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像只是一眨眼，方爾又要重新回到那個喧鬧繁華的大城市了。高鐵到站的時候正好趕上下班高峰期，陸昊再次被A城的車流堵在了半路上。
「喂，我已經到了，你在哪兒呀？」
「你找個地方坐會兒，這邊堵得太厲害。」真是糟心，成天的堵車。
「哦。」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噘噘的，「那我在這邊的迪歐等你吧，開車小心。」
方爾收了線坐在行李箱上發獃，車站附近的餐飲店實在對得起它的高價租金，早已經座無虛席。快下午六點了，外麵灰蒙蒙的，空氣厚重的讓人不敢張嘴。微博上居然有人說今天的霧霾是甜的，方爾傻呵呵的笑了兩聲還是沒有摘掉口罩。她還想多活幾年，想在老了以後和他一起背著包去天山滑雪泡溫泉，去新疆看駱駝成群走過，或許還會有勇氣嘗試去拉斯維加斯一起跳傘。
回來前的幾天並不好過，方母甚至要求她回來就立馬跟陸昊分手。她一直希望和母親分享戀愛的喜悅，像小時候一樣睡在一個被窩裡，說一說她喜歡的他是多麼優秀多麼好。可是事情的發展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父親去世之後母親的性情就越發怪異，她都還沒見過陸昊呢，怎麼能就這樣堅決的要求他們分手。
她甚至胡思亂想，什麼上一輩的恩怨吶，不合眼緣八字相衝，就連年少時算命先生的說辭都遭到了她的怪罪。
這樣每時每刻都在經歷分別的地點，卻是他們一次又一次相逢的契機。他再一次見到了方爾。小姑娘坐在大大的行李箱上，手指頭照舊跟解鎖鍵有深仇大恨似的，一副非要把它扣下來的樣子。穿了一件呢子大衣，看著身板更加單薄了，整個人瞧著也木木的。
他皺了皺眉，外面有點雨夾雪，男朋友沒來接？
林森這幾年轉戰國外的各大T台，模特的職業病攢了一大堆，van和他都有意轉到幕後，森日這幾年發展迅速，索性就趁著這個機會歇一陣，待在家裡數數鈔票念念生意經，劈柴喂馬，倒也不錯。林森今年的年假休的有點久，van本著人性主義的原則也沒好意思催他回來開工，能延期的都盡量往後推了，饒是這樣昨天回來還是忙的馬不停蹄的。他一邊划著手裡的平板，一邊跟旁邊的林森商議著行程，「森日這次的春季系列乾脆你自己上得了，那個風格太詭異，我瞧著他們選過來的模特都不是很合適，而且你常年在國外活動，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在國內蹦躂兩下子，你看你看，人家十八線的小明星都有粉絲接機，你倒好，混了這麼多年，連個迷妹都沒有╭(╯^╰)╮」van還再那一個勁兒的得不得不的說，跟倒豆子似的沒個停，好不容易吐槽完了歇口氣喘喘的時候，扭頭一看，「欸媽呀，人吶！」
跟在後面的小助理拿指頭朝著另一個方向指了指，縮了縮脖子，「Van哥，我剛喊你了……」你自己沒聽見嘛。
個小兔崽子！又要整什麼幺蛾子！
「爾爾」
方爾應聲轉頭，車站吊頂的小圓燈照的人暈乎乎的，外面的霧霾好像穿透了玻璃在人心頭上厚厚的抹上了一層，那個人背對著晃眼的燈光，眸子亮的像是裝下了整片星海。她張了張嘴，唇膏和口罩接觸的黏膩感又讓腦子陷入一片混亂。
真是巧啊……
A城的風總是像在裡面夾滿了薄薄的刀片，小姑娘暴露在空氣中的脖子顯得格外扎眼。男人抿著嘴唇，把厚厚的黑色圍巾一圈一圈的繞在女孩子細嫩的脖頸上，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一絲隱約的煙草味道。
「又見面啦，爾爾。」
方爾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四處凌虐的風把額發吹的亂七八糟的，耳鬢下還有隱隱冒出頭的青色胡茬。
「唔，新年快樂，林先生。」
噗嗤，林森沒好氣的捧著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胡亂揉了一通。還新年快樂呢，明明元宵節都已經過了好吧。
