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龍之珠（三）

夷龍之珠（三）

環淵在師父背上睡睡醒醒，直到第二天臨近正午時分，他已經能聞道大海的腥氣，聽到波濤拍擊海岸的聲音。他記得自己上一次到海邊，已經是幾年前了。那時候自己才六七歲，還根本不會玄功道術，也是師父一路背著自己。那次還出海走了好久，到了一個什麼島上。島上的一個姑姑還送給自己一隻白鹿。他正想著，一抬頭，窈冥廣闊的大海已在眼前，師父也已經停下腳步，把他放到地上。靜玄子站在海邊的石崖上，向海里遠眺一番，沿著海邊走動。環淵跟在師父身後，突然感到腳下一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青灰色的石頭絆了自己。他抬腳踢了那石頭一下，那塊石頭竟被他踢出老遠。他感到這塊石頭好像很輕，心裡奇怪，走上前去，俯身把它撿了起來。拿到手裡才發現，這塊東西雖然大卻並不沉，好像不是石頭，色澤青灰，還有一股腥臭味。他立即丟到地上，又踢了一腳。把手湊到鼻端一聞，真是臭不可抑。只是，腥臭之中好像還有一股香味。他不及細想，沖師父喊道：

「師父，你看這是什麼？」

靜玄子聽到喊聲，回過身來，順著環淵手指的方向，看到沙灘上一塊一尺見方的青灰色東西。他走到近前，撿起來一看：

「龍涎香？」

環淵聽了師父的話，問道：

「師父，這就是龍涎香？不是說龍涎香是最名貴的香料嗎？怎麼這麼臭？」

說著，又把手放到鼻子前聞了一下，還是很臭，不過這次他留意到，那股香味也更明顯了。靜玄子拿著龍涎香站起身來，道：

「這麼大塊的龍涎香倒是少見。這是因為還沒有完全乾燥，所以有腥臭味。晒乾了，就不臭了。」

他頓了一下，問環淵道：

「師父考考你，你說龍涎香是怎麼來的？」

環淵見師父發問，忙道：

「傳說龍涎香是龍睡覺時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裡凝固起來，經年累月就成了龍涎香。」

靜玄子拿出葯囊，把龍涎香掰成小塊裝進去，一邊又問道：

「那你還記不記得師父給你講過的探驪得珠的故事？」

環淵不明白師父為什麼現在問自己這個，答道：

「當然記得。探驪得珠是說，有一個人潛到海里撿到一顆寶珠。拿上來給他父親看，他父親說，這種寶珠是九重深淵下驪龍頷下的寶物。他之所以能夠撿到這顆寶珠，一定是因為驪龍睡著了……」

他講到這裡，若有所悟，停了下來，盯著師父，靜玄子點頭道：

「你猜得不錯，夷龍嶺龍脈精華凝結成的夷龍之珠，就在夷龍嶺頷下。現在正有人想要盜取夷龍的頷下之珠！」

兩人正在說話，就見夷龍嶺一處山峰上，突然閃起一道白光，瞬間又消失了。靜玄子一把抱起環淵，沖那個方位飛身而起，一邊在環淵耳邊叮囑道：

「藏鋒斂銳，守竅藏神。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許出聲！」

靜玄子背著環淵翻過兩道山嶺，來到一個山谷邊，落身在一棵大樹上。環淵向下一看，忍不住「呀」了一聲，想起師父的囑咐，立即掩住自己的口。他看到谷底三四個黑衣人正在圍攻一個老道士，那些黑衣人的裝束跟他在井源峰上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靜玄子見那老道已經落了下風，吩咐道：

「藏在這裡，不要被人發現。」

說完閃身飛下谷底，在空中掌挾風雷直衝那些黑衣人拍去。那些黑衣人發現靜玄子居高臨下攻來，勢不可擋，立即閃身躲在一邊。那老道士暫時得以解圍。靜玄子一把扶住他，道：

「天倪道友，靜玄來遲。」

天倪真人道袍破敗，渾身是傷，不少地方向外滲血，顯是苦戰已久，見到靜玄子，大喜過望，把住他的胳膊，氣喘吁吁問道：

「崑崙已經知道夷龍嶺被破了嗎？是觀元子掌教派你來的嗎？」

靜玄子眼神一黯，道：

「靜玄下山遊歷，無意間得知的。」

他們剛說兩句話，那四個黑衣人已經貼了上來。靜玄子一邊應敵，一邊問道：

「天倪道友，這些人什麼來路？」

天倪真人道：

「說來慚愧，實在不知道他們什麼來路，昨晚突然殺來，是沖著夷龍之珠來的。」

靜玄真人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手上立即施展開崑崙絕技「五雷正法」來。「夫雷霆者，天地樞機。」雷霆到處，無堅不摧，「五雷正法」本是用於殛殺邪穢的撒手鐧，是殺傷力最大的玄門道功之一。以其殺伐之氣太重，玄門高士非萬分緊急絕不輕用。現在靜玄子把「五雷正法」全力施展開來，已經動了搏殺這些黑衣人之意。

