉著眼睛，使勁兒想集中注意力，漸漸地，我感覺到後背冰冷一片，好像躺在地板上一樣，我翻了個身，想要爬起來，卻又覺得渾身無力。
依稀之間，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我臉邊呼吸，旋即是一種澀澀的觸感，好像有隻舌頭在舔我的臉頰。
這感覺實在不好，要咬緊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讓我嚇得魂飛魄散。
昏暗的燈光下，我側躺在地板上，一隻貓正蹲在我的胳臂上，舔著我的臉頰。在距離我腦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正對著我，與我相望，一隻眼珠子暴突出眼眶，無力地耷拉在鼻樑上，一隻貓正在撕咬著這張臉的耳朵。我怔怔看去，只見這臉的身子，和我並肩而躺，我倆就像相擁而眠一般，這張臉，竟然是……
「李小梅？」我大驚失色，炸毛一般彈起，肩膀上的貓被我丟出老遠。
我渾身篩糠一般顫抖著，死命后挪到牆角，定睛一看，四周的情景有些熟悉，鼻腔的騷臭味也「似曾相聞」，我使勁兒咽了幾口唾沫，才終於敢確定——這裡竟然是李小梅的家中。
這裡是李小梅家的客廳，李小梅的屍體，竟然就躺在客廳中央，鮮血漸漸從她腦後流出，把地板染成鮮紅的顏色。
至少有十隻貓，正遊盪在客廳里，其中一些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看，另一些卻是聚集在李小梅的屍體旁，舔血咬臉。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處於這種場景之中，我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廢車場遭到了禿尾巴貓的襲擊，怎麼轉眼之間，就來到了李小梅的家中？
「難不成，這是在做夢？」
我狠狠給了自己兩記耳光，卻發現，不單沒有想我想象中的吃痛醒來，眼前的場景，反而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