方爾的頭髮本來就有點炸毛，這麼一折騰徹底變成了一個毛糰子。真討厭死了！
「幹什麼呀！」小姑娘有點惱，頭可斷血可流，髮型不可亂好不好！
「走吧，送你回去。」真可愛，他瞧著那隻炸毛的小奶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方爾本來半坐在行李箱上的身子嗖的一下就站的筆直，「不用了，我男朋友馬上就來了。」
「額，我跟你說過的，我有男朋友的，就是還沒有告訴家裡。」小姑娘的頭都快埋到地底下去了，有男朋友還去相親神馬的，實在是……丟人！
林森想起那條還躺在收件箱里的簡訊，寫的像是小學生的記敘文一樣，前因後果總結起來就是「已經有男朋友了，相親是家裡安排的，實在推不了」，當然還順便發了好幾張好人卡。
好吧，名不正言不順的待遇真的是……
林森佯裝生氣的捏了捏她的臉，「那陪我去喝杯咖啡總可以吧。」小姑娘梗著脖子還想拒絕，突然被一個大力抱著跨坐在行李箱上，雙腳懸空，好吧她矮(╥ω╥`)。
「我自己走……欸，痛～」又被捏臉！林森拖著載著小姑娘的行李箱往回走，心情好的嘴都要咧到眉角了。
「扶好噢，摔下來我可不管咯～」
小助理都要被嚇哭了，van現在就是個移動的活火山，頭頂都在往上冒煙。
個小混蛋！
真當群眾中的眼睛是瞎的啊！車站附近整天蹲著這麼多娛記，是要準備一個個戳瞎他們的眼睛嘛！
談戀愛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早點交代啊，這麼堂而皇之的公布是幾個意思啊。雖然他是常年混國外的場，t台上的妝也經常化的不是個人樣，好歹也是叫的響名號的名模吧，就不能提前打個招呼嘛！！！
再說，那小姑娘到底成沒成年啊！
我的天，別是明天的頭條就是《知名名模戀情大公開，密戀未成年少女，車站私會纏綿！！！》。
這條老命吶，遲早被嚇沒了！ψ(｀????)ψ
van把手裡的平板往助理懷裡一塞，咬碎了銀牙，一揚頭扯出一個笑臉，哼(ノ=Д=)ノ┻━┻，還怕你能翻出勞資的五指山不？！
「哪裡來的小妹妹？我是林森的經紀人，叫我van就好。」van的眼刀子跟不要錢似的都快把林森給扎穿了。
「這是爾爾。」林森爽利的丟了一個白眼，把所有的刀子都拍了回去。得了，勞資管她叫什麼，勞資想問的是她TM到底跟你啥關係啊！！！
「呃，你好，我是方爾。」方爾瞧了瞧眼前的這個男人，好像渾身冒著黑煙隨時要爆炸似的，猶豫了半天還是把爪子重新揣了回去。珍愛生命～
林森把小姑娘從箱子上抱下來，把不小心掉下來的圍巾仔細的繞好。「我先帶她去吃點東西，你們先回去。」
「我不去。」方爾扯了扯他的袖子，將反抗進行到底，「我男朋友馬上就要來了，待會他會找不到我的。」
呦，您可真給我長臉，還惦記上個有夫之婦了哈！→_→
「我陪你一塊過去，」van囑咐了小助理幾句，把小姑娘的行李箱不動聲色的轉到自己手裡，哼(ノ=Д=)ノ┻━┻，個小兔崽子，還敢給勞資甩臉子，勞資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呢！
切，蹦躂個什麼勁兒啊，你可勁兒跳，看能碰到我下巴不？
個小賤賤！怒摔（｀Δ??）！
小助理縮了縮脖子，把衣領子往上扯了扯，好冷……
前面不遠處的蛋糕房飄來的奶香味不受控制的往鼻子里鑽，van清楚的感受到肚子的抗議，飛機上的飛機餐實在是不敢讓人恭維，他都彷彿看到灑著糖霜的巧克力慕斯揮動著可愛的小翅膀啦！(o^^)o
「走吧走啊，杵在這兒找拍是吧！」
「欸，我……」所有的抗議被成功的堵在了喉嚨里，林森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棒棒糖剝了糖紙乘著她開口的時候塞進了那張還在喋喋不休的小嘴裡。管他找不找得到的，找不到就等著唄。
正好趕上學生返校大潮的高峰期，到處都人滿為患。Van熟門熟路的在一家叫FreeTime的休閑吧里找了個靠窗的卡座，剛坐下就開始霹靂啪啦的點單，連菜單都不用看一眼。末了才瞅著方爾悠悠的來了一句：「還要加點什麼嗎？」
