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故人相見
我們跟著他，穿行在姚家村的小路上，姚家村大約有三十多戶人家，這年代，有點能力的都農轉非到了城裡發展，山裡的村能有這種規模已經算是不小了。
這村裡的人可不窮，這些年流行起來的農家樂，除開這雨季，總有城裡人攜家帶口的到這山上遊玩一番，嘗嘗村裡的野味，體會一下山中的寧靜。再有山上的猴頭菇一熟，村裡人采了烘乾，下山去買，收入頗豐。
一路之上，兩側大都是兩層高的小樓，家家戶戶門前都搭著烘乾山菇的爐子，也算是山裡的特色吧。
一直走到一處佔地巨大的兩層小樓前，黑臉漢子介紹道：「到了，這就是咱家，快進來吧。」
大門是開著的，一眼就看到裡面的格局，內外竟是類似於客家族的「回」字形碉堡建築，在這姚家村中獨樹一幟，就像一個巨無霸，顯示著這一家人在村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中間的「天井」之中種著一顆巨大的棗樹，我聽說過，家中種棗有多子多孫的吉祥寓意。
巧的是，我們前腳踏進屋門，後腳雨就停了。
想起剛剛老爺子和身邊金絲眼鏡的談論，我不由嘆服，這山裡人對氣候的預判確有獨到之處。
雨一停，山中泥土的清新氣息翻騰而起，撲鼻而來，令我們精神為之一振。
一路上互相介紹，我們方才明白，這黑臉漢子名叫姚學峰，是姚奉天老人的二兒子，在這家裡相當於內管家，經營著農家樂，也順手種著幾畝薄田，不愛與人相爭，收入不多，卻樂得清凈。
剛剛在人群中和老爺子一路談話帶金絲眼鏡的是他的大兒子，叫姚學山，竟是這村裡的村長，只是看這架勢，姚家村真正說話算數的是姚奉天老人。
我們被領到了正堂，裡面竟然架著炭盆，菲菲立刻迎了過去，靠在炭盆前取暖。這可是夏天呀，這雨後山中的寒冷，真不是蓋得，我們四個清一色的半截袖，一下車就被凍成孫子了。
雨雖然停了，天色卻愈發深沉，總感覺這山裡的夜比外面來的更早。
姚老爺子大包大攬道：「啥也別說了，今天你們走不了了，都住下吧，讓學峰給你們搞點野味山菌嘗嘗，下了山，你們可是吃不到這麼新鮮的。」
這話讓胖子喜笑顏開，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們圍著炭盆坐下，那黑臉漢子忙活著端茶倒水，金絲眼鏡卻是告了聲怠慢，去忙自己的事去了，作為村長，目前面臨的情況，他是坐不住的，慶幸的是沒有人員傷亡。姚奉天老爺子自然是親自招待我們。
喝了幾口青石山上的野山茶，身子骨終於暖和起來，姚老爺子把玩著手裡的兩顆尚新的核桃，問道：「什麼情況啊？那麼多警車往山裡開，看起來可不像是搶險救災的。」
我簡單答道：「石岩村發生了一些緊急狀況，但是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我們不是被堵在這兒了嘛。」
姚老爺子微微蹙眉，鼻子里哼哼兩聲，說道：「那村裡的可都不是什麼好人，出事是遲早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們面面相覷，胖子忙問道：「那村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您老好像對他們意見很大。」
「這是自然，」姚老爺子氣呼呼地，把茶杯一擱，握的手裡的核桃啪啪作響，許久才解釋道，「都是山裡的人，正所謂靠山吃山，我們這兩個村，大部分的經濟來源都在這山裡的野生菌菇上，吃的是天地賞的飯，本也誰都不欠著誰的。可是他石岩村卻偏偏要把這山上的野山菌劃了區，只允許我們采這山南的菌菇，他們卻獨佔了山北的菌菇，還專門派了人像防賊一樣防著我們。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誰都知道，這山北的菌菇向陰，長得盛。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我們一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村與村之間發生利益糾紛，很正常。不過看姚老爺子的作風不像是能咽下這口氣的人，我便追問道：「那這件事是怎麼處理的呢？」
老爺子臉上發狠，卻突然泄了氣，嘆了口氣說道：「世道變了，不是搞一言堂的時候了，咱的意見沒人聽了，哼哼，這村裡的一幫說得上話的人，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竟然沒一個願意出來反對的。」
