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他是親眼看着步曉白的身體被白布覆蓋上，那時候，他雙腿癱軟的坐在一旁，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見那唇角一抹另他心驚心痛的笑容。

是啊，這個世界帶給她的是無窮無盡的痛，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換來的是更加無止盡的背叛，所以，她選擇不再信任，不再給自己機會懦弱。

她決絕的像一隻在懸崖上斷翅的鳥，疼痛入了骨髓，便不再掙扎了，然後選擇最慘烈的方式與全世界說再見。

一滴淚默默的從眼角劃過，秦諾慌忙擦去。

「少爺，賓客都來了，」僕人今天的聲音特別輕，或許一隻以來都是這麼輕，只是他從來沒有發現。

「好，我馬上下去，」露出了最得體的笑容，現在的他依舊是秦諾，只是眼睛不再如曾經那般充滿了希望。

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胸花，悲涼的尾音。

「一鞠躬，再鞠躬，家屬答禮。」

秦諾機械的重複著鞠躬的動作。身邊，秦老爺子氣的已經快暈死過去，只聽見細細微弱的呼吸聲，秦諾想讓他先去休息，可是他卻在也沒有理他，固執的留在這裏。

秦諾沒有再管老爺子，只是默默的做着這一切，因為他再也沒有刻意被信任的那一個人。

人一個接着一個，或認識，或不認識，都是商場上有關或無關的人，這個葬禮對他們來說依舊是一個交易的好地方。死多少人從來不是他們關心的，只要再適時的時候露出哀痛的表情，或擠出幾滴淚水，聊表哀痛，秦諾便必須給他們鞠一個弓。

追悼會進行了兩個小時，人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秦諾看着被一圈圈簇擁著的步曉白，澀然的笑了笑。

靈堂已經空無一人，他細細的摸著承載着她的水晶棺。

只是沒有五官，沒有身體，只有一個白色瓷瓶的骨灰罈。

「曉白，生前我虧欠你太多，你看看，所以我受到了懲罰，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你，沒有了家，你說我該怎麼辦，」他痴痴傻傻的摸著水晶棺的外沿，冰冷的觸感讓他的心驚的顫抖。

「曉白，為什麼你要用這麼慘烈的方式懲罰我？我以為你會一直呆在我身邊，我們會有一群孩子，會有一個溫暖的家。可是，你不願意原諒我了，對不對？我一直都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我對你所做的傷害，我以為一切可以重來的，我真蠢，真蠢啊，偏偏要你陪出了性命，我才明白了這一切，可是，有什麼用呢，都太遲了，什麼都太遲了，」秦諾絮絮叨叨的對着步曉白說話，眼睛是乾枯的，沒有一滴眼淚，嘴角拉出一條淡淡的冷影，寂寞而滄桑。他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腰板也微微的佝僂，只是與生俱來的氣度與溫雅卻沒有絲毫減弱。

「遇見我，是你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吧，如果不是我，或許你會有一個很幸福很幸福的家呢。」

「只可惜，我已經沒有那個機會去給你幸福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真想再讓你穿一次婚紗，如果新郎不是我，我也會一直守護着你的。」

「真的，我騙了你那麼多次，這一次，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愛你，曉白。」

臉默默的貼在棺上，眼角終究是默默的落下了一行淚。

靈堂最後連僕人也走光了，他一道孤寂的背影在冰冷的風中更顯得單薄蒼白。

「秦諾，對不起，」淡淡啞啞的聲音在秦諾的身後響起。

秦諾緩緩的轉過頭，眼底沒有絲毫驚訝，眼睛再次痴纏上步曉白黑白的照片上。

「如果她在的話，應該不想看見你，不過……算了……一切都結束了，你行完禮就走吧，就當我收了你這份心意。」

葉冷君僵直的站在步曉白的冰棺前，愧疚的看着那冰冷的骨灰罈。

如果不是她的自私，或許步曉白不會死，或許她和秦諾真的會幸福。她一直認為秦諾這樣花心的人是不會擁有幸福的，可是當她親手摧毀了一段婚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自以為是的毛病一直沒有改變。

只是現在人已經不在了，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一切都晚了，都遲了。

結束了吧，與秦諾之間的聯繫終究還是畫上了句號，就想當初藍駿離開的一樣，沒有再回頭。

曾經他們三個是最親密的朋友，可是只是三年啊，這三年，沒想到竟是一生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秦諾似乎再思考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打算啊，應該會離開吧，這裏，曉白不喜歡。」

「你們不用離開，我會帶着佩佩離開，那個孩子，她會打掉的，」說出這句話她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這件事終究要有個了解，步曉白用死來畫上她的句號，而佩佩，要陪上的，也是一條生命吧。

「算了，孩子的生命我們沒有權利去控制，能生下就生下吧，」秦諾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濃濃的疲倦，他累了，真的累了，這裏的一切都讓他無法留戀，可是他卻又必須與之共存，因為他還有必須承擔的責任。

「謝謝，」葉冷君過了良久才說出了這一句話。孩子，不應該成為大人們私心下的犧牲品。

葉冷君走了，走的很輕，所以秦諾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等到發現的時候，她站的地方已經空落落的了。

那一瞬間，他聽見了心結痂的聲音，心上落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

有的感情註定要成為塵煙中消逝的顆粒，留在心上的記號也會越藏越深，直到最後完全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