方爾連忙搖了搖頭，擺著手說不要，這麼多甜品不會吃到吐嗎？
林森的行程很趕，就算是忙裡偷閒，van也抓緊時間讓他熟悉一下接下來的行程。方爾手撐著頭看著窗外，下面正好是車站的入站口，灰黑色的路面幾乎是被各種各樣的車子停滿，人流像是潮水一樣一波接著一波。羋月傳中張子問羋月現在是什麼樣的時代，孫儷扮演的羋月昂首挺胸鬥志昂揚的回答：「大爭之世，人人皆有爭心，不爭則亡。
現在又何嘗不是大爭之世，凡是血性，必有爭心。人們為了生活忙忙碌碌，升職加薪，結婚生子，重重重壓，頭破血流也要咬著牙往上擠。方爾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雖然她馬上就要成為底下為世俗奔波的芸芸眾生的一員了，或許會和陸昊一樣每天都忙的晝夜顛倒還要時時刻刻擔心公司會不會被社會的洪流擠垮，或許運氣好一些跟林森一樣賺著大把的鈔票雖然經常忙的腳不沾地各種交通工具都是移動的床鋪，或許早早的向命運低了頭結婚生子一輩子圍著家裡的一畝三分地打轉。
「爾爾，爾爾！」
「嗯？」方爾把視線從窗外轉了回來。林森看著她這個呆萌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指了指桌上不停震動的手機，「電話。」
屏幕上跳躍著陸昊兩個大字，她火速的滑開了解鎖鍵貼在耳邊。
「你到了呀？」
「嗯，在售票大廳門口，你在哪裡？」
「等我一下，馬上過來。」
林森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眉毛就擰成了一團麻花。他看著小姑娘快速的整理了一下外套就準備開口道別，下意識的就拉住了她的袖子，「男朋友來了？」
「嗯，他在門口了，我要走啦。」小姑娘把圍巾折好了遞給林森，「謝謝你的圍巾。」
Van真是憋笑憋得內傷，隔著一個桌子都聞到了林大帥哥這一股子濃濃的醋味兒。
林森抿著嘴唇硬是把圍巾給她重新圍了上去：「外面冷。」
小姑娘皺著臉糾結了一會還是朝他咧嘴一笑，林森無奈的揉了揉她頭髮，唉，不是男朋友的悲哀啊。
「去吧。」
van看著盯著面前的提拉米蘇一臉憋屈不肯說話的林森，深深的覺得老男人的春天實在是來的不容易。
陸昊站在背風的位置，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只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小姑娘，一頭毛茸茸的短髮被風吹的凌亂，拖著半人高的大行李箱，步履匆匆。
一個多月了，空閑的時候總是會想念。就像是沙地上長出來的新草，被風吹過的時候心癢難耐。他出生於一個連小康水平都達不到的家庭，高中的時候經濟大蕭條父母雙雙失業，也過過捉襟見肘的日子，大學時曾經海誓山盟的愛情也最終敗給了物質生活，創業的路也是走的磕磕絆絆每天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點一點的匍匐前進。一次次的失敗不堪，他以為自己已經百無禁忌，可她偏偏是那個一百零一。
或許是離別的太久，相思的酒太醉人，方爾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腦子一熱放下箱子就這麼撲了上去。陸昊看著一頭扎進自己懷裡的小東西，伸手抱了個結結實實。
挺括的呢子大衣還帶著外面的寒氣，耳邊充斥著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方爾的臉都快燙的可以煮雞蛋了。
這樣，他會不會不喜歡啊？
但是真的……好溫暖。
陸昊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嘴唇貼在她的耳廓，輕聲呢喃：「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