在玄門之中，五雷分屬五臟，東方木雷在肝宮，南方火雷在心宮，西方金雷在肺宮，北方水雷在腎宮，中央土雷在脾宮，煉集五臟之氣匯聚為一，就是通常所謂五氣朝元，亦稱攢聚五雷。這只是概括言之。五雷正法最關鍵之處乃在於內丹修鍊。人的先天之氣混沌不分，「溟洋大梵，寥廓無光」，稱為無極，又稱混元一氣。這是人的先天道體。凡人若不以玄功道術保養修鍊，則先天之氣逐漸散開外泄，先天道體也就白白失去。此時再醒轉來努力修鍊，無論怎樣去做歸根復命的功夫，都是後天修為，不能達到極詣。而玄門高士用種種道術護持先天道體，不使其散失，這稱為「葆光」。如果只是希圖長生久壽，那麼只要做好葆光的功夫，使先天混元之氣不散即可。但是如果要修鍊玄功道術，則葆光只是第一步功夫。第二步，叫做「無極生太極」。太極為陰陽二氣中和凝聚尚未分開的狀態，不過與無極相比，已經不是最原始最素樸的狀態。無極若不轉成太極，就不能起用，但是轉成太極，又會失去混元之性，這是修鍊之人的最大難題。而天下玄門之間道術層次之高下，分判標準之一就是，在「無極而太極」這個過程中，混元之氣散失之多少，先天道體保全程度之高低。崑崙道術之所以為天下之冠，就是因為在此處勝出。無極轉為太極之後，就可以通過導引之術將其歸入丹田氣海，儲存以備用。當玄功發動，則太極之氣由丹田而出，再變而為陰陽兩儀，循身上陰陽兩路經脈運行，經適當**道發出體外，禦寇制敵。人身之中除了丹田而外，可以儲藏真氣的，還有五臟。五臟又稱臟腑，臟就是藏，腑就是府的意思。五臟之中腎屬水，心屬火，肺屬金，肝屬木，脾屬土。金木水火土都是陰陽二氣的凝聚，只是凝聚的疏密程度有別。由疏到密，依次為：「水最微為一，火漸著為二，木形實為三，金體固為四，土質大為五」。當玄功發動時，太極之氣出自丹田，分為陰陽二氣，循陰陽兩路經脈而出；收功之時，陰陽二氣又循陰陽兩路經脈迴流。在此過程中，一部分陰陽二氣重新凝聚。因凝聚疏密程度不同，分別呈現為五行，不歸丹田，而分別歸於五臟。剩下的陰陽二氣不及凝聚，循經脈仍歸於丹田，緩緩中和。每次玄功發動，太極之氣難免有耗散。歸於丹田和五臟之後，雖然能夠重新滋長，卻甚是緩慢。玄門先師又參悟出內丹之法。所謂內丹就是將氣海之中的陰陽之氣摶集起來如丹狀，然後循大周天運行全身經脈。一則吸收滯留在經脈中沒有回歸氣海的陰陽之氣，再則效法天地運行不殆，以加速太極之氣的復原。不過，這只是內丹的初階，普通玄門鍊氣之士，也能做到。若是以身體為鼎爐，以精、氣、神為藥材，煉精化氣，鍊氣返神，由太極重歸於無極之朴，靜則葆光養榮，動則與道同體，這才是內丹最高境界。能臻此境者，在玄門之中，屈指可數。要施展「五雷正法」，內丹修養必須進入第二層次。妄想以初階的內丹修為發動雷法，就比如一個黃口小兒想要舉起千斤銅鼎一樣。

靜玄子為崑崙耆宿，內丹修為已到最高境界，是以五雷正法得心應手，全力施展之下，那些黑衣人完全落入下風。天倪真人剛才被這些人壓制的很苦，又恨他們覬覦龍脈之寶，現在全力搏殺。那四個黑衣人立即左支右絀，只是他們身法甚是怪異，並且進退之間暗合陣法，一時也不易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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