黑臉漢子姚學峰給我們添了茶水，責怪道：「爹，這都是您一人瞎琢磨，現在城裡那麼方便，連您老每年都要去住上幾個月，哪還有人願意呆在這山上采山菇。再說了北山的菌菇都長在險地，他石岩村就是不定這規矩，咱村也沒人願意到那去采。」
老爺子臉一黑，罵道：「你個慫驢，沒老子的一點兒脾氣，他們那是騎到你脖子上拉屎，就沒看得起你，你還幫他們說話。」
見這爺倆竟然吵了起來，我連忙轉移話題：「老太太呢？怎麼沒見著她？」我早就想問這一點了，平時里總見他倆形影不離的，一時間沒看到老太太，我還真有點擔心。
老爺子答道：「在屋裡躺著呢，這幾天雨水多，山裡冷，感了點風寒，得多休息。」說到這，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拍額頭，急道，「壞了，今天路凌大仙說了要過來的，這一天的雨……」
路凌大仙？這個稱呼讓我們一愣，我怎麼覺得有點耳熟。
恍然之間想起來，那個帶著素心小道姑開壇做法捉妖的老道士，貌似就叫什麼路凌大仙。
胖子也想起來了，直接問道：「那個老道士？」
姚老爺子點頭道：「對。」卻是站了起來，走到窗口，一臉擔憂地看著天。
姚學峰安慰道：「爹，今天下這麼大的雨，又到了這個點兒，大仙肯定是來不了了。」
姚老爺字臉色稍緩，又回來坐下。
胖子卻眼前發亮，有些玩味地追問道：「大仙要來？莫非這村裡又出了什麼妖怪？」
姚老爺子聽出了胖子調侃的意味，神情有些不滿：「你們做警察的自然是不信這些東西，但是不信卻不能不敬，哼，若都像我那姑爺一樣，遲早會吃大虧。」
我明白，這是在說鄭池向老道士索要那三萬塊錢的事兒，這事兒我後來又專門打聽過，據說鄭池跟老爺子鬧僵了，兩邊兒都別著一口氣，到現在都還沒有緩解。
姚老爺子提起自己的姑爺，心情好像變得更加糟糕了，兩隻厲眉豎了起來，鼻子里直哼哼。
姚學峰搭話道：「沒什麼大事兒，只是過幾天就到了孫家姑娘的生辰，大仙算好了要在這一天了了那姑娘的心事，所以提前趕來的。」
我們都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姚老爺子嘆了口氣，叫了聲：「孽緣啊！」
我恍然想起來當初去醫院看望桃桃的時候，鄭池的老婆給我們講過的那個故事。
說是她表弟從小就被一個孫家的姑娘喜歡著，可他表弟卻不喜歡孫家的姑娘，待她表弟結婚那天，孫家的姑娘竟然上吊自殺了，當天下午，他表弟便被鬼上身了，據說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對著鏡子梳妝打扮呢。
我給胖子使了個眼色，胖子臉上本就有些遲疑，經我這麼一提醒，立刻想起來了。主要是「姚家村」里的「孫家姑娘」，這兩個相悖的字眼，再加上離奇的鬼故事，本就叫人難忘。
胖子直接問道：「是不是去年家裡人鬼上身的事兒？」
姚老爺子和姚學峰同時訝異道：「你怎麼知道？」
我幫忙解釋道：「是去年桃桃出事的時候，鄭池告訴我們的。」
這故事胖子早就跟菲菲和沈青講過，曹菲菲皺著眉頭，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件事兒是真的呀？」
姚老爺子臉色很不好看，又嘆了口氣：「哎……發生在自家人的身上，倒是叫人看了笑話。」算是默認了。
胖子問：「咱們姚家村難道不都是姓姚么？怎麼會有一家姓孫的姑娘？」
「起初也不算是我姚家村的人，只是後來被劃分到了我姚家村而已。」姚老爺子解釋道，「都是解放之後劃分進來的，孫家建在石岩村和姚家村之間，單單獨獨的大戶人家，說來也奇怪，也不知他們家當初是怎麼立起來的，氣派的很，卻不鄰村，不合群，不知做的什麼營生。只是距離我姚家村近一點罷了。後來幾年，孫家被定成了反動派，那半山上的大房子就被抄了，再後來，孫家人也就遷到了我姚家村來住，才真正成了我姚家村的人。」
說到這兒，姚老爺子一拍大腿，好像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孫家老宅那條路，也能通到石岩村去，只是要翻過這座山罷了，不過也就兩個時辰的腳程。你們要是趕得急，明天可以從這條路繞去石岩村。」一聽還有另一條通往石岩村的路，我們驚喜的很，盤山路上的泥石流可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清理暢通的，能早點和警隊的人匯合，就是辛苦點，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